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地上這個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中年男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后,把視線從他那張惹人生厭的臉上移了開去。

此時的冰糖正坐在床上無聲的抽噎着。

我看着眼前這個不幸的小女孩,嘆了口氣后,隨手從床頭抽過一張紙巾幫她擦去臉上掛着的晶瑩淚珠。

“沒事了沒事了,大哥哥會保護你的,先把眼淚擦乾。”

我一邊安慰着她,一邊幫她擦着眼淚。

我幼年的成長經歷和普通人差不多,所以對於家暴這一字眼也只是從別人的口中聽說或是從電視劇里看到的程度而已,若不是今天親眼目睹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要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毆打的話,我估計永遠都不會覺得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的身邊。

聽到我的安慰后,雖然冰糖還是在低聲的抽泣,但是聲音已經明顯的小了很多。

“好點了嗎。”

我用盡量溫柔的聲音輕聲的詢問着她。

“恩。”

和之前冷漠的冰糖不同,這次被我從親生父親的手中救下后,冰糖對待我的態度似乎也發生了微妙的改變,而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她開始願意和我溝通了。

雖然剛才在中年男人的拳頭舉起的瞬間我就暴打了他,但是之前冰糖被那個男人揪着衣領提起來時我卻沒有來得及阻止,所以為了穩妥起見,我還是選擇了開口詢問她道。

“身上沒有哪裡受傷吧?”

冰糖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麼事。

見眼前的小女孩並沒有受什麼傷后,我也是不由得鬆了口氣,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剛才冰糖的父親對冰糖說的話卻是讓我十分的在意,雖然剛才冰糖的父親對她僅僅只說了幾句話,但是很明顯這短短的幾句話完全戳中了冰糖的痛點,多次任務的直覺告訴我這幾句話里一定暗藏着有關這次任務的信息。

“剛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指了指仰面躺在地上昏過去的中年男人,不解的詢問着冰糖。

冰糖用她那雙濕潤的大眼睛看了看我,張了張小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她卻只是苦澀的抿了抿嘴后便一言不發了。

此時我也看出冰糖明顯知道些什麼,但是無論我如何追問,冰糖依舊沒有任何要開口告訴我的意思。

看來眼下無論我怎麼詢問應該都無法從冰糖的嘴裡得到任何有關這次任務的信息了。

不過我也並沒有因此而感到焦慮,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是在她不願意說出來的情況下強逼她說不定還會造成反效果,看來有關這方面的事情只能等之後我們再熟絡一點后再問了。

念及此處,我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任務欄。

【任務目標:保護冰糖的生命安全,任務難度:C】

看樣子任務並沒有因為冰糖的父親被我打暈過去而發生絲毫的改變,看來即使解決了這個要出手揍冰糖的人渣,也無法保證冰糖之後的安全,也就是說除了已經暈倒在地上的這個男人之外,還有其他的外在因素會要了冰糖的命。

雖然不知道會威脅到冰糖生命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此時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先離開這裡。

在跟着冰糖進入這間出租屋時,我就已經仔細的將房間內的打量了一番,此時除了我們三個人之外房間內並沒有別人的存在,但是對於我來說此地依舊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既然是要保護冰糖,那麼選擇我比較熟悉的環境自然會對我更加有利一些。

想罷,我也不再猶豫,朝着冰糖伸出手后對着冰糖說道。

“能站起來嗎?”

“恩。”

冰糖輕輕的應了聲后便拉住了我的手,從床上輕輕的躍下。

此時冰糖臉上的淚痕已經被完全抹去,只有那還泛紅的雙眼能證明眼前這個女孩子的確是在剛才哭過。

“這個,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這個中年男人,詢問着冰糖的意見。

雖然向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女孩徵詢意見顯得有些滑稽,但是躺在地上的人畢竟還是她的父親,所以我還是決定把這個男人的處置權留給冰糖。

