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现在我将犹如亲睹地讲述我孩子的初次战斗经历，请各位倾听者在椅子上做好哦。”
“为什么我要被拉过来啊？”——一脸不耐烦但是早已坐好的安德拉希·冯·赫莎。
“伯母快点讲吧！”——满脸写着兴奋的黄朔歆。
“我这种人怎么也被邀请来了？”——想找个机会离开但是扭捏不止的松川伊万里。
端木绍瑀以为自己的母亲离开了，但是实际上母亲没有离开，这亦是一种离开。
三人是端木绍瑀的母亲借助某位奥姓女院长给的权利“光明正大”地占用了一间教室后趁着午间休息拉过来的。
而此时的讨论课中的当事人——天师堂岐山战团文职正军校端木绍瑀、鹰司阴阳大充隼人（姓＋阴阳寮内部职位＋名）正在进行着自己宝贵的午睡。
“请问端木夫人，端木绍瑀同学的初次战斗是在什么时候？”
“嗯，如果是正式去灵界战线的话，应该是十三周岁生日过了一个多月吧。”
“十三岁初阵！”
松川伊万里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嗯，听起来挺有勇气的。有霰弹亲王威廉一世小时候的风格。”
虽然很不显著，赫莎的语气依然带着些许赞扬的成分。
“好了，接下来就让幻灯机登场吧。”
端木绍瑀的母亲打开了幻灯机。
幻灯机听话地投影出第一张照片。
“哦~~~”
“这个穿着骠骑兵制服的小女孩好漂亮！”
“哦，放错了，这是绍瑀十二岁时候的照片。”
“……我刚才说了什么话……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某马扎尔骑士小姐双手掩面——然而特意手指开了个缝隙睁大眼睛光明正大地偷看。
照片上留着柔顺长发的孩子身高够不到他牵着的鹿蜀的嘴巴，所以他的靴子下踩着板凳。
“果然还是小时候的绍瑀更体贴母亲，想让他留头发他就留了。”
太太，您的兴趣有些不对劲啊。
“哎呀，说到小时候的换装……你们想看绍瑀穿着巫女服跳神乐舞的系列吗？因为青丘山是狐妖圣地，所以绍瑀不到三岁的时候经常要出席扶桑狐妖的宴会酒席之类的活动哦~当时的他如同长着九条尾巴的白色博美犬一样不知所措地坐在台子上被其他狐妖们指指点点的疑惑表情太可爱了~~~这孩子在十岁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保持九尾狐状态生活的，可惜我没有带那个时期的照片来。”
……
太太，您的爱好真的很不对劲哦.jpg
“哎呀，我好像说多了，那么换上下一张照片吧。”
画风并没有变化多少的端木绍瑀骑在鹿蜀上对着镜头方向故作严肃，努力装作成熟的样子。
“这是他正式参加灵界战线的前一天所照的照片。脑后的头发太长所以我在末端简单地绑了个头绳。”
“要保养这种头发需要很长时间吧？没想到端木同学一个大老爷们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黄朔歆甩了甩自己的短发。
“不是哦。绍瑀的头发总量上限是以他变成九尾狐时身上的毛发数量为基准的。只要他想保留头发的话，一晚上就可以做到长发及腰哦。”
这，这是何等精彩的能力……对于熬夜加班的程序员们来说这简直是神之奇迹啊！
“如果我有这么方便的能力的话，我就可以一天换一个发型了。”
“骑士小姐，你的严肃人设崩塌了。”
“要你管啊，短毛！”
“好了二位，别吵架了！”
“至于之后的这张……虽然绍瑀很喜欢这被内部画师根据战绩画成油画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不太能接受……”
幻灯机在几秒之后投影出了那副油画照片。
“嘶~~”
赫莎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朔歆停止了在椅子上的摇摇晃晃。
松川伊万里双手指尖交叉捂住了自己的嘴。
油画中的少年半跪在地上，正艰难地用自己的佩刀作为拐杖想要站起来。
不过他的大腿上开的一个皮开肉绽的殷红口子让站立的举动变得很困难。
他的上半身如同刺猬般——数根骑兵用长矛扎穿了少年的躯体，贯穿肉体时所带出的血液和肉体残渣遗留在长矛尖上。
灵界机构的制式武器不管是枪、刀，还是矛，都有一项共同特性。
那就是远高于表世界武器的穿透性。
