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活着进来就是幸运……当然,这样说也有矛盾点,或许你捡回的性命,才是不幸所在。”
谢大夫和另一名医生将病床从“银幕空间”唯一的无菌手术室内推出,病人的颈部以上被厚重的白纱布遮盖,只露出墨绿色的眼睛和未被完全烧蚀变形的右侧鼻孔。
“暂且不知道这么多面积的烧伤会对你的生活功能造成多大影响……手术在技术上还是成功的。你的病房经过消光处理,镜子也全部撤掉了,不必担心走夜路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模样。”
“今后和其他成员一样,比如逆火,戴个面具也无妨……其实我在某个地方看过他的正脸,他没有任何外观上的损伤……”
谢大夫注视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将食指放在距离他的鼻尖约十公分的位置,观察瞳孔的大小和运动。
“既然说到逆火,他的下落依旧是个谜,伏尔加那边得怎么交代?”
“不幸之事十有八九,‘银幕’的行动可不是好聚好散的请客吃饭,这并非出乎意料,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在某片水域发现戴着假面的浮尸……”
“假面早就被找到了。伏尔加先生总是盯着它发呆,我挺好奇那张弗克斯面具背后的脸……但我猜测逆火没有那么容易挂掉。”
“不排除还有好点的情况,伏尔加收到某个神秘或庞大的组织的威胁,要求用银幕的利益交换逆火……”
“两害取其轻……电车难题可不单纯是选哪一边的问题,即便能做出选择,能否实际改变还是未知数。”
谢大夫的声音回响在通往病房的走廊上,
“等会还得帮迪诺查一下右眼的情况,但愿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宝晟。”
“对了,那个额头上带疤痕的家伙呢?”
“你是指哪一位?头上有伤的人我见过很多。”
“小麦肤色……棕红眼睛,个头挺大的男子,还是什么……线人之类的。”
“他的伤势比较稳定,如果他当时把弹片留给我处理,昨天就可以回去了,不过延后一天也没差别……”
……
新历536年11月24日下午3点,D0880号。
“还剩两个小时就得回致良知高中上晚自习,作业还没写完……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患,一点不假。”
焦作仁换回深红色的长袖衫,将腹部的伤口遮住,再披上黑色的外套,对着书桌前的镜子,从抽屉里拿出剪刀,把浸染过鲜血的头发逐一剪短。
“老哥周六去哪里了?夜不归宿还弄得这么狼狈,差点以为见不到老哥了……”
“能活着回来就算是万幸了……”
焦唯仁扑到焦作仁的怀抱中,隔着长袖衫摸到他的腹肌:
“老哥的肚子怎么了?我感觉右边那块地方硬邦邦的。”
“没什么,帮我叫一下其他的家庭成员吧,阿妹……还是有点疼,换药之类的,校医务室可以解决……”
焦唯仁从怀抱里溜出去,走下楼梯叩响萧羽洛的卧室房门。焦作仁蹲坐在书桌前,打开游戏本和常见的几个平台。
“群里也很安静,班级群和宰人航天局都是,平日里十分钟就有近百条留言的……”
除去学习委员的日常催收作业以外,成铭、朱金泉等平时闹腾的同学们似乎也集体“哑火”,微观的热点依旧是“苦胆”可能的风流轶事,“银幕”还未从十九号港口的行动中休整过来,自己也没有特别紧急的委托。
“对了,能告诉我今天在家里有发生什么事吗,阿妹?家庭成员似乎少了一位……”
“老哥是说门外穿西装的怪叔叔吗?”
“今天上午发生的的一切,都和我讲讲吧。”
焦作仁把双腿从椅面上放下来,转身面对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两人。
“姐姐……走了……”
“走了有很多种意思,出门逛街是走,离家远行也是走,驾鹤西去还是走……萧姐是怎么走的?”
“就是被怪叔叔带走的……还有一些社安员……”
“有社安员在,那么问题……还不大。”
焦作仁从喉咙里挤出有些沙哑的回答。
“他们说姐姐生病了,需要返厂……要看医生。”
萧羽洛捂着嘴低声说道。
“西装……返厂……焯成科技?”
