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吃谁？”
黑衣人退后几步，拉开一段距离，却见面前男人站起身来。
“你也是异人？”语音带着北方口味。
尖刺被我吸入体内，修复残缺的身体。缺氧的大脑有些胀痛，渐渐清醒起来。
“你这是什么黑气？”他继续试探道。
“异人？”喉咙有血，导致声音听起来沙哑。我转转脑袋，骨骼发出清脆响声。
异人？异于人类。确实，我这身体死而复生，像亚人一般；身上冒出的黑气，像喰种的赫子。恐怕这几天一系列的不对劲，便为此埋下伏笔。
空气中弥漫着血气，突然有种吞噬一切的欲望。由于血液流失而使意识暂时清醒的状态，我把吞噬欲生生地压了下去。
我必须杀死敌人，在完成战斗前，必须保持清醒！
不料，又是一道暗影，迅速cha入身体。我没有躲避，尽管这暗影在眼中比之前慢了许多。
如之前一样的结局，尖刺被我牢牢吸住，体内黑气将它瓦解为黑气，逐渐化为身体养料。
“可恶！”
黑衣人将我抛向一边，试图利用惯性将我甩下。
我被砸入巷墙，喷出鲜血。
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黑气在体内运转，沿着血脉运输至各个系统进行修复。
我是个什么怪物？怎会变成这样。
或许黑气一直存在于体内，只是自己一直未发现——换言之，自己一直是个怪物，还会是个像黑衣人食人肉饮人血的怪物！
黑衣人感到十分饥饿。经过刚刚战斗，黑气被大量消耗，刚刚消化的能量又没有了。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被活活饿死！
要么杀死眼前这个异人，要么吃掉旁边这个女人！女人肉太臭，不到万不得已……
突然嗅到一阵芳香，瞬间忘却饥饿，猛吸一口气，全身跟着愉悦起来——是那异人的血！
“混蛋！”
既然你能吸我的黑气——黑衣人拾起地上的棒球棒，对我一阵劈、扫、砍、戳、砸！
一个尖刺狠狠cha入黑衣人体中，顶到巷墙上，再收回。黑衣人缓缓滑落，背后形成一个大坑。
“你TM以为我没有尖刺吗？”
残存的黑气努力修复着黑衣人身体中央的大洞，而他却划动着手臂，像孙韵涵爬去。
“混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好不容易不再饿肚子……”
“孙韵涵！”
心中大惊，才想起孙韵涵还在一边昏迷不醒，身体还是完整的，貌似没有被吃掉。
“CNM！”
快步向前，一脚踢飞了黑衣人的脑袋。
人头高高飞起，像烂掉的柿子滚到一边，血浆溅了一地。
“艹艹艹艹……”生怕黑衣人像我一样死而复生，几十根尖刺从身上冒出，瞬间把他插了个马蜂窝。
低下身，看着孙韵涵确实是完好无损的，心中松了口气。
起身，朝巷外走去。突然，刚结束战斗的疲惫涌了上来，大脑一度被压抑的吞噬欲支配。我扶着墙，努力让意识清醒起来。
先回家！先回到家……
回头看着三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内心顿感一阵恶心，意识却清醒了几分。
恶心好啊，说明现在我正被人类灵魂支配着。
我对自己说。
残月当空，静静笼罩着巷子里三具尸体，和一个昏迷的女孩。
醒来时不知何时何月，只知在草丛中被一阵雷鸣惊醒。随便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件大衣，包裹在身上。
走了好久，心情倒是平静，然后走到了一车站。
上了车。车上人不是很多。靠窗坐下，托腮看着窗外。一道紫色电弧划过天际，然后鼓声轰隆隆传来。水滴趴在窗上，然后汇成大水滴歪歪扭扭地坠落，最后被轮胎挤压后，汇成大流奔向污浊的地下水道。
这时手机响了，是爸爸的电话。
“你杀了人！”
“没有！”我矢口否认。
爸爸平静地说：“我都看到了。”
我默然。
“让你到城里读书，是让你学知识，而不是犯罪！我对你很失望。”爸爸顿了顿，“自首吧。”
爸爸的声音似乎与妈妈重合在一起。
“我对你很失望。”
电话挂了。
别过头，无声泪水泛红了眼眶。