冰糖聞言后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便拉着我跨過了中年男人的身體,朝着屋外走去。

雖然覺得就這樣放過中年男人有些太便宜他了,但既然這是作為女兒的冰糖的選擇的話那我一個外人也實在沒有插嘴的餘地。

真是不知道這種渣滓是如何生出一個這麼乖巧懂事的女兒的。

我朝着中年男人不屑的撇了撇嘴后,便不再糾結,跟着冰糖一起走到了屋外。

“接下來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我彎下腰,盡量與冰糖保持平視的狀態,很久以前我曾經從一本書上看過,要是想要和小朋友處好關係就不能讓她仰視你,與其讓冰糖把我當成一個陌生的大人,不如讓她把我當成一個可以依靠的朋友,這樣的話獲得後續任務情報的可能必定會大一些。

聽到我的話后,冰糖的臉上明顯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她像是在做什麼很艱難的抉擇一樣,過了足足半分鐘后還是緊咬着下唇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年僅十歲的女孩選擇將這個秘密埋藏在心底,我只知道我要是現在就逼問她的話不僅不會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反倒會讓剛剛才緩和一些的關係再度變得生疏起來。

我在心裡暗嘆了一口氣,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

“既然這樣的話,要不要先去我家?”

等我的話脫口而出后我才意識到了一件事,我這樣做的話,和之前的那個收養了冰糖一個月的胖男人不就沒有什麼差別了嗎。

明明剛剛自己還找過一大堆理由來訓斥他,沒想到現在自己也要這麼做了。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但是卻沒有改變主意,任務很明確的告訴我冰糖的生命會受到威脅,那麼此時幫冰糖解決那些潛在的外來威脅便是我首先要解決的事情。

而我之所以叫冰糖去我家的原因也非常簡單,比起不熟悉的環境,以我家為據點展開行動的話無論之後任務的發展是對戰還是逃亡都會對熟悉地形的我更加的有利。

冰糖聽到我的提議后乖巧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像是抗拒之類的情緒,看樣子對於居住在陌生人家這件事她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見她沒有異議后我也不再耽擱,帶着冰糖走到樓下后便招呼了一輛計程車朝着我家的方向趕去。

期間在經過一家五金店時我特意下車購買了一些必要的東西,除此之外並沒有繞路,而是徑直的朝着家裡趕去。

由於之前家裡的門被閻秋秋“暴力拆除”了,所以此時我家的新門也是由她那邊的人負責幫我安裝的,雖然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是當我看到自己家的門時還是嚇了一大跳。

那是一扇看起來就造價不菲的銅門,和普通的家用銅門不同,眼前的這扇除了樣式非常的復古之外,就連門鎖都大的有些誇張。

我探頭看了看門鎖,才發現門鎖是指紋和鑰匙一體的設計樣式。

我左右看了看鄰居們那樸素到極點的門鎖,再看看我眼前這個看起來就製作工序十分複雜的門鎖,不由的苦笑的搖了搖頭。

一般會有正常人給一個十來平米的小房間裝這種門鎖的嗎,想不引起別人注意都不行吧。

雖然眼前的門的造型的確是有些誇張,但閻秋秋應該也是出於對我的安全考慮才裝的這樣一扇門,畢竟之前的那種門僅僅讓體型壯碩的保鏢用力撞了幾下就變形的不成樣子了。

我掏出福伯之前給我的鑰匙插進門鎖,隨着一聲清脆的“咔嚓”落下后,眼前的門便被我打開了,就和想象中的一樣,眼前的銅門十分的厚重,我看了看門的側面,僅是肉眼可見的就足足有六道安全鎖,比起我家之前的那扇門,不知道要安全了幾倍。

雖然不知道這次的任務會危險到什麼程度,但是有這樣的一扇門在我也是着實安心了不少。

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向閻秋秋道謝吧。

我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拉着冰糖的手走進了屋內。

房間內的布置和我離開之前並沒有什麼變化,看樣子來安裝門的人並沒有移動過屋內的物品,不過在正門的前方的地板上安靜的躺着的一件東西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一套被裝在防水袋內的樣式看起來有些過時但是卻十分精緻的西裝。

