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坚决的少女声音叫停了对我的围攻。包围我的三人和我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

来者顶着一双山羊角,手中拿着通讯魔石,不住喘息的她抹不走辛苦的表情,但依然对我露出些许的微笑,似乎是庆幸自己赶上了。虽然不是莎朗大小姐,不过洛姬及时制止众人对我的逼害,还是令我松了一口气。只是……

那三人不屑的望向她的双角,恐怕对她的敌意并不下于对我。

「魅魔,夜半时份了,妳来第五区干什么?」

拿着扫帚的人态度恶劣的问,看起来是这个群体中的领头人。

她们认为身为魔族的洛姬应该不是住在这个第五区。虽说人族和魔族时有争执,也不用划分得那么清楚吧?然而我知道自己所想并不能传达给她们。

「几位学姐,那一位是我们白奇安娜侦探社的社长,而我是他的社员。我们今夜是受客人所托进行调查才会进入宿舍,请原谅我们未够心思熟虑的行动。 」

洛姬没有受对方挑衅,保持低姿态的耐心说明我们的原委,这确实是她的优点。

「侦探社?」扫帚同学瞄着我和洛姬打量了一会,再狐疑地向她两位宿友寻求意见。

「……我有听说过,书院外围的某个古宅之内有一所由学生营办的侦探社,最近还挺有名的。」

地拖同学回答后,剩下那位没有手持武器的同学补充说:

「对,听说那里的探员是魔族和人族的奇怪组合。」

那三人交谈好一会,而从四方八面聚集过来的人愈来愈多,差不多有十人了,而人群的最后方有一位黑长发少女……

她下来了?因为被入侵的我吓到了吗?我拼命否认这种可能。

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是来救我……的吗?」之类的说话,虽然不太搞得懂,回忆中的她不像是受惊的样子。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对胆敢入侵女生宿舍的犯人感到好奇吗?

众人注意到莎朗大小姐到来,连忙向她微微欠身敬礼。她逐一向众人点头回礼以后,经过洛姬的身边,慢慢走向包围我的三人。

「莎朗大小姐,惊动了妳不好意思。」扫帚同学像个下属汇报一样的态度指向我说:

「这鼠辈大半夜潜进宿生,图谋不轨被我们发现,现在审问中。」

她聚精汇神的听取了汇报,然后望向我。她水灵的双眼内里蕴藏我所看不穿的思绪。她先前确实在走廊上盖见到我,甚至向我说话,可是她此刻却没有提起这件事。

她不说出来是想要干什么?仍然被当作犯人被逼坐在地上的我猜不透。

那边的洛姬从人群中挤过来,却被三人拦着不准与我有所接触。可能是因为莎朗过人的气质和对人众她的恭敬,洛姬选择了她向申诉说:

「学姐妳是最明理的,我和社长是受人所托来调查失窃案和女鬼传闻的。社长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在情急之下才被人误解。」

洛姬情急的样子让我的心温暖起来,真不枉我平日对她爱护有加。然而此刻的生杀大权并不在她手中。

「侦探?……妳们是在调查案件?」

一直保持高贵,处事不惊的莎朗大小姐有那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过只用了不到半秒就回复了平常的样子。恐怕在场并没有人留意到这微小的变化。她想了一下,随即把在场的司令权转让出去说:

「是妳们逮到他的,怎样处置随妳们决定吧。」

她稍微后退,让我再次面对着最初的三人众。扫帚同学环视了四周的十多人,看起来有点洋洋得意,是因为在莎朗面前显威风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面对这么一个有私心的法官,我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你爬到走廊的上盖干什么?难道是要潜进莎朗大小姐的房间吗?」

扫帚同学的第一问立即引起了在场人士的喧闹,恐怕她们认为我是有意入侵她们敬仰的大小姐房间。然而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谁的房间,只是追着犯人而来,我只得这样回答她。

她想了想又望向莎朗,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之下,她又继续问道:

「你说你们是侦探,为了调查失窃和女鬼事件而来,那有什么证据?」

「我由洛姬……即是那边的魅魔引领我到来……」

我简略的说明了自己发现黑衣人,发现她潜进房间盗窃,然后追踪她到这里却被她逃脱了的过程。

「你说谎!这里那有什么黑衣人?我们三人都听到了一声爆炸才赶过来,便发现了你这鼠辈想要偷偷进入大小姐的房间。」

扫帚同学直斥我的说法,认为我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假借调查的名义来到女生宿舍逞其兽欲。然而从细节中辩论本来就是我的强项,我注意到她说法中的一个切入点,于是问道:

