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珊,你是不是和那个人很熟?”

那个人?似乎叫……陈力索?她认得他,尽管那晚之后便是半年,但她依然记忆清楚。有次偶然在吧台撞见了他,那晚之后,他便经常来到这里喝酒。喝得不多,来的时间比较冷清,自己也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于是便在本子上和他说着话,下九宫格。

阿珊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似乎很能打架,经理对他也是很客气。但与我待在一起时,却像姐姐一般温柔体贴,有时傻傻的像个大男孩。来到这里的酒客,要么大吼大叫,要么一言不发喝得酩酊大醉。他有些不一样。

阿珊想了想,摇摇头,找张纸写道:他经常来这里。

“好,我知道了。继续好好地招待客人。”

“老大,您这是开玩笑的吧?”

“天涯知己”里,力索和老杜靠在沙发上。

激光灯霓虹灯吸引着一个个肉体摇摆碰撞。强烈的电音鼓点,喧闹的男男女女,失控的嚎笑和优雅的酒杯。力索一行人都到舞池里狩猎饥渴的妖艳去了,留下力索和老杜坐在稍微安静的沙发上。桌上摆满了烟酒小吃,老杜手夹雪茄,慵懒地吐着一圈圈银环。

“老杜,我跟你说件事。”

“您说。”

“还记得半年前我对你说的话吗?赚够了钱,我早晚会离开的。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老大,您这是开玩笑的吧?现在赚了这么多,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大,我敢说不出一年,整个合城区都是我们袍哥会的!而且您现在想金盆洗手,怕是有些早了。”

“我知道,但我说过,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做事我放心,你提前好好准备一下,舵把子令牌在我屋子里柜子里,到时我给你。老杜,这件事先别声张,先瞒着,等我做完‘斩首行动’之后,我再一个人离开——袍哥会就交给你了。”

这时,小赵回来,把自己甩在沙发上,拿着酒杯咕咚咕咚喝玩,猛的把杯子搁在桌上,像遇到了不爽的事情。

“怎么了这是?”

“夏波这龟儿子把劳资的女人给抢走了。”

“不会吧?”

“明明是我先来的!”

向舞池中望去,看到夏波和一个辣妹激情亲吻着,手正胡乱摸索。

“我艹!”力索低笑一声。

这时,不远处酒桌出现玻璃破碎声、板凳撞地声、人群怒骂声。力索不嫌事大地看去,却见几个男的围着一女孩,其中一男人唾沫横飞,那女孩低着头抱着盘子。力索认识她,她是阿珊,在这家店作服务员。突然,一件物什被他砸在女孩头上。

他皱着眉,走上前去:“怎么回事?”

“没看见我正训这哑巴吗?TM关你啥事啊?”那人颇为不耐,看着来人衣着朴素,便更不放在心上。

“是你?!”却听得一人惊呼,本躺在沙发上,却惊得站起来。

“老大?”那人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少,扫了力索一眼。

“哟,这不是被戴绿帽的那位少爷吗?阿珊,怎么回事?”

阿珊颇为惊疑地看着眼前三人:力索脸色有些阴沉,眉眼间却可看出怒色,李少脸色红白之间转换,训斥的人同样惊疑地看着李少、力索和阿珊三人。嘈杂的人群、猛烈的电音轰鸣着她的脑袋,她被砸到地上,盘子被抱着更紧了。她看向了力索,眼睛红红的。

“老大,这是?”

李少强行硬气:“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的地盘,我是这的老板!你敢在这里闹事的话,小心我的人收拾你!”

“你TM别在这里装大尾巴狼!她把水弄到少爷身上,少爷让她赔(陪)不行吗?关你啥事?你充什么英雄?你以为你是谁?”那人跟着说。

旁边缓缓聚集起一堆人,面色颇为不善。

“哼!”李少和他小弟眼里充满了嘲笑和不屑。

“你这小弟是新收的吧?规矩不懂是吗?”力索淡淡说道。

继续说!我看你接下来还敢不敢说!李少心中想道,却见人群包围了他们,其中一人走向力索:“老大,你吩咐。”

李少呆住,他突然回忆起那天他的小弟被按在地上捶的场景。本以为这是他的地盘,眼前这人怎么也不会如此嚣张,结果眼前这人是看场子的人的老大?

