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岐山战团驻地。
公馆本来属于一位多瑙联邦的商人。从室内豪华的水晶吊灯及墙壁上悬挂的众多昂贵且稀有的饰品看，这位商人的买卖挺大的——至少是在堕落怪物入侵之前。
接到通知时，驻扎的岐山战团士兵们已经为参会者们准备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作为会议室。
担任警卫工作的两方卫兵们正在天南海北地闲聊着。就好像1812年战争中缪拉和米罗拉多维奇以及其手下的士兵们在中立区域说笑一样。
当时的士兵和军官们用来自高卢的地方语言，现在的双方卫兵们则使用经过现代修改的通俗拉丁语。
“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您真应该看看我们当时剿灭堕落的场面。”
端木绍璈正在和这次的涅夫斯基公署方面的卫队长官瓦赫图罗夫大尉交流几年前的对抗场面。
这位有着浓厚络腮胡子的大尉就是刚才看着端木绍瑀出洋相笑的最欢的人。
“我知道，先生。如果不是我们，真不知道无法统一协调行动的表世界应该怎么办。”说到得意处，瓦赫图罗夫兴奋地捋着大胡子。
“我们不也是很多时间在表世界居住吗？”端木绍瑀给两位长辈拿来了两瓶杜松子酒。
“是的，孩子。但是我们可不会在大敌未清的情况下大搞恐怖活动或者对群众隐瞒战况。”瓦赫图罗夫大尉将瓶中酒晃了晃，“这酒是从哪拿的？”
“不是你们带来的吗？”端木绍瑀指了指远处正在碰杯大笑的卫兵们。
瓦赫图罗夫大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请先等我一分钟。”
端木家二人看着大尉大阔步走到卫兵们面前，然后自动站成一排的涅夫斯基公署卫兵每个人脸上都被溅上了大尉说教时的唾沫。
“你们还要不要点脸，我【数据删除】都说了你们【数据删除】不能【数据删除】把酒带过来！”
“很抱歉，长官，我们这就把酒砸了！”一位骑兵大士（军衔）举起了他手中的酒瓶。
“等会儿！谁让你们砸了？给我把酒收起来等开完会再喝！”
一转攻势~~刚才一脸不舍的士兵们立刻喜笑颜开。
“四圣会和利别兰的高层代表也应该来了吧？”
端木绍瑀看着已经被潮水淹没的小路，“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感受到……来了！”
异于常人的感官并没有欺骗自己，十秒后，一个庞然大物逐渐浮现出水面。
第一眼看去，那是一条长约二百余米，高约三十余米的巨型鲨鱼。
但是端木绍瑀借助自己的视力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条鲨鱼的表皮破损处还有着一层光滑沉重的金属外壳，它的双眼也是有些呆滞无神。从张开大嘴露出的紧闭尖牙也有着金属的反光。
从背上的“鱼鳍”上方随风飘扬的身穿古罗马宽松长袍的人类形象旗帜看，这只“鲨鱼”是隶属于四圣会路加分会的水下战舰——《路加福音》记载“拿撒勒人耶稣”是人，所以路加分会的标志是人。
鲨鱼型的水下战舰逐渐游到了离岛屿几十米远的位置，在航行到小径前方后，战舰开始上浮直到嘴的大部露出水面。
在“鲨鱼”嘴部的密封金属门一层又一层打开，十几位身穿全套海军礼服的代表在穿着燕尾服的总导师带领下出现在了“鲨鱼口”中。
只见四圣会总导师将手杖一举，海水好像得到了感应似的四散开了，使那条本来应该被淹没的小径重新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四圣会一行人一路脚不沾水地通过小径走到了公馆前，同早就等在那里的天师堂总督和涅夫斯基公署长热情握手。
“真是没想到你会来个这样的闪亮登场，恩斯特。”
赵靖栐和萨莫伊洛夫嘴里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气。
我下次开会是不是应该骑着乘黄在应龙的护卫下绕着会场飞行一圈？好像太张扬了。
我下次开会是不是应该开着斯文托维特级主战坦克？——不行，这主炮口径420mm，副炮口径125mm（主副炮还不止一门）的战车已经有那“鲨鱼”规模的一半大了。
两位“巨头”的想法立刻被自身的理智否决了。
因为这样搞怕不是会把所有表世界记者们的大新闻神经挑拨起来。
恩斯特·赫勒森伯爵之所以敢把这座虎鲨级水下战舰从四圣会路加分会驻斯堪的纳维亚基地一路开过来，是因为这艘战舰配备了四圣会成熟的生态伪装系统。
排除刚才端木绍瑀注意到的两处小漏洞，这种伪装系统已经可以骗过大部分海洋生物的感觉了。
至于表世界——和三次堕落入侵出现的种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相比，一直几百米长的鲨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冈萨雷斯，我的公文包。”赫勒森伯爵向身后站着的副官做了个手势。
