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必要让防卫军也参与灵界机构的活动吗?”

端木绍瑀看着在这栋古朴但并不寒酸的宅子前晃悠的两位扶桑防卫军女子幼年军校的学生向自己的司机发问。

扶桑本地驻扎的所有防卫军部队“按照规定”是属于扶桑防卫省和对堕落决策中心管理的。

虽然对堕落决策中心是表里两界合办的,但作为表世界政治实体的扶桑政府下辖的防卫省确实可能会做出使用灵界物品的举动,让所有灵界机构成员倍感不悦。

明面上说的很明白,遇见灵界物品直接交给灵界机构的有关部门。

私底下利用这些物品干了什么灵界机构基本上都能猜到。

无非是“统治者俱乐部”的政治家们,想要在某一天消灭了怪物后手下也有一支“怪物”组成的部队嘛。

据端木绍瑀所知,与国家打交道的天师堂第二总局及其他灵界机构的相关部门已经多次提醒政客们此项未经过安全检测的举动可能会带来的强烈副作用。

会上所有代表都进行了认真的记录,同时发表了“感情真挚”的发言,表示一定会遵循这些条目规定。

会下则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并且研究攻击性器具。

就和一部经典的讽刺戏剧说的那样,“政治第一定律——只有议员和大臣们否认的才可信。”

据自己在灵界联军中的经验看,那些将军和政客们表面上很尊重这些穿着19世纪华丽军装的援助者们。

私下吃饭喝酒时没少称他们为“死板的锡皮士兵”或者“油画中的古董”。

这些称呼算不上贬义,但是仍在灵界机构内部被批评为没有素质的表现。

“凡人们的整体素质在近两百年来好像下降了不少。他们的脸皮厚度大概相当于利维坦的外壳。能够轻松地为自己构筑双重甚至多重标准,此举动的恶心程度堪比伊扎寇身上流下的腐朽液体。”——在参加了一次相关会议后,一名涅夫斯基公署的胸甲骑兵少校在抽烟休息时如此评价。

当然这位少校不恰当的发言行为很快受到了上级的警报,并且写了一份相关检讨。

丰田陆地巡洋舰停在古朴的木质大门后,从车子上下来的少年想起了眼前这两位穿着扶桑防卫军女子幼年军校的女孩自己见过。

而汽车停下,车门打开以及少年皮鞋的点地声也让这两位女孩注意到了端木绍瑀。

“啊!是曾经找过端木老师的那个人!”

“你们好,我记得你是犬童忍,而你是松川伊万里的妹妹松川由香里吧。”

“是啊,请问您来这里干什么?”

与其姐姐性格完全相反的松川由香里大方地与自己实力完全无法放在一起讨论的“长官”说笑着。

虽然外表看起来完全是小号的伊万里,但由香里可是比那位一想到异性脸就发红的姐姐更开朗活泼。

而松川伊万里旁边那位稍显扭捏的女孩摆弄着自己的低马尾和军帽,想要在端木绍瑀面前拿出好印象。

“我被请来吃饭啊,还能干什么?”

端木绍瑀俯下身子替紧张的犬童忍整理了一下衣领。

“小忍,你赚到了哦,也许这位长官愿意和你发展更加的亲密关系,然后你就可以一步步地步入更高层次的社会了。”

由香里用胳膊肘碰了碰紧张得咽唾沫的犬童忍。

“小家伙,在前辈面前还这么跳,需不需要我把这件事情向你的学校反映啊?”

端木绍瑀轻轻地敲了敲松川由香里的脑壳。后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诶嘿,抱歉,前辈。”松川伊万里向端木绍瑀眨了眨眼。

“您,您和鹰司家的关系很亲密吗?”僵立着的犬童忍问道。

“当然。”端木绍瑀抬了抬他的眉毛。

“您和,和鹰司家的公主是男女朋友吗?”

“诶?为什么这么问?而且……”

端木绍瑀低头沉思,推了推自己的玳瑁眼镜,“考试超常发挥时偏差值才能勉勉强强过五十,脾气恶劣性子顽固,晚上经常爬到别人的床铺上挤占空间,睡觉打鼾声音比谁都大,一遇见麻烦就喜欢躲在我身后,在外面装着温文尔雅,一踏进家门就变成只知道玩游戏吃零食的neet姬会有人喜欢吗?”

端木绍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她的‘余桃’倾向有点明显。”

“那个……”少年欲言又止。“葵没有对各位,做什么出格举动吧?”