老杜小跑过来:“老大,那是李少爷,咱们在白道上的关系,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他李家。”

“那又怎样?这姑娘不过洒了一下水而已,有必要动手吗?他还是男人吗?敢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你等着!”

李少搁下这句千年狠话便走了。

力索看着李少带着他的人离去,冷哼一声。他看着阿珊问道:“没事吧?”

阿珊摇摇头。

“都散了吧,不用管我们,该玩就去玩——老杜,你等会,”力索拉着她就这张桌子坐下坐下:“坐下,休息一会。喝点酒不?老杜,去拿一瓶……有些担心?有些害怕?没关系,我跟那位李少老熟人了,他不会怪罪你的。你还要继续工作?不用了,先陪我玩会。现在是高峰期,人手不够?怕什么?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有什么关系?过几天我要走了……你不信?真的,到时候有人再欺负你,我可帮不了你了……”

“凯哥,那是嫂子?”隔着几张桌子,小赵揽着凯子肩膀,把玩着酒杯。

“怎么?”

“怎么没听老大说过?”

“说与不说,早晚的事儿!”

“啧啧,我还以为老大喜欢那种前凸后翘的呢!没想到……”

“那是你以为,低俗!”

“凯哥,你好意思说我?先把你的手从旁边这辣妹身上移开!”

“一边去!找你的夏波去!”

“呵呵。这种文静的姑娘,眼睛又大又亮,可惜是个哑巴。狗日的夏波,TM抢我的女人!”

说完,小赵喝完手上这杯酒,雄赳赳地走入了舞池……

不知几时几分,大概喝多了酒的缘故,头有些昏——

好渴!

推开门,迷幻的灯光,七彩光点照在白色的床单上,如星星般调皮地跳动;白皙的肌肤像蛋糕上涂着层可口的奶油,樱桃点缀其上泛着星光;深蓝色翅膀褪在一旁,展开欲在星空中飞翔,却好像陷入沉睡。

门被关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喉咙还是干渴,眼前如遮了雾般朦胧,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夺过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渐渐地,黑气如野兽般蠢蠢欲动,整个房间变得燥热起来,敞开胸膛却依然觉得焦热。忽然躺在白色床单上的瀑布向上流动着,蛋糕变成白绒绒的兔子,如受惊吓般跳起,迅速向后退去。

眼前皆如梦幻,爬上床如清水里般冰凉又如果冻般陷住。兔子靠在墙角,紧紧抓住床单遮住自己的身体,眼睛却是如一汪清水,似乎要溢出来。

这感觉不对……这世界不对……

但理性马上被野兽粗暴地按下,一把抓住玉手拉过来紧紧拥住。星光点点,暧昧地洒在两人脸颊上,靠得很近,胸口贴得很近,能清晰地听见彼此心脏的跳动。黑发瀑布般披在肩上,脸色却越变潮红,胸口如波浪般起伏,像是大口大口呼吸般。低头看去,怀中人也昂头看着自己,眼里却噙满泪水。

不对!心好似被揪住一般,好疼!猛然间,胸口传来一阵冰凉,如电流般般传遍全身,硬生生地将炎热压下去。头脑渐渐清醒,却又难以置信——难以思考为何会这样,大脑又被赤luo的少女占满;野兽似乎攥紧了心脏,却被再一次冰凉化为无踪。

是她——阿珊!她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在这儿?我这是——被下了迷药?

突然,阿珊抱住力索颈部,红唇狠狠地撞在力索的嘴唇上。力索推开阿珊,却见她眼神迷离,脸上挂着泪珠和傻笑,手却放在力索胸上,缓缓向下滑动,热得像火块。

都TM被下了迷药!