“遵命，冕下。”穿着黑色海军军官礼服的副官把一个深色的公文包双手递到了赫勒森伯爵面前。
“很好，我们赶快进会议室吧。大部分人穿的都是黑色衣服，只怕在这夜晚会发生尴尬的碰撞情况。”
赫勒森伯爵准备迈步进入公馆，在踏入门口时，他的眼光在端木绍瑀身上停留住了。
“嘿，你是不是那个在第三次堕落入侵的灵界和表世界战场上均参战并且有战功的少年吗？”
“什么？可能吧？”端木绍瑀有些紧张地在赫勒森伯爵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挠了挠头。
“是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天赋。”赫勒森伯爵呼出的气已经近的可以拂到端木绍瑀的脸了。
“Well，他们才给了你一枚勋章和勋位吗？”四圣会总导师的目光落到了端木绍瑀的胸前。
“在战斗中很多前辈比我更值得被授勋，尊敬的伯爵兼四圣会总导师冕下。”端木绍瑀后撤半步，对四圣会总导师小幅度鞠躬。
“不需要过度谦虚，少年。”赫勒森伯爵在公文包中摸索着什么。“啊哈，找到了。”
他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把里面盛放的饰品拍到了端木绍瑀的胸上。
这枚左胸前的金质勋章与安茹帝国的荣誉军团勋章在造型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勋章正中央的圆形徽章被划分成了四个同等面积区域，分别是四圣会的代表物——牛，人，鹰，狮。
“四圣会荣誉骑士团金质勋章。同时还有授勋证书和嘉奖令。”派勒森伯爵又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两张折叠好的精致纸片，并从胸前的衣兜中拿出了一支钢笔。
“只要在关键位置签上你的名字就好了，我在战后整理的报告中见过，好像是……”
“我来签吧，总导师冕下。别让会议室里的其他大人物等急了。”
征得赫勒森伯爵同意后，端木绍璈一手龙飞凤舞的草书就呈现在了这两张纸上。
看了几眼端木绍璈代替签下的名字后，端木绍瑀挠了挠脸颊，“二哥，你的狂草怀素风格好明显啊。”
“确实，我最近在练习他的书法。”端木绍璈将纸片折好，塞到了小弟的手里。
会议室内四张长桌拼成了正方形。等赫勒森伯爵进入室内，三张长桌前已经坐满人了。
“恩斯特，你又迟到了。”萨莫伊洛夫元帅用手托着下巴从头到脚打量着四圣会总导师。“你怎么没穿深红色大勋袍？”
“这说来话长。”四圣会总导师带着身后的随员们在最后空出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那就长话短说吧，正好我们来暖暖场。”说出此话的正是第一位到场的利别兰议长，一位穿着粗花呢西服，留着中分还带着厚框眼镜的瘦高个。
“这可是你说的，芒罗议长。”四圣会总导师开始叙述自己来之前的经历。
“几周之前在底比斯开完灵界丝绸之路会议后，我在返程的途中被一些黑色火焰十字的人跟踪了。”
“当时我心情烦闷，就挥手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追踪者解决了。结果好像被表世界的其他人看见了。他们三天两头地来我的伯爵府邸烦我，想让我帮他们解决一下持不同政见者啊，假想敌的军事基地啊或者其他无聊的东西。”
“就在我来这里的几小时前，有人直接冲进了我的办公室对我指手画脚。”
“真是没有教养，不是吗？”萨莫伊洛夫元帅扭头看向赵靖栐，天师堂总督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你直接用爆裂魔法把他轰出去了？”芒罗议长正在低头翻阅一会正式开会时要用的材料。
“不是，情况比这更复杂。”赫勒森伯爵开始回忆自己的经历。
“冕下，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赫勒森伯爵的副手正在为站在联排别墅门廊中的赫勒森伯爵收拾着会议所要用的文件。
作为王室纹章官，赫勒森伯爵在斯堪的纳维亚王国的首都乌普萨拉的幽静郊外有一座颇有年头的房子。
在四圣会总导师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时，出乎意料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安排。
“冈萨雷斯，去开门。”赫勒森伯爵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将来访者请了进来。
来访者是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短发青年。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冕下。您看起来是要出门，对吧？”