“诶?”这下轮到犬童忍满脑袋问号了。

“请问长官,余桃是什么意思啊。”

“磨镜之好。”

小女孩依然一脸问号。

“她喜欢相同性别且年龄相近的人。”

犬童忍立刻明白了过来,有些紧张地拽了拽由香里的袖口。

“由香里,之前大小姐在洗澡的时候特意想帮我们搓背是不是对我们有意思?”

见到此情此景,端木绍瑀只能用叹气的形式表达对后者的复杂感情。

“你们现在应该是作为鹰司家的臣属住在这里吧,难道不知道鹰司葵的具体品性?”

端木绍瑀迈步进入庭院。

“但是,但是这都是大小姐在私下里会表现出的品性,您怎么会,会知道呢?”

犬童忍的低马尾好像是得到了什么情报一样翘了起来。

“哼哼哼,那当然是因为……”

端木绍瑀双手插兜,上身后仰约45度,“葵是我妹妹啊。鉴于她没有遗传父亲的智商,所以每次考试都需要找我给她补习。天知道她是怎么把圣德太子记成圣德夫子的。”

“小瑀,你又做危险动作了。”

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脊椎压力不断增大的端木绍瑀耳中。

端木绍瑀的母亲出现在了庭院中。

樱粉色的长袖和服以及木屐踩在石子路发出的响声让这位看起来很“清纯少女”实际已经是当了母亲的女人附带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端木绍瑀微微向母亲鞠躬,然后用母亲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您里面是不是又是真空状态?”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宅子里又没有外人。”

端木绍瑀的母亲微笑着看了看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两位小女生。

“话说,葵是不是又因为成绩的问题而被自愿地憋在卧室里学习了?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首先冲出来看看我给她带了什么好东西。”

虽仍不习惯挽着母亲的手臂并排行走,但是这好歹是自家,所以勉强接受了母亲递过来的手。

“鹰司阿姨还在为了葵的成绩而烦恼吗?”

两人走过了一片人工池塘,池塘中的【添水】则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与端木夫人的木屐点地声对应着。

(添水:一种景观设计形式。利用储存一定量的流水让竹筒两端的平衡转移,然后竹筒的一端敲击石头发出声音。)

而两位防卫军学生则很自觉地远远跟在两人身后,避免打扰前面人的谈话。

“育惠确实希望葵那孩子能够像你一样优秀。”端木绍瑀的母亲特意在“优秀”上加了重音,并且暗中戳了戳自己孩子的肋骨。

“可是老妈你并没有过多地管过我啊。还记得我三岁的时候自己出去不慎掉到井底的事情吗?”

“这个,这个是不可抗力啦~”

“然后我花了一天时间自己爬了上去,在回家的路上还遇见了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群。”

鹤发童颜“少女”明显地一怔。

“虽然我当时只是一只消耗了很多体力的狐狸,不过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皮毛凌乱地、满嘴狼毛和鲜血地走回去了。”

“……”端木绍瑀的母亲停下了脚步。

后面两位没有听清楚状况的少女看到前面人停下来,自然也跟着停下脚步。

“小忍,你听到什么了吗?”由香里悄声向同伴发问。

犬童忍用手指计算着她刚才无意间知道的词汇,“好像有狼,狐狸,和血……等等,由香里,这些不是我们应该听见的。”

等到鹤发童颜的“少女”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时——这位母亲“熟练”地做出了一副清纯少女痛哭流涕的样子。

“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为这事我挨了你爸的一顿臭骂啊,而且整整一个周也没理我。”

“后面还有人在看着呢。别把眼泪和鼻涕蹭到衣服上……这件事情是我不好,我没有真的责怪老妈……”

“那就好,儿子原谅妈妈了。诶嘿!”

像是有自动调整情绪的开关一样。“少女”立刻从【痛哭流涕】变成了【光彩照人】。

又双叕叒来了。我甚至看不清这表情变换的速度,这就是利用身份和内疚来使人屈服的艺术吗?——来自端木绍瑀的碎碎念。

当时父亲是怎么想到和眼前这位九尾白狐结婚的。

端木绍瑀眼睛一转。

想起来了,是半联盟性质的婚姻。

那没事了,换我上我也必需要忍下来。

不过现在除了那位经常觊觎我后勃颈的血族小姑娘,我的生活还挺顺利的。

啧~一想到珀莉·梵卓·冯·格穆里希,少年的后背就浑身难受——就好像脉轮被堵住,实力上升空间没有了一样。

话说需要找时间去查看一下自己的实力等级了。

也许马上就可以是三钱天师了。

那样我就可以成为一百年来进阶最快的成员,离赵老师给我规定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想什么呢?又在想提升自己力量的事情了吗?放松一下又不是什么坏事。”

此时二人已经脱下鞋子进入了走廊,端木绍瑀的母亲和蔼地将少年引入了他自己居住过的卧室。“我就先去帮小百合准备晚饭了。”

说完这句,母亲就轻飘飘地溜走了。

一年多之前短期居住过的卧室完全和端木绍瑀的印象一样——才怪啊!