来不及多想,力索把阿珊的手握住自己的玉坠。没过一会儿,阿珊渐渐冷静,双手老实起来,而后自然放下,眼睛盯着白色床单。

力索下床把深蓝色衣服披在阿珊肩上,把扔在地上的裤子内衣拾起放在她身边,又干脆把玉坠解下放在阿珊手中,帮她握住拳头,自己把衣着整理好,便把灯调成正常模式,走到窗边,看着外边夜色凉如水,心里却乱如麻。

阿珊呆愣地穿上衣服,扯开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赤luo ,只穿着一条小熊内裤,裤子内衣放在身边。刚开始双眼无神,然后略带迷惘,看到窗边男子之后便瞪大眼睛,惊愕惶恐,捂着脸,眼泪呜呜地往下流,惹湿了床单。

力索听到呜咽声,一回头便见阿珊捂着脸,肩膀微微抖动。她是个哑巴,不能大声哭喊,只能喉咙发着呜咽声,让人很是心疼。他束手无措,不知怎么处理、怎么安慰。往日里他是万人之上的老大,拳头即交涉方式,但此时此景却是他犯错在先,要是没醒过来还真会酿成大错!

力索走近,轻轻说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想,我们应该都被人下了迷药,本来应该是对付我的。很抱歉让你牵涉进来,对不起!”

力索把纸盒递过去:“你放心,你还是清白的,我们什么都没做。”

阿珊抬头看着力索,眼睛红红的。她扯出几张纸,擦了擦眼泪,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想了想,应该是今晚有人见你跟我坐在一起,便把你牵扯进来,借你来对付我。对不起,当时我有些考虑不周全。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阿珊紧闭双唇,眼睛盯着床单,没有说话。

“我去给你倒杯水。”力索拍拍脑袋,转身离开。回来时,却见阿珊已经穿好衣物,站在床边,拿着一张纸。纸是房间的房客须知,上面被黑色签字笔写着:“这不是你的错,我原谅你。”

力索愣了一下,露出笑容:“谢谢。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她低着头,到家的楼下时,偷偷看了力索一眼,便快步走上楼梯。没过多久,她的房间灯被打开。力索看着阿珊站在窗子,便放心地驾着车离开。

阿珊站在窗边,看着红色的尾灯渐渐变小,然后转弯后不见,便关上灯,坐在床上,陷入无边黑暗。

力索站在镜子前。他用手接着水,感受其中的凉意,然后打在自己脸上。看着镜中的自己,水珠沾在睫毛上,停在脸颊上,或者痒痒的挠过,从下巴处滴下。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有些黑眼圈,但随即看向别处,似乎从眼瞳看到了灵魂深处。

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我真该去向她好好地道个歉。

她真的原谅我了?

力索陷入沉默。他再次打开水龙头,把水洒在脸上,扑在脸上,击在脸上;仰起头,看到了天花板柔和的灯光,任由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

我喜欢她?可是我差点伤害了她!

我应该去找她!

这时,老杜打来了电话:“老大,夏波被抓了!”

“被谁抓了?凭什么?”

“警察!直接被抓进牢里!据说他以强奸的罪名被抓的,就在那天‘天涯知己’ 半夜。说来蹊跷,听小赵说本来夏波和那里一个辣妹搞在一起,结果他醒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力索皱着眉:“我知道了。能放吗?”

“晚上就可以放了!老大,这只是一个讯号,夏波肯定被陷害了,有人要开始搞我们袍哥会了!老大,你要小心了,夏波是你身边人。”

“嗯,那晚上我来找你。你先去找那酒吧要个解释,然后你再问问其他兄弟有没有这种情况。那边先交给你了!今晚前,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打电话。”

一大清早在楼下便意外地见到了力索,阿珊并没有力索预想中的后腿或逃跑。眼里透露着疑惑不解,随即低头撩了撩发丝,眼睛看向别处的。

“阿珊,为表歉意,今天我请你去游乐场玩,好吗?天涯那边不用去了,我给经理说了。”

阿珊思索一番,点点头,在手机上打着字:“但是请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一个小时后,阿珊走下楼,眼含歉意。

手机屏幕:“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你这一身打扮得很漂亮!”力索摸摸脑勺。混迹黑道有一段时间,狠话说了不少,情话却一窍不通。说完这句便觉有些直白,看向阿珊,果然有些脸红。不过,扎着马尾,天蓝色碎花裙,帆布单肩包,乍一看确实十分可爱。