“娃儿，你怎么了？”
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老婆婆。不知怎么，她脸上的皱纹，让我想起了汤婆婆。
车上不知不觉变得多起来。
“没得啥子，”我起身让她坐下，“你坐嘛。”
“没事，我站着就行。”老婆婆递给我一包纸巾。
“谢了。”我醒了一把鼻涕。
看着老婆婆站着，尽管她拒绝了，但心中不是个滋味，索性站到一边。
这时，我发现老婆婆很像一个人。
“您好像我的婆婆。”
“说什么傻话呢？我就是你婆婆啊！”
心中一阵茫然：“可是我从没见过您。”
老婆婆慈祥地笑道：“是啊，因为我在你记事前就死了。”
这时我才想起，婆婆的样子我只在小时候翻相册时见过的……
我缓缓睁开眼睛。
天台边沿之上，脚下是万丈高楼。
躺着不动，任晨风吹动发丝。
头顶之上，黎明之前。
踌躇一段时间，便掏出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接。
呼——
我吐出一口气，静看着黑白颠倒。
这时手机响了，是爸爸的电话。
“儿子，这么早，有事吗？”
“……”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喂？喂？”
“在，爸爸。没啥子事，就是问你好久回来。”
爸爸打着哈欠道：“好久回来啊？这说不准。我们公司这几年很忙……你一个人在家也辛苦了，坚持！你老汉儿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可能明年就回来吧。”
“嗯。爸爸？”
“嗯？”
“我想回老家……”
“……累了吗？”
“不是，我想看看爷爷。就这几天。”
“……”
“……”
“儿子，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学校……”
电话挂了。
把电话调成静音，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始终凉飕飕的，索性不睡了。看着天，蒙蒙亮起来。
你究竟为何物？
抬手，黑气如蛇般缠上我的食指，昂首直视着面前这个主人。
我究竟为何物？
四周无人。
皱着眉，想吸回泪水——
一颗硕大的泪珠滑落脸颊，凉凉的，痒痒的。
猛然之间，东方吐出一片白。
模模糊糊之中，山顶上一轮红日如煎好的蛋黄一般跳动，映入眼帘。
心跳突然终止，世界突然固化。
我站起身，将万千景象收入眼底。
这时，闹钟冷不丁响起。
想关掉，转念一想，将手机紧紧靠近耳畔。
这是……
滚滚袭来的古国钟声震得他头皮发麻，仿佛眼前百官肃立，万国来朝，拜于庭下；威严的皇帝坐于轿子上，宦官侍卫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一路向北，铿锵如战鼓。镜头缓缓往上拉，下边是故宫全貌，再是万里长城，五岳二江，俯瞰泱泱华夏……
似挽歌，似悲歌，似叹歌，如小桥流水漫过胸膛，如西风瘦马渐渐远逝，如清明上河图缓缓展开，如凤凰立于华柱之上悲啸……
默然站立，不知多久。
心底悄然传来一阵悸动——那是不久前却感觉半个世纪前的心跳。
如果我还剩下什么？
记得以前书房里，我曾经憧憬过的世界。
红日一点点升起，阳光如开扇般染白整片天；擎天柱拔地而起，车水马龙的一天天川流不息。
这是我的世界，天下如此之大。
我不过天地间一粒尘埃，却是华夏乃至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究竟为何物，黑气又是什么，哪有活着重要？
《神思者 S.E.N.S. / 故宮的回憶 Palace Memories》
“你喜欢孙韵涵？”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喜欢的人应该是另一个……”
“是我吗？”
“我们才见面多久？别开我的玩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