「同学妳說听到了爆炸声,妳的宿房距离这里有多远?」

她顾盼左右,有点不明所以的问道:

「那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想转移视线。」

「大有关系。如果我没猜错,妳的宿房是靠近另一端的尽头,即是连接第五区和第八区的走廊吧?」

她吓得退后了一步,明显是被我猜中了。当然我并没有肯定的信心,而是我记起了在较早之时有不少宿生护送莎朗回宿房之后,她们大都从反方向回去,这说明了她们的宿房并不靠近莎朗。

我乘着她不明所以之时追击说:

「明明相距甚远,即使听到爆炸声也难以确认方向和准确位置吧?为什么妳们能够这么快到达?」

她一时语塞,显然没料到被重重围困的我会作出反击。她回望左右,意识到不能在众人前失威,才慌忙的答道:

「我……我听到了爆炸声便立即冲出房间查看,迎面遇到同样受惊的宿友,就是她为我指示爆炸发生的地点的。」

没想到这么顺利,竟然自行把线索都揭开了。我听到她的答案后不禁冷笑了一下。

「那都是妳自说自话。妳說的哪个宿友是谁?能说出她的名字吗?」

她再次尴尬得说不上话来。显然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认识?妳不是这第五区的宿生吗?就连自己的宿友都认不出来?」

她身旁的众人都发出了些许的不满,要求她交待那个目击者的身份,好让我这个现行犯不能那么神气。然而这种程度的疑问还不足以令我脱身,我刻意扩大打击面。

「妳說不出来没关系。」我转向跟抓住我的另外两位同学说:「妳们不是一伙吗?由妳们代答不就行了?」

「不不不,我只是听到她说有爆炸发生才跟过来,我根本没有遇到什么目击者。」

拿地拖的同学连忙否认,而剩下的一位也同声应是。变脸如此之快,就算她们说的是事实,扫帚同学恐怕也不好受。当然,把我打下来的三人都不值得同情。

既然成功孤立了扫帚同学,我便继续施压说:

「不知道名字也不要紧,样子总认得了吧?妳說吧……她在这里吗?」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来到她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她就像一只被狮子盯着的兔子,只能在原地颤抖。比她稍高我的以凌厉的眼神逼问她说:

「又或者说……她真的存在吗?其实妳只是杜撰了这个宿友,想要把锅摔给我。事实上妳就是我所目击的黑袍窃贼!对不对?」

连同莎朗大小姐、洛姬,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我惊人的指控而叫出声来。但我不打算给她们思考和喘息的时间。

「妳大概会反驳说自己并没有穿黑袍,或者身上没有贼赃吧?那还不简单?第五区是妳的宿舍,除下来的黑袍和盗窃得来的财物要藏在这个像自己后园一样的地方还会有什么难度?」

我不仅向扫帚同学厉声地说,也同时向周遭的女宿生表明,由黑袍贼人抛下爆炸烟幕到我被逮捕的时间不到三分钟,对于熟睡中的人能够如此迅速地锁定并抵达现场吗?所谓贼喊捉贼,有力证人原来竟是犯人,这在不同案件中是屡见不鲜的。

「不是!我没有做过!你不要含血喷人!」

「有没有做过不难证实,只要去看看被窃的宿房以及搜查一下这第五区有没有黑袍和失物就行了。反正只是三分钟,我看贼人也不可能收藏得完美无缺。 」

我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正好跟她杂乱无章的反驳形成强烈对比。在场的女宿生本应是她的天然支持者,此刻不仅没有替她反驳,不少更以疑惑的眼神偷看她。

不好意思,为了让我脱身也只能委屈妳了,扫帚同学。

正当我快要获得胜利而脱身的时候,一直沉默观察的莎朗大小姐竟用比平常深沉的语调说:

「到此为止了。」

简单的几个字就让在场各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不愧是享负盛名的贤者之孙女。众人都在等待她说出自己有份量的见解,就连我也不例外。

「这位……侦探先生,虽然你的推论很精彩,但我确信她不是犯人。」

大小姐挡在扫帚同学的面前与我对峙着。被我逼入困境的扫帚同学以看到圣女拯救的神情看着她。她冷静沉着的语调让我产生了一丝的紧张感。我既不知道她掌握了什么的证据,于是收敛起先前的气焰请她明言。

「我只是信任我的朋友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她理所当然的指明自己并没有证据。正当我想要反驳的时候,她抢先说:

「那跟你所提及的一样,都不过是没有任何证明的断言而已。不是吗,侦探先生?」

她的话语虽然平和,但却令我感受到压力。她毫不动摇的眼神像有什么讯息要让我领略。如果我误解了她的用意,事情也许会没完没了。

难道她看穿了我对扫帚同学的指控都是胡扯的吗?虽然说起来是合乎逻辑,但我也真心并不认为她是黑袍犯人,那不过是用来转移对我的嫌疑的策略。

即便如此,假使我坚持要众人搜查被爆窃的宿房以证明我的推论,她们也不能断言拒绝的。即使最终证明了扫帚同学的清白,当中的过程也够她好受了。

所以说……大小姐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宿友,所以才押上自己的声誉坚称对方的无罪吗?