书架上的书来了个大换血。

历史和哲学方面的大部头书籍已经被有着各种萌系封面的小说取代了。

各种型号应有尽有的五颜六色的游戏机摆在了写字台的桌角。墙壁一侧的缝隙基本上都被占满了。

葵这家伙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对我的房间干了什么?

端木绍瑀的目光移到了趴在写字台上的一坨不断蠕动的轻薄毯。

狠命一拽,盖在自家小妹身上的毯子自然而然地脱落了下来。

露出了隐藏在其下的留着栗色齐颈短发的小女孩。

以灰色为主色调且边口绣着粉色花边的居家睡裙因为不修边幅的睡姿已经皱皱巴巴的了。

端木绍瑀同父异母之妹,鹰司葵,正把自己画的少女插画线稿当做垫纸睡得正香。

察觉到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被人掀开了,鹰司葵对外界的反应逐步启动了。

“哈……欠。我还想要多睡一会的说,晚饭直接给我端到房间里来吧。”

小小的身子顺势趟在了地板上,一个翻滚卷起毯子滚到角落继续准备入睡。

“是我啊。”

作为血脉相连的兄长,端木绍瑀当然一点不想惯自己的老妹。

连毯子带人地提溜到半空,少年右手捏住了鹰司葵的脸颊。

“赶快给我睁开双眼起来!”

“嗯,什么……疼疼疼!混蛋老哥!别捏了!小心我把你画进我答应给粉丝的福利回绘画里面!……还是带年龄限制的!”

“你吓唬谁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只会画女性之间美好情感的插图?”

果然,“亲兄妹明算账”的效果显著。

不到十秒钟,鹰司葵就从毯子中滚了出来。

“就是因为这样老哥在女孩子中的风评才会参差不齐的。”

呈一个“大”字躺在榻榻米上的鹰司葵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睡裙下摆盖在肚脐导致的走光。

“你别老是给家里人添麻烦啊。”

端木绍瑀把放空自我中的鹰司葵从地上拉了起来,“顺手”将老妹丢到了椅子上。

“哪个家里人啊?我们已经两三年没见面了。”

鹰司葵没有计较自家老哥的粗鲁手段……因为在之前的兄妹日常互动中她干过更“过分”的事情。

比如拽拽端木绍瑀的尾巴啦,在老哥睡觉的时候通宵打游戏让其睡不着觉啦、趁端木绍瑀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将对方挤出被子……

幸亏天师堂的教学方针中有忍耐力训练课程,要不然鹰司葵肯定会受到老哥严重的报复。

“这么久没回来所以将自己打扮成OL风格吗?不愧是老哥,情商依然很低。”

“说话之前把你嘴角的哈喇子擦干净,诶!别用袖子!行行行,就这样吧。”

顶着鹰司家大小姐的帽子却完全没有千金样子的妹妹随手拽过了一条毛巾擦了擦绘画板上积攒的哈喇子。

这种巨大的人物反差现象自古至今都有。

【Q: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考的这么好的?A:我在家里的每分每秒都在学习啊。(指熬夜刷副本)】

【平民1:皇帝每次吃饭肯定用的是金筷子,金碟子里称满了各种各样的酱菜。平民2:那可不?每次还要准备两碗浓稠的米粥,喝一碗倒一碗!】

“小百合阿姨呢?”

