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響了,教學樓一下子熱鬧起來。
老師大手一揮:“好了,就講這些,同學們下去好好消化一下。”
高子楓皺着眉,轉着筆,想着課堂留下的思考題。
“高子楓!高子楓在嗎?”
“嗯?”高子楓抬頭向門口望去。
“有同學找你。”
孫韻涵俏生生站在門口,臉色卻有些蒼白。見一男同學走向自己,試探道:“高子楓?”
“是,有事嗎?”
“我是孫韻涵,18班,跟陳力索是一個班的。你們是初中同學撒,我聽你們初中同學說,你跟他關係比較好。我想問你一些關於陳力索的事兒,可以嗎?”
孫韻涵?怎麼突然想找陳力索?
“行,啥事?”
“有點多。你看馬上要上課了,要不中午下課你先別走,我來找你?”
“好。”
臨走前,她囑託道:“誒,同學,千萬別忘了,這件事很重要!”
回到座位上,同桌碰了碰我:“誒,誰啊?”
“孫韻涵,說了你也認不到。”
“嘿,哪個說我認不到?18班的班長兼班花,而且成績還很好!上次不是期中考試嗎,平行班只有一個進了前三十名,就是她!就因為中考發燒沒考好,才沒讀成實驗班。”
“這麼優秀啊?”
同桌壓低了聲音,“那可不是,你對比一下我們班歪瓜裂棗,窮得只有成績!”
“我說你怎麼這麼優秀!明明有女票了還懂那麼多。不過,歪瓜裂棗是吧?我記住你這句話啰。”高子楓笑道,“按你的意思,你女朋友也是……”
“哎,我這不是打比方嗎?玩笑話都聽不出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嘛!晚上火腿請定啰!”
這麼優秀,難怪力索鐘意。
中午一打鈴,孫韻涵就風風火火來了。
“你曉不曉得陳力索沒來學校嗎?”孫韻涵開門見山。
“沒來學校,不會吧?”
“從上周星期天上晚自習到今天星期五,一直沒來!”
差不多一個星期。我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周六晚上,星期天放一天假……怎麼會一個星期都沒來?會不會家裡有事?
“會不會他家裡有事?”
“我去問過老師了,老師說他請了病假。但你記不記得星期六晚上學校旁邊發生的事情?”
“嗯。”上周星期六晚上,學校外一小巷子里,發生了一件性質惡劣的凶殺案,兩死一傷。死者屍體受不同程度破壞,傷者陷入昏迷。受傷的據說是學校里的女學生,記憶受到輕微損傷,所幸並無大礙,而死者是高二學生,不過之前被記大過,被送回家自習,當天出去上網,然後gg了。這件事發生后,學生強制要求走讀生必須下午放學后回家自習。
“我就是那個女學生。”孫韻涵把當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那天我待得比較晚,跑完步后……他們正要搶我手機時,我就看見陳力索跑過來,一腳踢飛了戴鴨舌帽的,然後我就失去意識了。對了,陳力索這段你可別說出去,警察問我我都沒說,懂撒?”
“那自然。”高子楓內心感到無比震撼,同時又為陳力索感到無比擔憂。陳力索回家可不走那條道,但他偏偏走了那個巷子,是巧合嗎?應該不是。以前走過那條巷子,記得進巷子時有幾家麻將館,還有賣小吃的給經過的同學。一直往前走的話,原先有幾家店,但現在因為要搬遷了,就關了。再往前……應該沒什麼能吸引力索的。但他說過他喜歡她,不會是……
“你什麼時候離校的?”
“大概11點多。”
11點15分寢室就熄燈了,11點10分操場上就會有保安開始趕學生了,和他分別時差不多11點5分的樣子。
高子楓覺得事情突然變得十分嚴肅,他觀察到孫韻涵眼中的焦慮。
“你擔心他?”
“廢話,”她白了他一眼,解釋道,“我是班長,任何同學的事都是我的事,何況那晚他幫了我。說實話,當時我真的很害怕,但我現在更害怕他成了殺人兇手!如果是因為我而走上亡命道路,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肯定不是殺人兇手,你放心,我相信他絕對沒有殘忍到‘屍解’這個地步,但按照你提供的線索,他確實參與了這件事,而且警察還沒有掌握這個線索。”高子楓喝了一口水。這是他的習慣,隨身攜帶一瓶水,喝一口水就像吸一口煙,平復下內心的焦慮和茫然。如今的孩子越來越早熟,他們早早地迎面直對冷酷的現實,眼睜睜看着卻無能為力。他突然有種被拉到世界之巔的感覺,俯瞰着當今各種亂象:遊行、亂政、戰爭,衝動與暴力、自由與法制……社會充滿各種不安,但這些彷彿離校園很遠很遠,平時也是吃飯時吹牛的談資,而今自己身邊的人的遭遇卻早早地拉他回到血淋淋的現實。這位從小玩到大的夥伴不知道遭遇了什麼,也許已然從伊甸園墜入凡塵。我能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警察不會發現?”
“如果真是那樣,你要相信警察會處理好的……別人又不是瞎子!”他狠狠撓了撓頭髮,“你知道陳力索只有他一個人住嗎?”
“一個人?”
“中午有事嗎?去不去他家裡看看?”
“家裡?”
“嗯,以前去過一次。中午請個假就行了。”
“萬一不在家呢?”
“看看吧。”
從學校到力索家只是10分鐘的路程,兩人在食堂買了麵包就直接去了。說實話,他們仍舊不接受陳力索走上亡命之路的猜想,而且媒體並沒有報道兇手落網。網上炸開了一鍋粥似的猜測兇手是誰,動機是什麼,各路神仙都有,甚至還有人猜測是外星人來地球做實驗。
“吶,我說,”孫韻涵打破了路上的沉默,“陳力索在初中是個怎樣的人呢?”
“初中嗎?”
“嗯。畢竟他在我們班上也蠻低調的,但那天晚上做出的事情卻嚇了我一跳。其實之前,我對陳力索並沒得啥子印象,有時候名字也記錯了,畢竟也才開學半學期,有些同學更是‘亞索亞索’的叫。而且我們班也有你們初中同學,但像不怎麼認識一樣。問他們,他們也都是說讓我找你。”
“我記得程鵬高松那幾個在你們班上?”
“是啊。”
高子楓輕蔑地笑道:“呵,程鵬和高松是被打怕了的——力索有兩個特點,拳頭不講理和耐揍。剛上初中的時候,我們班幾個和其他班的組了一個扛把子聯盟,有次去堵力索,堵了之後,他們就被打怕了,連同我們班大多數人都躲着力索。”
“啊?”
高子楓想到好像把陳力索的缺點說出去了,有點後悔,連忙說著好話:“其實都是那幾個招惹力索的,力索人挺好的,不喜歡打架。以後你要是與力索耍熟了,你就知道他其實很溫柔的。”
“是嗎?”孫韻涵無力地笑笑,“等他回學校再說吧,如果萬事平安的話。”
兩人說著說著便走到力索家樓下。
坐上電梯,來到門前,敲門后卻沒有動靜。
“你再敲幾次。”孫韻涵說。
於是高子楓停頓了一下,又重重地敲了幾次。
門依舊沒開。耳湊到門前,聽不出什麼來。
高子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走吧。”
興許已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嗯。”孫韻涵低聲說。她垂着頭,向電梯一步一步走去。
這時,門咯吱一下開了。
兩人回頭,六目相對。
只見陳力索露出驚訝的表情:“怎麼是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