假如我坚持调查,她的担保也就白费了。而我也逃不过被押往舍监审问的命运,可说是双输的局面。然而什么也不做,恐怕也难封在场的悠悠众口。所以……妳是想干什么,大小姐……?

……她说过「都不过是没有任何证明的断言」……。都是……断言吗?

原来妳是这么想的啊?希望我没有理解错误吧。

我怀着自信的向莎朗大小姐说:

「让妳看穿了,我刚才对她的指控确实都是胡说的。」

包括洛姬在内的众人都对我的态度突变感到诧异,特别是扫帚同学怀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就只有大小姐像早就料到的冷静看着我。

「我不是想要诬陷她,只不过想告诉各位,嫌疑这回事很容易就会惹上。就像我想要调查窃贼和女鬼一样,只是稍一不慎就陷入了这个令人误解的局面。我相信贤明的莎朗大小姐早就看出来了吧?」

众人转向大小姐想要确认,她稍微顿了一下才面对大家说:

「确实如此,我相信我的宿友,正如我认为这位侦探和她的魅魔助手并没有恶意一样。」

中奖了!我听到她的发言后如此确信。

「这件事是不幸的误会,千错万错也是那偷窃的黑袍贼。如果我们被眼前的琐事转移视线,却把贼人轻轻放过,恐怕会被那恶人讪笑吧?」

众人不住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我想此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要再提及。各人回到宿房后记谨加强警觉,特别是把门窗都锁好,可能的话请擅长魔法的人加上封印。可以吗?」

这就是说把我轻轻放过了吧?我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此事再拖延的话,恐怕舍监就要来了。

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大致上都同意了大小姐的建议。关键的扫帚同学看起来有点心有不甘,毕竟原告突然变为嫌犯,这口气不是那么容易咽下的。我看到大小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的表情便放松下来,同意了现时的做法。

既然共识已达,大小姐立即请众人安静地回去自己的宿房。洛姬也十分着紧的走过来扶着我的手臂。

「社长,你没事太好了。」

洛姬的眼框湿湿的,也许是先前担心我会被送​​到舍监处审问吧,这孩子还真是对我忠诚。我在感到安心之余,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看看莎朗大小姐的方向。只见她疏散了众人以后仍然留在原地,扫帚同学在几米远的地方在守候她。

「大小姐,谢谢妳明白事理。今晚的事让妳劳心了,在下就此告辞。」

毕竟对方是气质超凡的大贤者之孙女,就连我也不禁用上较谦卑的敬语,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覆。说罢我和洛姬转身想要离开之时,她竟从后叫住了我们。

「等一下。」

我不解的回头一看,只见她一直以来的冷静面孔松懈下来,嘴角一震的欲而又止。我和洛姬也不明白她想要怎样,只是在原地等待着……

「名字……」

她微红的小嘴唇轻轻吐出了片言只语,但我却听不清楚。然而那个表情我确实看过,是先前在走廊上盖遇到她时的模样。我记得她当时怀着期望的对我说「你是来救我离开这里的吗?」。

这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变化?沉着高贵的大小姐和含羞答答的少女,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啊?我感到自己有点被搞乱了。

她看到我感到不解的表情,自己摇摇头,然后稍微加大了声量向着我说: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侦探先生!」

「……我叫杜兰提,白奇安娜侦探社的社长杜兰提。」

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后,便和洛姬向着树丛的方向离开初中女生宿舍了。

我没有回头看看大小姐还在不在,假如这样做的话恐怕会让我心跳不已。

那个学姊……初中部无人不仰慕的大小姐竟然想要知道我的名字,这是什么状况啊?我心里有一股飘飘然的感觉正在冒起,让撑着我半边身的洛姬也不禁抱怨道:

「社长你不要整个身靠过来,多少也用点力吧!你是中了女鬼的催眠啊?」

被她提点后我便立即改正。她说的没错,现在不是回想奇怪的事的时候,要赶紧整理今天的情报才是。

不过稍微回味一下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