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刺杀有些失败,动静有些大,花费了一些功夫——好在结果是一样。这样一来,按照计划,陈天鹏儿子死了,也绝了后顾之忧。现在看来他儿子太弱了,杀不杀都无所谓。

是拧了他脖子,还是一把火烧了?这小子太肉了。

触手正要对陈力索致命一击时,一股大力突然轰在脑门上。

外来人被击飞到树林子里去,大脑一阵嗡鸣。

谁?我怎么毫无察觉?

定睛看去,只见那人闪电般地冲来,下劈猛击于外来人脑门。外来人双手向上抵挡,但来势汹汹,又是一脚把外来人踢入院子里。

太被动了。外来人强忍剧痛,向后拉开一段距离。但来人依旧速度不减,转眼就靠近了。

是他?陈天鹏的父亲?外来人知道他已是油尽灯枯,便没去杀他,只是潜伏在屋子里刺杀陈天鹏的儿子,万万没想到,那个老头竟然还这么能打!不对——外来人发现陈建国身上缠着浓浓的黑气,似乎黑气外泄一般——这是“黑气续命”,已经绝迹的特能:拿自己的黑气以“燃烧”的不可逆方式剧烈消耗,以激发潜能,达到最强战力。一旦这么做了,黑气将会彻底消失。而纵使异人的身体经过强化,倘若没有黑气的承担,身体将无法承受经激发潜能而产生的巨大负担,最终器官会枯竭,迎来死亡。何况前提是异人拥有足够多的黑气!只有疯子才会干出这种事。但眼前这老头……

黑气续命,没想到我陈建国也会被逼上这种绝路!但我本是行将就木,已经很值得了。

面前的敌人用触手从两翼向他抓来。陈建国任它cha入自己身体,然后用自己的特性“吞噬”,化敌方黑气为我黑气,然后迅速近身。

必须得速战速决!

外来人刚使出触手就后悔了。异人之间的战斗都是用触手一决高下,何况面对如此棘手的敌人?身体的直觉让他使出触手,但自己终究忘了——这是陈天鹏的老爸!陈家的黑气,特性是吞噬,不善自愈。但吞噬敌方黑气为己黑气,直接弥补了自家黑气的短项。对方攻势凶猛,说明黑气续命留给他的时间有限,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我;对方没有使出触手,是不屑?不是,应该是因为他的黑气有限,尽可能少使用黑气。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只可能选择近战击败我。

陈建国征战沙场多年,在对手无法使出触手的情况下,跟他近战只能任他宰割。没几个回合,就把外来人擒拿压在地上。但外来人忍着剧痛,超乎常理地扭曲身体摆脱控制。一团黑色火焰在陈建国眼前炸开,却转瞬被他吞噬。但这为外来人拉开距离争取了时间。

这黑火本是外来人黑气的特性,但陈家的黑气吞噬不管什么黑气,何况由黑气构成的黑火?

看来这黑气吞噬太过霸道,幸好自己自愈能力为龙王级,还撑得住!必须拉开距离!

“我看你这黑气还能坚持多久!”

外来人没拉开距离多久,又被陈建国追上,直接把他摔在了地上。不得不说这黑气续命太过强大,陈建国直接用拳头硬生生地在外来人肚子上打了个大洞。他将黑气集中在手上,大肆吞噬着外来人身体的黑气。

完了,黑气大量朝这老头过去,这身体很快就要被吸干了……

要结束了吗?我的黑气也快要耗尽了……陈建国想道。

一团火焰把陈建国插入外来人身体里的手臂炸开,顿时血肉横飞。外来人也被顺势炸出几十步外。

陈建国猛地往后退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只见一只手臂已经没了,断臂处发着红光——还有火焰在燃烧!陈建国果断地斩下断臂,断绝了火焰向上蔓延的可能。但他没有长出手臂,因为黑气所剩无几。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刚才那感觉不对劲……

“这罐子里装着的是专门针对你陈家黑气的吞噬的武器。只有三瓶,本来想对付陈天鹏的……”

只见外来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上竟没有红光,肚子的洞也消失不见。他掏出一个罐子,罐子呈红色,看着像喷油漆的。

“你是什么人?你这一手黑焰,不是一全道黑水老鬼的绝学吗?”陈建国盯着外来人手上把玩的红罐。

“没错,我就是一全道黑水老人的传人。”

“呵,一全道的余孽!到现在还没死绝吗?”

“你有什么资格称我们为余孽?看你老人家身上这黑气,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吞了多少无辜人命,应为嗜血魔鬼!”

“老子一生浴血奋战,喝的是敌人的血!吃的是敌人的肉!”

“呵呵!我一直觉得陈天鹏就是TMD软蛋,没想到他父亲竟是个硬汉!好,你既然敢用黑气续命,我就敢放你宝贝孙子一条命!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陈天鹏是一全道的老二,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帮你清理门户了!”

