循着入学时那一次参观的记忆和在学院公会区晃了一个寒假得到的知识,唐涅在公会区里小小地绕了一个弯,到达灵药公会。

刚走到灵药公会附近,唐涅就又听到了那个惨叫声,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确认这是曼德拉草的惨叫——周围没有人释放出杀意——便压下取出双剑的念头,正常地走进灵药公会。

唐涅向正好出来休息的学长说明来意并出示悬赏后,学长把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感觉是在担心她心理上出些意外。

不过他最后还是给唐涅指了路,并且告诉她“如果有什么问题就问正在采摘的同学”。

向他道谢后,唐涅来到了比印象中大了很多的曼德拉田。那里有一个学姐正在采集,刚刚的惨叫声也是她导致的。

“学姐好,我是接了悬赏,来做任务的。”唐涅向她搭话,同时出示悬赏。在搭话的同时,她眼睛余光注意到学姐后面拔过的田地里零零散散有几棵没有拔出来的曼德拉草。

“唔……来帮忙的?这么小的孩子……”学姐检查她的悬赏,又看了看她,“这个任务可不轻松哦?”

唐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回答“我有心理准备”还是“我相信我没问题”。

学姐看着没有说话的她,特意看了她的眼睛:“看来你也是手染鲜血之人,那就没问题了,看到那边那一块地了吗?今天和明天两天之内把它拔完,给你十个金币。”

学姐手指的那一片是整个灵药公会种植区的四分之一,作为一片在学院里的实验田来说非常地大,唐涅花两天时间才能勉强拔完。至于那里有多大——剑术公会的训练场跑一圈是四百米,那个四分之一相当于剑术公会训练场的一半大。

“啊,对了,拔出来的时候慢一点,如果听到有声音是单纯的‘啊啊啊!’的那种草,那它留在地里。”学姐又补充了一句,并且示意唐涅看她身后留下来的那些。

“额……那个是要做什么?”

“你不知道?……哦,那你是一年级的。每年毕业季都有活动,我们灵药公会的节目是‘尖叫演奏会’,就用它们。”

“额……哦……谢谢。”

唐涅脑子里有些混乱——她想象到的是一群人有节奏地拔出曼德拉草,让它们发出尖……应该是惨叫的画面。但是有一个小问题——

“学姐,那些曼德拉草拔出来了还可以让它接着叫吗?”

“彻底拔出来之前插回去就行了。”

唐涅彻底理解了,也彻底放弃理解了,因为,把曼德拉草拔出来、发出惨叫的过程,可以认为是杀了它们,它们放出夸张的死亡惨叫声;那么拔到一半插回去……

所以唐涅放弃了思考,回答收到后就走向分配给自己的田地,开始干活。

拔第一根的时候她没有控制好力道,像拔萝卜一样发力,却一下子就把曼德拉草全拔了出来,幸好这一根的叫声是“救命啊!”,不然唐涅就会浪费一根可以用于演奏的曼德拉草了。

又拔了两根找到手感之后,唐涅正式开始——拔出来一半听是不是“啊……”——不是就全拔出来,是就插回去——下一根……

不得不说,唐涅的适应能力相当优秀——刚刚拔完一排,大概完成百分之一的时候,唐涅就对这些惨叫声充耳不闻了,甚至有空闲思考其他的事情:“(说起来,真的要死的人也没这个力气叫得这么大声吧?)”

唐涅所见到的杀人场面也就两个,两次都是在陪着诗华去狐狸们那边的时候,过去一次回来一次。那些山贼在逃跑的时候叫得挺欢,挨砍了叫得更欢,要死的时候叫不动了,倒在地上,两眼无神望着天。

“(……所以我们把它们拔出来的时候其实是在‘追杀’吧?彻底离开土壤以后才是‘杀’……)”唐涅更新了一下之前的论断,“(也不一定……离开土壤前更像是在折磨和恐吓它……)”

这么一想,唐涅有点下不去手了……才怪,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在三婶的嗤笑声中继续动手,只是被果断拔出的曼德拉草的叫声盖住了三婶的声音,所以唐涅没有听到。

“来人呐!”

“啊!!!”

“你这个杀人魔!”