以灵界联军和各个战团使用的三管霰弹枪为例，在开火时，自三个枪管同时射出的“三联珠”状螺旋弹丸可以轻易穿透一辆主战坦克的前置装甲并且在内部引起爆炸。
如果用这种步枪射击一位穿了全套防护设备的凡人士兵，那弹丸会径直穿过防弹衣和它保护的人体，在飞行一段时间后砸在地上引起爆炸，造成巨量溅射伤害——因为人体太软了，其硬度不能达到弹丸的引爆标准。
而灵界机构的制式冷兵器都在武器的尖锐处刻上了用以加强穿透力的咒文。
比如天师堂下属战团中的骠骑兵马刀和胸甲骑兵的直剑，剑身刻满了按照特定顺序的钟鼎文，极大地加强了剑身的劈刺能力。
据说在灵界联军和表世界的凡人军队的会议讨论时双方发生了矛盾，表世界军队不想要疏散平民。
一位灵界联军的骠骑兵军官直接拔出马刀顺势向他身边的一门榴弹炮的炮管砍去。
削铁如泥的马刀将那门炮的炮管一分为二。
在后续的行动之中那位出言不逊的表世界军官一直躲着灵界联军走。
灵界联军的武器穿透及破甲能力之强可见一般。
所以画中少年所受的伤若是换成一个普通人，后者怕是早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典姓三国武将的临死前惨状大概可以形容少年此刻的样子。
柔顺的黑发绝大部分被染成了惊心的鲜红色，而在少年所跪倒的山坡上，周围躺了不下五十具人类形状的尸体。
大部分尸体已经被锋利的军刀砍成了几段，还有一些被烧成了极力辨认才能勉强看出人形的焦炭。
山坡之上插着天师堂的玄鸟旗帜，而那些尸体旁有一面旗杆被砍断的旗帜，上面画着一只四足六羽翼的“黄皮口袋”，其身穿的制服
油画的下方是用行楷，通俗拉丁语花体字母，以及世界语印刷字体三种风格写就的标题。
【天师堂第一百二十一任最高长官候补，总督候选人之一，青丘山少领主端木绍瑀之初阵，2049年冬，油画版】
端木绍瑀的母亲表情冰冷地按动了幻灯机的播放按钮。
画面一转，变成了另一幅油画的照片。
画面中，一位身穿负有全套徽章及勋章的双排扣流苏式军礼服，头戴佩有玄鸟徽章并且有着华丽刺绣的平顶军帽，腰间挂着有华丽浮雕的勋刀的中年男子走在前方，他的身旁一排同样穿着军礼服的年轻战团士兵举枪敬礼。
而明显已经成长了不少的端木绍瑀穿着黑色的骠骑兵制服及配套马刀，与前面的中年男子相隔几米的距离跟在其身后行走。
再往后就是其他随员，从制服上看多为戴着双角帽穿着绣有华丽刺绣礼服的文官。
很明显，第二张图片是带有明显一百五十余年前风格的上级巡视。
此时的端木绍瑀胸前已经多了一枚勋章和参加灵界联军的奖章，腰间的马刀也变成了与勋章配套的勋刀。
第二张照片的下面是用着古典拉丁文、钟鼎文、教堂鲁塞尼亚文三种极具历史感的方式书写的文字介绍。
【天师堂第一百二十任最高长官，总督赵靖栐视察灵界联军驻地，2050年，油画版】
“有些难以启齿啊……那一张不太优美的油画照片是绍瑀与天师堂叛乱分子的战斗。当时集结成群的叛乱分子利用自身的不对称优势袭击了绍瑀所在的小队。等忠诚派支援赶到时现场就是这样了。”
“附带一句，那股叛乱分子，没有一个成功逃跑的，在绍瑀的努力下全都倒在了这个山坡上哦。不多不少，一共五十九个人。”
端木绍瑀的母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心里就不太平衡。”
讲台下的三个女生看到端木夫人这种状态连忙点头认同。
“所以让我们赶快快进到下一幅照片讲解吧，当时灵界联军刚刚帮助现世中的国家们打赢了第三次伊扎寇入侵大潮，而绍瑀在接受治疗后就继续在战场上活跃了。”
“那我应该感谢那个把端木绍瑀治好的医疗人员啊。没有他的话我可能就进怪物肚子里了。”
黄朔歆大大咧咧的性格就算是在“臆想的岳母”眼前依然没有完全收敛。
“那些叛乱分子有什么要求吗？”
赫莎左手托腮右手举起问道。
“很简单，就是把现世的所有政治实体毁灭然后由灵界机构的激进派重塑并且主导政权。”
端木绍瑀的母亲神色平静地笑眯眯说出了让三个少女震惊的话。
“如果绍瑀阅读的天师堂内部的文史类书籍和现场观察笔记及记录没有写错或疏漏之处，现世不止一个政治实体有类似的理念吧。”
好像确实有啊——三人沉思中。
“我应该没说错吧，帮儿子收拾他的工作笔记时看到了一部分。”
端木绍瑀的母亲慌乱地挥动自己的胳膊。
