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晟从小生活过得自律,是因为他和爸爸有个约定,因此需要保持良好的自律来保持身体健康。

爸爸是个机修工人,他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爱好,那便是玩摩托车。

这种裸露发动机引擎、以手把油门加速的二轮机器是爸爸一生都难以割舍的事物。由于耳濡目染,幼时的司徒晟也逐渐被吸引,喜欢上了这种二轮交通工具。

十八岁那一年,司徒晟考取了摩托车驾照,通过交替更换驾驶人的方式,和父亲骑着摩托车旅行到了国家的最南端。

那曾是一次无与伦比的体验。

从大陆的最南端的渡轮上船,途径环海岛的高速公路路段,绕着最南海岛的山脉、沿着海岸线一路直走,鼻子里闻到的尽是盐味,视线所及之处也满是一排排的棕榆树,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水平面,寥寥无几的几个海岛坐落在海面上,那便是在最南端的高速公路上才能感受到的景象。

“怎么样,这次旅游很棒吧?”

“嗯!就是现在车坏了有点难搞了。”

司徒晟一边用手机拍下身边的风景,一边看了看在一旁因为故障而不得不让两父子停下里的摩托车。

“其实摩旅的意义在于哪里呢?它既没有舒适的座位也没有空调,要是坏了说不定还比汽车还要难修。”

“人的一生就是要给自己找麻烦。”

爸爸说过的话至今还刻在司徒晟的脑海里。

“如果开得是汽车,你可能没法全身心投入精神到在路上,对于乘客而言,汽车或许是交通工具,是从A到B这两个地点的交通工具。”

“但摩托车旅行,是感受风和自由的旅程,是参与到自然当中的一种行为。我们确实是失去了空调、失去了舒适、失去了便利……但这样换来的东西,有阳光、海风、味道,这些都是真实的反馈,也不差不是吗?”

“虽然爸爸你说得很像神棍,但这的确很美好。”

“哈哈哈!下次再一起出来吧?”

“下次我们进藏吧!”

“进藏可能够呛了。”

“等我参加工作之后,等我自己也买到属于自己的摩托车时,我们就去进藏吧!”

“你这孩子野心还真够足的,好,我就和你约定这一次。”

至此,这个约定一直种在父子的心里,生根发芽。

可是事与愿违。

两年前,父亲跟了车队一同进藏——对司徒晟声称是探探路,否则到时候爷俩一起在山里跑掉了可就不好了。那时候司徒晟刚刚签了新的公司,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索性便让退休的父亲自己跟随车队去了。

结果父亲在路上出现了意外——经过极为凶险的下山陡坡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横风导致操作失误而失去了性命。

那是司徒晟极其黑暗的一天。

他没有想到,十八岁那一年因为感动而说出的约定最终害死了父亲。因为正是那个约定,父亲才会想要在六十岁不能驾驶的岁数前仍然想要旅行一次。

生根发芽的约定最终未能长成大树泯灭。

司徒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母亲也紧紧地抱着他,乞求他不要再做同样的事情,倘若他也发生了意外,母亲便会孤独一人,她若是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或许便很难再活下去了吧。

从那以后,司徒晟变了。

严格自律且执着于上班,没有任何社交也没有任何爱好,也不再像别的年轻人那般喜欢把自己的生活状态po上网。

他最爱拍得其实是与父亲在路上的照片,但父亲去世后,那些照片全部都被他删除,没有任何备份。

他害怕母亲回想起来,也害怕自己回想起来。

自己应该为了别人而活,而不是自私地、前往未知的死亡。

茵茵在若无其事地讨论那些极限运动者背后却是遭遇网络暴力这一事时,他是非常能够理解的,实际上,他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但因为对方是茵茵,他什么也不敢说。

因为担心对方会骂他是杠精。

好吧,这是玩笑话。

司徒晟是怀有向往的,甚至在遇到那些机车车队的时候,他的内心都是在跳动的。

一个人真的没法掩饰他曾经喜欢的东西,更没法掩饰那是不再存在于他心中的事物。

因为父亲,他至今也仍然不喜欢开车。

因为父亲,他至今仍然对那种粗暴的引擎声而深深着迷。

因为父亲,他认识到了最南端的灿烂、以及就连父亲也没有到达的最西端。

茵茵说得对,这并不是送死的行为,而是追求极限、追求自我的一趟旅行。人各有所好,就好像西瓜有一百种吃法一样,你不能框定一种吃法为正统,也不能否决任何一种吃法。

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吃法而负责,更应该有自己的吃法。

有人可以吃得满脸都是果肉,也有人可以斯斯文文细条慢理。

有的人一边吃一边吐瓜籽,而有的人也可以先把籽剃了之后再动嘴。

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也该有自己的吃法才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