之后几天,惨叫声一直在灵药公会附近回荡。不过制造出这片人间地狱的唐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之后,暂时拿到足够经费的唐涅继续修炼,也时不时地去凝雨轩做下兼职。在完成委托的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唐涅又在凝雨轩里看到了秦少杰。

那是星期五的中午,那一天的战略课上前辈们演示了他们日常进行的、五个主力加十五个替补的游戏模式,让低年级的同学们了解这种机制,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参观一下指挥室的内部。这十五个人中正好抽到了唐涅,所以她坐在指挥室里靠后的位置,看着前辈们在棋盘上表演。

这次游戏和往常一样赌上了凝雨轩里的一顿,也事先征得低年级观战人员的同意,所以最后唐涅沾了前辈的光,去凝雨轩吃午饭。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秦少杰。宁燃学长或是宁然学姐都不在他身边,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之前的那张桌子,看着窗外念念有词。

就算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唐涅也能猜到他这是“培训”结束,准备上去表白了,更何况她还听到了他打算约那个唐涅连正脸都没看过几次的学姐在凝雨轩吃饭……所以唐涅当机立断决定这天下午在凝雨轩打工。

因此,她下午早早地来到了凝雨轩,等着他们过来。

六点的时候,两个人过来了,坐在秦少杰他们以前就在坐的位置。唐涅把菜单交到他手中,站在稍远的地方观察他的目标。

秦少杰学长开始点单,或者说按着宁然学姐交给他的步骤,顺着这位学姐的心意一步一步地选择选好今天的菜,一共四菜一汤。

“(这么迁就学姐的吗……四个菜绝对吃不饱啊。)”唐涅接过菜单,把它交给后厨,继续看秦少杰那边。

从唐涅这边来看,学姐的态度比之前要柔和许多,表现得像个面对约会的女孩子。看样子,她要么是不知道秦少杰学长和宁然学姐搞的事情——这个多半不可能,要么就是完全了解学长为了追她付出的努力,所以今天的态度才柔和了一些。

之后也没什么问题……硬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宁燃学长来了。没错,是宁燃学长,不是宁然学姐。

唐涅看到他之后脸色大变,急忙过去拦住想要和往常一样去那个位置的他,带着他到距离那两人稍远的地方落座。

“谢谢你,唐涅……怪我没料到他们会来这里。”

“不……不客气,宁燃学长没有和秦少杰学长沟通过吗?”

“没有啊,这毕竟是他的恋爱啊,我……们本就不应该插手太多。”

宁燃在“我”之后停顿了一下。唐涅明白他的意思,无言地点点头,把菜单递给他,看着他和往常一样地写了十个菜名。

“宁燃学长,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哎呀……麻烦了。”宁燃把已经交给唐涅的单子又拿回去,“……还真是挺麻烦的,删掉哪几个菜呢……”

“你胃口怎么样?要不然我们两个一起?你也为他们两个操了不少心,我也得道谢啊。”在唐涅等着他改菜单的时候,他忽然这么说。

“宁燃学长,我还在工……”

“啊,不行不行,真要这么做的话,明天的校报就会有‘宁燃因为舍友找到了女朋友心有不甘而向小学妹下手了’的报道……还是算了吧。”

很明显没有等待唐涅回答的宁燃自顾自地说。他一边说一边改菜单,不去管唐涅皱起的眉头和微微泛红的脸,把点菜单给她。

唐涅大概看了一下上面的菜,发现宁燃划掉了之前写的十个菜,点了他们没有吃过的菜。

“宁燃学长……”

“偶尔想尝试一下新的东西,怎么了吗?”

“没事……”

唐涅微微压下心里冒出的情绪,快步走到后厨。多半是出于女性的直觉,唐涅能感受到宁燃不是“想尝试新的东西”那么简单,他……他是在闹别扭。

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而且理性思考之后也找不到可以得出这种感觉的证据……这不是她不相信这种感觉的理由,而是她把它认定为“女性直觉”的原因。

不过知道归知道,唐涅也只知道他在闹别扭,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不高兴,只能在一旁看着这三个人。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秦少杰学长和那个学姐一起走了,客流量也少了很多,唐涅可以悠闲地收拾碗筷,然后站到宁燃旁边和他聊天。

“宁燃学长,秦少杰学长他这一次可以成功吧?”

“……谁知道呢……”宁燃喝掉碗中的汤,“他有点心不在焉,不过问题不大。”

“那样啊……”唐涅没有注意到“心不在焉”,她觉得今天是一定没问题。

宁燃检查了一下盘子里的菜,确定自己吃完了点的菜,擦擦嘴,和唐涅道别之后离开凝雨轩。

然后就是所有有关人士离场后、凝雨轩工作人员间的八卦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