到达游乐园时已接近中午。未进游乐园,却看见巨大的摩天轮和一望无际的人海。力索瞥见阿珊眼中笑意,内心不禁愉悦起来。

“那是合城之眼,华夏最高的摩天轮,不过我们先玩些其他的,那个晚上来坐,能看见合城的夜景。”

阿珊点点头,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碰碰车。不料碰碰车人倒是很多,排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动一下。阿珊碰碰他,扬扬手机。力索掏出手机,才发现阿珊发来了信息:“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我就在想要不我们换一个,这里人太多了。”

“其他地方人也很多啊,你看!而且好久没玩碰碰车了,记得还是小时候玩过。”

“小时候父母带着来的吗?”

“不是,是姐姐带我来的,我当时胆子很小,只敢坐碰碰车。她们都去坐过山车,大姐见只有我一人留下来,便陪我坐的碰碰车。”

两人在手机上没话找话,终于等来了。力索果断选择了情侣车,带着阿珊坐上。阿珊有些迟疑,不过也上了车。

阿珊开着车十分小心,生怕把别人撞了。不过你不撞别人,别人便会撞你。伴着一声声惊呼,别人开心了,阿珊紧握着方向盘,内心有些受伤。

“让我来。”力索操控着方向盘便横冲直撞,而且专门去撞不怕事的熊孩子。

下了车,力索见阿珊脸色不明朗,觉得有些抱歉,这时阿珊拉拉力索衣角,眼里显露着兴奋,好像几乎要跳起来。她指指不远处的旋转木马,便以渴望的眼神看着力索。见力索有些发神,以为没懂她的意思,便要拿出手机。

“好,人不是很多。”

见力索急忙点点头,便拉着力索朝旋转木马跑去排队。因为玩碰碰车的人刚结束,势必有一大部分人也想去玩,排队人数便多起来。

力索和阿珊上了转盘。阿珊找着一南瓜马车,向力索招招手。力索一脸欣喜却故作淡定地缓步前去,然后坐在阿珊旁边。音乐变成浪漫手机,优美的旋律响起,转盘缓缓旋转,在万匹骏马之中,南瓜车一晃一晃地奔跑着,像奔向一个童话……

自然,旋转木马骑的是马而非车,于是第二次阿珊骑上了一匹棕黄色鬓毛的白马,安静地等待音乐响起。有了二刷便有了三刷,到第四次时,阿珊有些抱歉的看着力索。

“没事儿,这挺好玩的——哈、哈。”

力索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高兴就行了,但阿珊还是放弃了五刷。

已经到中午了,吃完午餐,便朝前方继续走去,但人还是很多。这时,人群向两边分开,大路上走来一列车队。豪华绚丽的轿车上,表演车队跳着舞比着鬼脸,有的穿着玩偶衣笨拙地挥挥手,还有比基尼美女在寒风中美丽动人,打着水枪。音乐声缓缓走来,阿珊兴奋地望着车队,力索望着阿珊的侧脸。人流终归合拢,向前涌动。

突然阿珊顿住脚步。

“怎么了?”力索循目光看去,却是鬼屋景点,白色幽灵挂在墙上,一个巨大的爪子似乎要伸向他们,入口则是张大的嘴巴,人群向着黑漆漆的喉咙尖叫着走去。

“想去吗?”

阿珊看了看力索,抿嘴笑着,手指着他再指着自己。

力索笑道:“放心,我保护你。”

鬼屋总是有惊无险,力索倒没觉得有什么,他的听觉视觉超乎常人,有些藏在黑漆漆角落里的机关被他提前知晓,而阿珊由进去时缩着脑袋到死死拽住力索的手臂,但力索没有告诉她,毕竟说了就没意思了。

“感觉好些了吗?”力索柔声问道。

刚刚从鬼屋出来,阿珊脸色有些不好。别人女生都在尖叫,阿珊只是闭着眼,紧紧挨着他的肩膀。

她点点头,然后指指力索手臂,因为一路过来都不自觉地掐着他手臂上的肉。

“没事,我这衣服也有些厚。”力索摇摇头。

头上的尖叫呼啸而过。

力索指指过山车:“想坐吗?”