端木绍瑀将毯子叠好放到了盛放被褥的置物柜中。

“老妈正在为了你的到来而在厨房努力呢。目前为止,在我的已知范围内老妈的第一次练习毁灭了十多个盘子第二次洒了一锅汤第三次浓烟弄响了烟雾警报器。”

鹰司葵耸了耸肩,完善着绘画板上的草稿。

“还好你的老妈能够帮我的老妈将厨房给收拾干净。”

“如果你能够把用在绘画上的功夫分出十分之一用在个人卫生上就好了。”

端木绍瑀往前进了一步想要看清鹰司葵画板上的内容。

“哦,又是限制级插画。”

“怎么了?只有在画这种图的时候我的大脑才能像是阀门全开的消防栓一样不断喷射出五彩斑斓的灵感。如果你想问你的书去哪了,那么去仓库找一下吧。也许可以在哪个积满了灰尘的纸壳箱中找到老掉牙的书。”

沉迷于画插画的鹰司葵头也不抬地说道。

“和老妈说一下我就不去吃饭了。不管做的什么随便给我来一点就够了。”

“行吧。我去和小百合阿姨说一下。”

对于妹妹这种懒惰摸鱼成性的习惯,端木绍瑀早已见怪不怪了。

那么就去厨房帮帮忙吧。既然是小百合阿姨亲自做饭,那么还是多几个人监督比较好。

将手中的一份限制级插图集塞回了书架上,端木绍瑀循着熟悉的路线向厨房走去。

嗯,很好。一路上没有浓烟,没有闪着红灯发出刺耳尖叫的烟雾警报器。

走进厨房一看,只有一个和松川伊万里很像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再加上鹰司小百合——鹰司葵的生母正站在一旁观摩着。

人已中年带来的成熟气质搭配上身着的深黑色牡丹纹长袖和服,脑后挽起的发髻以及插在其中的金色发钗……

这种造型在厨房中有些不合适,不过作为与灶台有一定距离的旁观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从锅中喷射出的食用油告诉了端木绍瑀这个装扮在厨房确实有问题。

看到了旁边洗碗池中的清水,端木绍瑀手掌向上做了个“抬起”的动作,一股水柱升起,然后顺着端木绍瑀的拨弄手势在油砸到和服之前将其尽数挡了下来。

“在厨房观摩制作过程也需要换一套衣服啊,小百合阿姨。”

在端木绍瑀的口控制下,那团夹杂着食用油的水听话地跳到了水槽中。

“绍瑀怎么自己到厨房来了?”

鹰司小百合看到自己“好朋友”(?)的孩子顿时喜上眉梢。

“遇见葵那家伙了吗?”

居然把自己的孩子称为“那家伙”,看来鹰司葵的“恶劣”行径已经让小百合女士“积怨已久”了。

这也难怪,端木绍瑀和鹰司葵经常被两位母亲拿来做比较。

而每一次这种闲聊中比较的后果都是端木绍瑀大方位的胜利。

毕竟一个是能通过天师堂文官考试的优秀内定人才,一个是勉勉强强在中学模拟考试中碰到五十偏差值平均线的普通学生。

前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全天候的考试复习,其中的全天候是指将每日睡眠时间压缩到一小时之内:后者是花了半年时间进行摸鱼划水的考试复习,其中的摸鱼划水是指将每日复习时间压缩到一小时内。

前者在天师堂培训时拿到的纸质嘉奖令就算是折叠起来也能够塞满一个行李箱;后者从幼儿园开始获得的大大小小奖项勉强能够塞满一个行李箱。

前者此时已经是天师堂总督之位内定继承人之一;后者此时连自己的房间都控制不了。

前者已经亲手消灭了数以千计的防御型伊扎寇外带不计其数的小型伊扎寇;后者的手枪打靶成绩从来没有及格过,过于“废物”的体能以至于连防卫军学校都进不了。

也难怪自己经常被当做鹰司葵的标杆。

但是这种现象造成了一个较为严重的后果。

就是现在鹰司葵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除了绘画之外的全部努力。

“老哥会帮我的。”

“这项工作交给老哥吧。”

“没事啊。就算我的画不好老哥也会养我的。”

……

等会!

端木绍瑀收回了自己发散式的想法。

刚才想的太多,好像把厨房里的另一个人忽视了。

此时站在灶台前的松川伊万里脸上的颜色已经从“樱红过度到了深红色”,而头上冒的蒸汽密集程度可以和其身后灶台上的锅中所冒的烟雾相“媲美”。

“这……我,端木,端木同学怎么在这里?”

松川伊万里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厨具放到了台子上。

“啊?你的妹妹由香里没有和你说吗?”

端木绍瑀推了推玳瑁眼镜,“那么我在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鄙人姓端木名绍瑀,天师堂端木家绍字辈排行第四。在天师堂下辖的岐山战团担任微不足道的低阶文职军官一职。受父亲与鹰司家的婚姻影响,鹰司隼人是我在鹰司家内部使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