“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冈萨雷斯想要直接把这个惹人厌烦的信使轰走，但是被赫勒森伯爵制止了。
“让他把他的来意说明。这对他以及透过他胸前的水晶别针伪装成的通讯设备进行监听的工作人员及他们的主子都有好处。”
将青年带到会客室，仍处于闷闷不乐状态的冈萨雷斯心不甘情不愿地为来访者倒了一杯尊尼获加黑方。
将礼帽摘下挂在衣架上，赫勒森伯爵示意来访者坐下。
“有什么讯息想要和我说吗？”坐在青年对面的赫勒森伯爵向青年做了个“请讲”的动作。
青年开始背诵他的上司让他传达的留言。
留言一开始是大段致敬的话，“受人尊敬的四圣会总导师”、“愿您的智慧之泉浇灌您的贤德田地”等诸如此类的漫长过渡。最后的话语才是最重要的。
“向J-SOC的头，麦克瑞文海军上将说，四圣会不是表世界政治实体，不要再试着求我们帮忙了。上次针对国际自由军的行动是因为我处于休假状态，轮值的路加分会导师出于错误判断下达了行动命令。我已经给他放花园假了。”
花园假代表着这位路加分会前任导师已经远离四圣会中心了。
“错误判断？”青年的疑问语气非常明显。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年轻人。如果继续这种状态，你们会把我们的帮助当做理所当然，然后进而开始想要获取我们需要严格保守的危险知识，你们会想要和核设备相比更精巧，更能自相残杀从而以社达理念人为划分并不存在的等级的武器。”
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峻，“冕下，并不是您想的……”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已经等候不耐烦的冈萨雷斯直接揪住来访者的领子把他顶到了墙壁上。
“本来在这种私人场合携带武器我就有资格赶你出去了，但是总导师宽宏大量放你进来我就不多说什么。”
单手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其双脚悬空地顶在墙壁上，冈萨雷斯从他的衣摆下方掏出了一把伯莱塔M92F手枪。
右手拿起手枪的冈萨雷斯用枪管顶着青年的喉咙。因为出奇的愤怒，他的口齿已经有些含混不清了。
“这里，这里不是你这种棋盘博弈时产生的灰尘该待的地方！你以为艾墨利克斯联邦的第七十五游骑兵团的中校的制服就可以让你代表你的上司对四圣会提要求吗？还好你的态度较缓和，刚才你要是有一丝小动作我完全可以单手把你碾死，听懂了吗，你这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虫豸？上一个妄想指挥四圣会的人是一个叫卡利古拉还有着“小军靴”外号的古罗马皇帝，你的脑子不是浆糊的话肯定会知道他是不是自然死亡，对吧？”
说完后，冈萨雷斯松开了手，被刚才的行动震惊的来访者掉到了地上。
接着，当着来访者的面，冈萨雷斯把对方的枪支熟练地拆卸成了零件丢在地上。
“哈哈，他肯定是夹着尾巴逃跑了。”萨莫伊洛夫元帅满面红光地为同行的辛辣讽刺鼓掌。
“您过奖了，元帅。当时我只是被这种无礼行为气昏了头。”站在四圣会总导师身后的冈萨雷斯耸了耸肩。
涅夫斯基公署长开始浮想联翩，“我下次在这种场合也要举例子，干脆就说伊凡四世妄图控制公署然后产生了一些后果。应该也不用我解释，你们都知道的，那副列宾创作的著名油画。”
“那是一场意外，不是吗？”赵靖栐皱了皱眉头。
“当然是意外，不过说话不说全可以让对方不断猜测。”萨莫伊洛夫元帅狡黠地眨了眨眼。
“谢尔盖·安东诺维奇，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小心眼。先给你竖大拇指赞一下。”
“嚯嚯嚯，多谢夸奖，芒罗议长，我只是不喜欢被外行人指挥来指挥去罢了。”元帅耸了耸肩。
“行，大家的交谈情绪已经被带动起来了，那我们开始进入正题吧。”
赵靖栐把灯关闭，打开了正方形桌子正中的投影仪。
“首先我们要感谢阴阳寮及葛笼殿的领导人，他们尽地主之谊同意岐山战团士兵进入他们的管辖范围并且让我们在此开会。但是受限于职员稀少，他们事务繁忙无法前来。”
会议室内的代表们整齐地鼓掌以示感谢。
“同时还要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探讨关于如何把利别兰所在的陆地塞回灵界这一重大且艰难的议题……”赵靖栐继续按照事先准备好的稿子主持着会议。
当说到一半时，赵靖栐注意到了与会其他人那尴尬但是出于礼貌用力紧绷的表情。
“我想我们可以终止这个议题了，总督阁下。”
芒罗议长举起右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衣袖在重力的作用下下垂，露出了臂膀上的类似蜥蜴的鳞片。