若是现在外面有路人经过，还会以为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位隐藏爱好被揭露而脸红地为自己辩解的可爱少女，同时感慨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端木同学在作战的同时还要写很多的文字材料吗？”
松川伊万里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小声絮叨中~
“当然了。天师堂对于文职人员的训练极其重视。”
紧接着，端木夫人简单讲解了一下天师堂的文官考试。
“居然需要将脑内的知识全部用规整的字体默写下来。”
黄朔歆趴在了桌子上，“就算是给我二十四个小时我的脑子里也倒腾出几行字。”
“从平常的表现看这不是很正常吗？就算我被之前的同学和家族主支或明或暗地疏远，我在学校和家庭中获得的知识要是倒进你的脑子里怕是要过载运转了。”
“不要小看我啊！我可是能够忍着瞌睡虫认真上完所有理论课的！”
“这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啊！”
“哈？那么出去找片空地练一练啊（脚踩在桌子上的声音）”
“二位别吵了，端木夫人还在这呢。”
“……”
听闻此言的二人静止了几秒，之后迅速恢复成了精神饱满的听课状态。
“嗯，松川伊万里：完善的家庭内部调停能力，值得信赖。”
端木绍瑀的母亲暗中在内心的小黑板上把这段文字记了下来。
“黄朔歆：性格直爽。鉴于个人经历，可以信赖。”
“安德拉希·冯·赫莎：有点毒舌，不过这也算是一大特色。”
之前还能趴在自己臂弯里睡觉的小狐狸现在已经有女生对他有好感了，虽然九尾狐的幼年期很长——不过按照人类的年龄算就行了吧。
“诶嘿，诶嘿”我马上就有一堆孙子孙女照看了。
正好之前对于绍瑀是完全的放养状态，没有享受到养孩子的乐趣，这下子绝对能满足我的愿望~~
这次可不能发生用项圈和绳子把小狐狸拴在木桩上不闻不问，导致小狐狸太无聊而连着木桩带跑最后掉到悬崖下面自己一点点爬上来的糗事发生了。
“端木夫人为什么要用手背捂嘴发出阵阵意义不明的笑声啊？”
三人脑袋上浮现的问号能顶到天花板。
“抱歉，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端木绍瑀的母亲吃吃地笑道，“我想起了一只毛绒绒的小肉球……”
“那是什么？是伯母养的宠物吗？”
黄朔歆对于端木夫人的描述起了兴趣。
“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错。”
“毛绒绒的柔顺纯白色暖毛，以及怎么挑逗都不会生气的乖巧性格……可惜已经见不到这种美妙场景了。”
“是，是吗？很抱歉提到这件事。”
在睡梦中的端木绍瑀打了个哆嗦。
“还有谁有相关问题吗……好的，赫莎酱有什么问题。”
“就是那幅油画，那个讲解端木同学初次战斗的，下面的青丘山少领主的具体含义是什么？”
“诶？就是青丘山的少领主啊？”
端木绍瑀的母亲歪了歪脑袋。
三人组也歪了歪脑袋。
“等会，先让我捋一下。”
黄朔歆揉了揉太阳穴，“青丘山就是《山海经》里的青丘山吧。”
“是啊。”
“九尾狐就是在青丘山生活的吧。”
“对啊。严格定义，青丘山是所有狐妖的圣地，青丘山的领主就是所有狐妖的领主。也就是说，绍瑀是所有狐妖的圣子。”
噔噔咚！
“啊，这……”
没等三人的大脑转过弯来，端木绍瑀的母亲继续说，“青丘山领主的继承法是人类价值观继承法。简单来说，谁的价值观和人类最接近谁就当领主。谁让绍瑀接受的是天师堂的专业教育呢。”
“专业教育……说英才教育都小看了，明明是全才教育。”
黄朔歆下巴放在桌子上，保持着一种奇妙的“真让人脸扁”的姿势。
“剑术、刺刀术、马术、驾驶、格斗、射击、书法、外语、军略、……还有基础学科的一大箩筐知识。有次我问他是怎么记住课本上的知识点的，他居然和我说‘全背下来’不就好了。”
黄朔歆越说语气越弱，眼神逐渐呆滞。
“请问端木夫人，所有的灵界机构都是类似的教育吗？”
“我记得阴阳寮的考试有写连歌和欣赏能乐，四圣会的测试，我记得有竖琴和歌剧吧？”
太完美了！能够全部达成这种高难成就基本上没几个凡人能做到……不对，灵界机构的成员本来也不是凡人。
一股奇妙的感觉从三人的心底里涌了上来。