“你说什么?”陈建国怒目圆睁,微微有些失神。今早看见力索回家时的落魄模样,便感觉不对劲。难道那个卖屁股的龟儿子……

又是一团火焰在陈建国面前炸开。陈建国反应迟了,又炸掉了一条手臂。

“手都没了,你还怎么跟我斗?”外来人笑道。

“混蛋!手没了还有脚,脚没了还有嘴!”

大意了,必须瞅准机会——同归于尽也行!

“你还没看清这个罐子有什么用吧?”外来人手上冒出一团黑火,把罐子包裹其中,火焰立马变成了红色。

“当我把这火抛给你的时候,我再抽回黑火,然后这火就会膨胀爆炸。而且这火不是一般的火,它可以分解黑气。这玩意可不多啊!为了对付陈天鹏,我可谓绞尽脑汁,才整出个这玩意。没想到陈天鹏直接被火烧死了,这玩意没派上用场。”

陈建国气得胡须发抖。当兵这么多年,在他面前嘲讽过的人,坟头青草已经长了一丈高了。

一瞬间,手中的火焰袭向陈建国身后的陈力索。陈建国一惊,未经思考便立马飞向火焰,迎面撞上……

“一命抵一命,我说到做到!这个年代孕育出来的软蛋怎能比肩曾冲锋于枪林弹雨的英雄?您的孙儿不过是只虫子——抬脚碾死都不屑!而您是个英雄,我很荣幸您能死在我的手上。”

外来人的触手将焦黑的陈建国抛向漆黑的屋子里,陈建国滚了几圈停在了墙角。他已经没有力气吸住触手,或者,他的黑气已经趋于消失。

四周重回夜的静寂。

外来人把黑火球弹入土灶台里。黑火在密闭空间剧烈燃烧,瞬间爆炸,使老屋陷入黑色海洋。黑气被他收走,红火恣意横行。

外来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

爷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睁眼便是孙头满面泪水。

“咳咳……”

“爷爷你先别说话,我背你去张医生那儿……”

陈力索在爷爷被抛进黑屋子时就醒了,眼睁睁地看着外来人远去。他想起身,却动不了;他想大吼,却没有舌头。这是他受的伤最重的一次!当他恢复到能动的时候,大火已经吞噬了整座院落。他奋力地爬向爷爷,满脸泪流。

爷爷却拉住他,动着嘴唇。

“爷爷,你说什么?”他把耳朵靠近爷爷的嘴巴。

“张医生已经死了。去……床边柜子第三层有本我写的东西,绿色封面,去把它拿来……”

书柜已经烧了一大半。陈力索跌跌撞撞扑向书柜,摸着找着爷爷的东西。像是爷爷的日记本,还没烧毁。他又扑向爷爷身边,背起爷爷。

爷爷抬起他枯瘦的手,揩去力索脸上的泪水:“孙头,莫哭,老话说得好,英雄就该死在战场上……你爷爷叫陈建国,一生杀敌无数,自问对得起‘建国’二字,好歹也算个铁骨铮铮的英雄……咳咳,生死乃常事,何况我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咳咳!”

力索穿过黑焰,一根断了的木梁坠入身后的火海。

“爷爷,你别说话,我背你出去!”

“孙头,你记住:你既然晓得了自己的身份,就一定要藏好,不要让别人晓得……国家社会不能因为我们这些人就乱了!

“我们都生活在世界的暗面,但我们不是虫子……你一定可以活得比爷爷更铁骨铮铮……”

鸡不知从何处飞出来,咯咯乱叫。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味和嘎吱声,一片红色海洋。

爷爷抬起冰冷的手,抚摸力索的脸。

老屋被甩在身后,终于在火焰中倒塌,而大火依旧熊熊燃烧。

“好好活下去!”

微弱的声音被风带走,卷向浩瀚的星空。

力索狂奔不止:“爷爷你莫说了!我一定会好好的!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你先莫说话,等我送你去医院,去县城最好的医院!”

林子里狂奔着一个少年。

他拼命地奔跑,脚上生风,不知翻越了多少山丘。

他跪在一个山头上,大口喘着气。

崖边有一颗巨大石板。爷爷躺在上面,手搭在胸前,胡子被烧掉了一半。

四周只听得虫鸣一片,月光洒在安详的面容和冰凉的石板上。

漆黑的夜空里,回荡着撕心的嚎叫。

(空)

“对不起,我情绪波动有些大,没想到爷爷的死对我触动比父亲之死更大。想到爷爷便想到我老家前的老槐树——爷爷本不该就这么死的……你先等一下。”

“不好意思,没想到……”

“不怪你,要怪就怪我那时候太弱了,任人宰割,也难怪他说我是虫子。”

“你不是虫子,你很强的!”

“呵呵……有纸吗?”

“没有。你擦在我袖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