“什么？我连计划书都准备好了，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虽然经过已知的所有模拟测试证明不能做到，但是尝试还是可以尝试的。”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试一下。”赫勒森伯爵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个U盘交给副官。
“请各位看我准备的思路转换后的计划——【关于承认利别兰为主权国家的必要准备】！”
“噗！”正在用搪瓷杯喝茉莉茶的赵靖栐直接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但是下一秒总督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右手往前一探，那些喷洒出的茶水好像与赵靖栐有连线般，跟随着手的动作逐渐飞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我只是太激动了。”
“我对此表示理解，总督阁下。刚接到通知时我也很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发现只有这个法子有可能把损失降到最小。不至于让表世界过多与灵界产生摩擦。”
“可是一旦这样做，下一步就要承认灵界的其他邦和表世界政治实体平行了。我们也会成为与圣约翰主权军事医院骑士团一样的准国家了。”
赵靖栐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和茶水，“但是这样做代表完全违背公元前28年在罗马签订的《恺撒·屋大维条约》和公元529年在君士坦丁堡签订的《君士坦提乌斯条约》以及相关修正案和附属条约。条约不止一处明文规定灵界不能干涉表世界文明进程。本来派遣联合部队进入表世界已经是属于‘擦边球’的钻漏洞行为了。”
“所以几周前在底比斯召开的会议才要进行四分之三以上成员赞成才能通过的法典修正工作，还好当时通过了，不然还要进入半年的冷却期。”
赫勒森伯爵所说的灵界法典其实是三个不同的组成部分组成的。除了上述两份条约及其修正案外，还有1444年经过投票通过的《灵界机构合作宣言》。
这些条文主要目的是为了规范灵界的行为，以免越轨。
但是自从堕落势力突然袭击灵界领土，在形成僵持局面的同时逐渐染指表世界后，既要在灵界维持战线又要在请求下向表世界时不时派遣“救火队”的灵界机构有些力不从心。
“不会成为准国家的，阁下。我们各自的机构仍然是联系表里两界的桥梁。不过承认灵界各个势力范围倒是挺不错的。我的意思是，这样可以减少很多纷争。您觉得呢？”
“唉。”天师堂总督长叹一口气，“我们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讨论吧。话说这更改议题的通知是怎么发出的？”
“利用苍鹰进行传讯，信息直接送达各个机构的灵界总部，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携带讯息的苍鹰？”一直蹲踞正坐在总督脚边的私人秘书，细犬黄耳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那只鹰怎么吃起来有点不对劲。嗝~”随着一阵打嗝，细犬吐出了一根羽毛。
“总督阁下，您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几秒后，这个会议室里好像传出过一阵狗尾巴被踩时的哀嚎声。
“好像有惨叫声，你听到了吗？”
一位和端木绍瑀年龄相仿的少年作为和其一起在会议室门外站岗放哨的同事将勋刀扶正。
“那个……打扰一下，你是端木家绍字辈最小的那个吧？”
这个向端木绍瑀搭话的少年戴了个单片眼镜，同时他肩膀上的两枚铜钱证明他比端木绍瑀低一级，而且不是文官。
一般来说，在大多数武装力量之内武官是要比同等级的文官高的。不过天师堂的文职成员都是从武官职位上考过去的。所以同等级的“带毛笔”成员要比“没毛笔”的更有优越感一些。
这种情况还能从天师堂高层成员的职能构成上看出——一般来说，天师堂战斗力最强的不是天师堂总督，而是总督内阁办公室常务秘书长。
“这个标志性的右眼处的单个镜片你该不会是那位第五总管理局的天才技术员费映清吧？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毕竟领章是所有人中间最特殊的。”费映清对着端木绍瑀眨了眨眼。
“那位天师堂驻四圣会专员，就是军事观察员，那是你的父亲吗？”
“你说的是端木钦渊吗？没错。那个岐山战团的费副都统是你的什么人？”
“那是我爸。”
“哦~~”
一个长期半封闭的秘密机构几千年下来多半会出现这种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