不是因差距而引起的自卑，进而产生的嫉妒与愤怒。
蚂蚁不会对大象的体格产生妄想，猫不会想要深海鱼的游泳能力。
凡人只会对于乌瑞那斯学院里的学生产生嫉妒。
本来是自己的邻居和友人的孩子，却能够获得那些奇妙有力的能力。
很快会萌生“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好的待遇”的负面情绪。
对于灵界机构及其下辖的武装力量，仅仅是敬佩和畏惧。
在伊扎寇入侵大潮之前，从来未曾真正相信过的，仅仅存在与文学作品之中的“魔法师们”会穿着华丽的制服轻而易举地消灭那些可怕的威胁。
当穿着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军礼服的灵界联军猎兵踩着整齐的步伐从霍夫堡皇宫前走过时，哈多瑙联邦皇帝想起了曾经哈布斯堡的辉煌。
当有着鲨鱼外壳的超长战舰从阿尔比恩及伦斯特联合王国的军港扶起，戴着双角帽的军官扶着佩刀从战舰上下来时，王国的首相想到了首相官邸中挂着的描绘特拉法加海战的华丽油画。
当灵界联军的骠骑兵和胸甲骑兵排成长列，控制着胯下鹿蜀和独角兽亚种的步伐统一地在灵界联军军官和凡人军官前跑过时，那些穿着迷彩服的军官想到了滑铁卢中的骑兵大冲锋。
当穿着全身覆盖式盔甲的禁卫军将长戟够轻易吞噬岛屿，毁灭海岸的利维坦幼崽的尸体上时，他们被报纸冠上了“贝奥武夫”，“赫拉克勒斯”的称号。
“什么？赫拉克勒斯比我强多了，我们掰腕子的时候……”——一位在记者前口无遮拦的禁卫军被他的同伴及时制止。
当涅夫斯基公署最高长官萨莫伊洛夫元帅应鲁塞尼亚总统的邀请前往总统官邸参加会议时，他在车里看到了围观群众中有人捧着他的圣像，这把久经沙场的他吓得不轻，向普世牧首提出了抗议，“我的功绩不足以被制作成马赛克圣像成为圣徒，圣徒的十八个等级我根本不达标，请帮我转告各位正教信徒，谢谢。”
真实的想法是在与三巨头的另外两人私密交谈说的，“你见过活人封为圣徒的吗？反正我没有。虽然鲁塞尼亚皇帝在位时自动获得第三等级的圣徒身份，但我既不是皇帝（Император и Самодержец），也不是沙皇（царь）。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把这两个名词搞混，明明是两回事。就好像经常有人分不清涅夫斯基公署的双头鹰与其他国家双头鹰徽章的区别。”
当时萨莫伊洛夫元帅牵着波索尔犬走在元帅官邸后的广袤丛林中，和其余两人说说笑笑，身后几十米远处则跟着禁卫军。
在经历伊扎寇入侵后，很多以灵界机构为信仰的宗教开始崛起——虽然灵界机构一再否认自己的神性。也有好事者以此坑蒙拐骗，榨取钱财。
这种极度损害灵界机构名誉的事情让三巨头十分愤怒。
“听好了，我告诉你们怎么分辨这些骗子！只要他们有一丝一毫想要钱财的想法，欺骗的行为就落实了！人均财务自由的灵界机构成员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物质利益所诱惑！”
天师堂总督赵靖栐在记者会上对着多国记者的麦克风和摄像机上怒发冲冠。
“居然有人污蔑我们贩卖灵界物品？让他站出来，我和他决斗！不久之前我们才派了一小队人去世界各处的武装力量冲突严重的地区【详细检查每一把武器的来历】，每一把步枪，每一发子弹在哪个工厂生产的资料都要汇编成文件免费交到国际法庭，现在居然有人说我们为了私利？”
四圣会总导师恩斯特·赫勒森伯爵将白手套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我现在扔出白手套，那位发言者敢不敢捡起它？”
灵界机构和凡人的巨大差异，需要一段时间进行磨合弥补。
“话题好像有些沉重了，我们聊点轻松的吧。”
端木绍瑀的母亲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这里面装了绍瑀小时候的照片，包括巫女服，凤冠霞帔，骠骑兵制服，文官制服，浴衣服等多个款式，有人要吗？”
“我全包了！”
“别和我抢啊！”
“给我留一张就好了！”
……
“为什么这么冷啊？有人施展了冰魔法吗？”
正在睡梦中的端木绍瑀发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