阿珊微笑着摇摇头,不过随即在手机上写道:“如果你想去,我陪你。”

“我也不是很想去。”

力索和阿珊随着人流走着,忽然力索看到一辆卖冰淇淋的店铺。他扭头问道:“想……”却见阿珊望着前方的人工湖,不觉地露出笑容。

“想去坐船吗?”

阿珊转过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阿珊忘我地笑着,双手摆动着划着船桨。力索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这双大而澄澈的眼瞳里,似乎装入了万顷湖水,天蓝色的湖水里船只曳波、蜻蜓点水,远方湖面上群鸟腾飞,溅起朵朵浪花。力索似乎看得入迷了,被阿珊看到。她毕竟不是闺中少女,也看过不少酒客痴痴的目光,那种色色的,暴露的,颇为无礼的。她低下头,双手也停止了划动,眼睛看向别处,看着远方白鸟飞过蓝天,心跳忽然变得不受控制。

发觉阿珊的眼神躲闪着,力索猛然从梦中醒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看着阿珊红扑扑的脸颊,忽然变得大胆起来。他在心里小心组织着语言,说道:“阿珊,那晚……你真的原谅了我吗?”

阿珊看着他,忽然觉得那种目光不是印象中的无礼,的确直接,却蕴含着认真和真诚。

看着阿珊点点头,力索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那晚真的对不起。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想对你负责——啊,不是因为我想对你负责才说这些,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你,愿意吗?”

她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仿佛在确认一般,然后往下看去,又看向别处,似乎在思索着,双手在腿上绞着;又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男孩,却见他还是看着自己,忽然发现他也有些紧张,自己心里反倒不紧张了。突然她觉得有些难为情,心跳又开始加速。

力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喉咙动了动,好像想说出什么,又好像吞下唾沫。过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小时,又或许是一秒钟,她点点头,

他笑了,突然想抱住眼前这个女孩,想保护她,让她永远不受伤害。

“你喜欢我?真的?”

她拿出手机:“我喜欢你。”

两人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不知该说什么,任由小船漂于水天之间,不知往何处。突然看到了巨大的“合城之眼”,缓缓地转动着。

原本两人面对面坐着,力索坐了过去,挨着她。

“晚上去坐摩天轮吧。”

“好。”

一旦开了头说了话,心便随之打开。

“你是干什么的?”

“你猜。”

“我猜,你是天涯里那些看场子的老大?”

“嗯,差不多。”

“你好厉害,我只是端茶倒水的。

“嗯,能赚很多钱!到时你不用去那种地方工作啦,我养你!”

阿珊羞涩地看了他一眼,肩膀轻轻撞了一下。

力索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打算退出那个了;你,愿意等我吗?”

阿珊侧着头,倾听着。

“你愿意等我回来吗?我可能会出去一阵子。”

“我和你一起。”

“你和我一起去?”

阿珊点点头。力索看着阿珊认真的眼神,不觉恍惚了一下,他记得自己要出去,但实际上出去多久他自己心里也没点数,何况找上了自己能成功复仇吗?何必远出?就这么和心爱的她,退隐江湖,平平淡淡地过完余下生又有何不可?别看自己在合城见神杀神,但他们只是普通人,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被按在地上蹂躏的那个晚上。何不像小说描述那般风光时候,退隐江湖,和自己心爱的人过上没羞没躁的日子?他不禁笑了,又不知为何而笑。他感觉被谁碰了一下,回过神来,却见阿珊还是侧着头看着他。

“你愿意跟我到外地去生活?”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似乎已预料到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了。你什么时候对我有那种意思的?为什么喜欢我?”