是夜子送我的那套西裝。

眼前的西裝被疊的整整齊齊,看樣子是在我回家之前就被閻秋秋那邊的人送回來了的樣子。

我從地上拿起那套西裝,十分慎重的將其放到了衣櫃內,我的衣櫃里大多都是一些十分休閑的衣服,所以當我把這套西裝放進衣櫃內后,竟然產生了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我摸了摸鼻子,也沒有太過在意,總而言之還是先收好再說,等下次有機會的話再還給夜子吧。

我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合上了衣櫃的門。

在我做這些事的時候冰糖一直安靜的站在我身邊沒有發出聲音。

我看向冰糖,正想開口和她聊些什麼打破這有些尷尬的氣氛時,卻聽到了一聲輕響。

“咕~”

雖然冰糖依舊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她的肚子此時卻已經開始抗議了。

我一拍自己的腦門,暗道一聲糊塗。

此時已經臨近下午三點,我早上在胖男人房間遇到冰糖時她才剛醒,之後我們便幾乎一直處於移動中的狀態,也就是說冰糖從早上開始到現在一頓飯都沒有吃。

但饒是如此,眼前的女孩子也沒有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樣開口說“餓”,而是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安安靜靜的站在我的身旁。

“不好意思,我完全忘了吃飯這回事了,作為補償我請你吃一頓好的,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我不挑食。”

瘦小的女孩子微微的搖了搖頭,表示吃什麼都可以。

不過聽到她這麼說后我的心裡更是過意不去,為什麼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會出生在那樣的一個家庭呢。

我嘆了口氣后,伸出手輕輕的揉了揉冰糖的頭道。

“吃什麼都可以哦,別看大哥哥這樣,吃飯的錢還是有的。”

冰糖聞言后並沒有立即開口,她抓着自己的衣擺猶豫了一會後才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那冰糖想吃牛排可以嗎?”

“可以啊。”

我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一邊打開外賣軟件一邊詢問道。

“你想吃什麼牛排。”

由於現在冰糖的生命正受到某種東西的威脅,所以我並不打算帶她去店裡吃,待在家裡的話無論怎麼看都比外面安全的多。

“兒......兒童牛排就可以了,是叫這個名字吧?”

她有些不自信的開口小聲的說道。

我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無論是在哪家店,一般來說兒童牛排都是最便宜的。

“點貴一點的也可以哦?”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機屏幕對着她,向她展示着軟件里琳琅滿目的的牛排種類。

冰糖卻彷彿對其他的牛排完全沒有興趣似的,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聲的道。

“兒童牛排就可以了。”

雖然有點搞不太懂為什麼她執意要吃兒童牛排,但是既然她都這麼堅持了,我也便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十分乾脆的點了兩份牛排和一些小零食后便收回了手機。

“冰糖,剛才那個人真的是你父親嗎?”

我猶豫了一陣后,還是開始向冰糖詢問起有關她家庭的事情,雖然這可能觸及到她的傷口,但是有些事情為了任務我是必須要了解的,說不定還能從其中找到有關後續任務情報的蛛絲馬跡。

冰糖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一想到那種人渣竟然是這麼乖巧的少女的父親,我的心頭就有一股無名火起,遇到這樣的父親,可能就是冰糖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了。

“那媽媽呢?”

為了把話題從這個讓冰糖感到難過的事情上轉移開,我開始詢問有關她母親的事情。

而回答我的卻僅僅是這兩個讓人感到無力的字眼。

“死了。”

冰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彷彿死掉的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而已。

“你不難過嗎?”

我略感驚奇的看向眼前這個情緒毫無波動的十歲小女孩,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冰糖剛出生的時候媽媽就死了,所以冰糖並不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低下頭小聲的向我訴說著自己的不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遭遇過太多令人感到悲傷的事情,導致她現在說出這些常人難以接受的事情時顯得十分的淡然。

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啊。

等這次任務結束后,給這個孩子找一個好的歸宿吧。

我心裡默默的想着,再次伸出手摸了摸冰糖的頭。

“沒關係的,之後日子會好起來的,我向你保證。”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儘可能輕鬆的口氣對她打了包票。

冰糖瘦弱的身軀微微的顫了顫,她用滿帶期冀的目光看了看我,不過那絲期冀的光芒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過,隨後她眼中的光芒迅速的黯淡下去,抿着嘴唇,輕輕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