“啊?可能呆久了就产生感觉了吧。至于为什么,直觉吧。该你回答我,什么时候?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硬要说,也是直觉吧!我感觉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也许在梦中……”

阿珊打着打着,便不想打了,把消息发给力索,便假装投入身心划着桨去了。

湖中漂了一阵子,便到傍晚。

湖边小径上,不少情侣互相照着相,拥抱着、亲吻着,或者在长凳上依偎着小盹。

力索看了阿珊一眼,见她低头走路,似乎看着脚下的黄叶。

“阿珊,把手给我。”

阿珊看着力索,见他目光温和,把手伸出去,悬在半空,低下头去。

牵在手中,有些温暖。

两人走在黄叶铺满的小径上,牵着手远去。

“阿珊,那边好像挺好玩的,去了再吃饭,行吗?同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不同意的话就眨两下。”

阿珊听话地眨了一下。

“阿珊,这种枪质量不好。你瞄准后再把手往上抬一点。”

在阿珊连续射气球不中后,力索站在阿珊的身后,把阿珊的手扶住,稍微往上抬。

“阿珊,你看我这样,在这个时候再松开球。”

阿珊投球百不进后,力索向阿珊示范了一次投球,然后阿珊终于进了,得了一个卡通钥匙扣。

“阿珊?”见阿珊盯着什么停止走路时,力索顺着视线看去,发现旁边有一家商铺,挂着各式各样的帽子。阿珊正看着一顶漂亮的黑紫色的盆帽。盆帽缠着一圈浅紫色的丝带,系成一朵花。

“你想要吗?”

阿珊摇摇头:“太贵了。”

“没事,当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阿珊点点头,把帽子摘下来,摸摸光滑的丝带,手指在紫花上停住。

“这朵花很漂亮。”

坐上了传说中的“合城之眼”,俯瞰合城灯火通明的繁华夜景。老城区表面上依旧繁华,静谧的夜空下,宽阔的江面上交织着黄光红光,金碧辉煌的大厦如宫殿灯塔般矗立。烟花在眼前悄然绽放,如梦如幻般编织着五颜六色,热闹了整片夜空。

“好美。”她轻声赞叹道。她忽然向力索靠去,手持手机对着她和他。

见力索稍稍皱皱眉,她侧着头,眼里流露着关切。

“没什么?快照吧,烟花等会没了。来,我说:1、2、3!”

只是不喜欢被照下来,不过照的人是阿珊,所以可以吧?

看着阿珊划动着屏幕里的照片,力索嘴角不禁流露出笑意,不觉身子靠前。这时,阿珊转过头,似乎想分享什么想法,但立马发现他和她的距离如此之近,睫毛微微颤动,脸颊微微泛红,却发现自己傻傻地一动不动,正想转回头去。不料力索凑上来,轻点额头。她呆住了,瞪大双眼,眼瞳微微闪动。

“那个……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

不知为什么,阿珊一定觉得自己就像电视里的女主角,好傻。她忍不住扑了上去,拍打着力索的胸口。

“哎,小心!摩天轮里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感受到空间的微微摆动,阿珊吓了一跳。不过看到力索有些好笑的眼神,便又不管不顾地抱了上去,用力捶打。力索张开双臂任由家暴,看着怀中少女佯怒拍打,突然产生冲动,一把将其拥入怀中。阿珊呆住了,抬着头,看着力索紧张却深情凝视的目光,闭上了眼睛。随着距离渐渐拉近,此时彼此的心,如双子星般缠绕着升腾落下。

摇摇晃晃地下来后,阿珊戴着紫色盆帽,抱着力索的胳膊,依偎在肩膀上。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吃,也没有了最初的矜持,她拉着力索就往前跑,直接点了两份,然后背着手,看向力索,似乎询问合适吗。

晚上人变少了,很多大白天未体验的项目,两人也体验了一把。到闭馆时,力索带着阿珊恋恋不舍地离去。

送至楼下,阿珊走上楼梯,旋即一步两步跳下来,把玉坠放在力索手上。

她抿嘴笑着倒退,背着手,然后转身上了楼梯。

力索看着手中的玉坠,不禁握紧,感受到熟悉的凉意。他才想起之前自己把这块玉坠交给了阿珊。

这时,手机响了。

“老杜,酒吧那边还没找出替罪羊吗?”

“老大,夏波在监狱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