“那个怪叔叔把一张名片交给我了……”
“给我看看(名片),阿妹。”
焦作仁摊开左手掌,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将掌心的名片夹住,
“ZC.Tec,A区15号,焯成大厦,姓袁……没错,就是他们!”
“萧羽薇”作为旧型号的“4035”这一身份并未完全改变,且不说“獾”事后的处理是否到位,新亚市的龙头企业总能想到办法追踪这些资产,或者通过司法局的诉讼——至少他们没有落败并赔偿的记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焦作仁的右手肘碰到鼠标,无意中按下左键,电脑屏幕显示着微观的网页。焦作仁再次摁下左键,点入搜索栏:
“绑架犯‘董姐’被押送至蓝岛监狱”
一条勉强挤进第十的热搜被棕红色的眼睛首先捕捉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利用了我家的数据,追击到D区来了……两位,他们除了带走萧姐以外,有没有对你们做什么?”
“没吧……怪叔叔的态度还算好,张口闭口就是……笔公司……”
“那叫敝公司,一种谦称,龙头企业还要故作玄虚,够好笑的……不过好笑的也到此为止了。”
焦作仁将卧室门打开,走到楼梯上看着跟出来的两人,话锋一转,
“只有带走萧姐那么简单?”
从开门到离开总共经过五分钟的时间,“跳跳怪”的摄像头始终是黑的,无人机和监视器也没法透过钉住的窗户拍到室内的画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焦作仁所知甚少。
“没有的吧,老哥,那个怪……西装男对着老姐的脑袋看了好久,还时不时……露出奇怪的表情……”
“估计是个禽兽东西,差点就要拿舌头舔了……”
“他老娘的,连仿生智能都不放过……这件事先到这里,我得想办法……”
目送两人顺着楼梯离开后,焦作仁回到卧室并反锁上门,将屏幕切换到“银幕隧道”:
“这件事我可以找谁呢?”
焦作仁熟练地输入登陆激活码后,发现“逆火”与“獾”二人的界面显示为“暂不可用”。
“还有坏男孩(Badboy)和小猎兔犬(Beagle),这次是追踪4035的下落,我需要擅长网络入侵的人来协助……”
……
“科萨克拉夫先生还是以前那个鲁莽的家伙,我真的无意伤害你的女儿,可惜你违反了约定。你受的伤终究会拖累她……或者是她们。”
戴着唇钉的女子拨动方向盘,六轮四门轿车的四个前轮同时向右旋转,平稳地通过有些坑洼的路面后,驶往位于E区2000号以外的某间偏远小屋。
“曾经的战友也不能让你回心转意,那就别怪我对你现在的成员下手了。”
轿车的后排被一具从海上捞起的躯体打湿,经过应急处理后,他的生命体征基本平稳,但仍处于半昏迷状态。
“就连特勤干员都别想找到你,哪怕他们还是做到了,我也能让他们有去无回,好歹我也是有联合刑警组织认证的……”
女子从换挡杆上举起右手,撩起自己的长白发,看到背对自己躺着的他,右脚轻踩油门,轿车擦过路上的其他车辆的同时加速前进,
“比起那破碎故土的流亡者的小命,所有人都是为这件东西而来,老弗棱斯特毕生的结晶……可惜我终究是等不及了。”
女子的墨绿色双眼直视车前,右手摸索着打开座位中央的置物箱,拿出一支口红和一瓶香水,
“深紫色的……看来原主人的品味还不错。”
“特勤局拟计划与皇家卫队合作,携手缉拿联合刑警组织通缉要犯‘特洛伊’……”
“麻烦先把我十六岁时候的那张照片换下来吧,这样下去是别想只靠面部扫描仪就抓住我的。”
“特洛伊”向面部以及全身都喷上香水,用余光瞥向大厦外侧的屏幕,看见自己曾经的黑白照片时,嘴角有些震动,很快平息下来,
“黑白的……咱可是活得好好的,是打算讽刺我,还是真找不到其他资料了?”
“怀特西尔安保顾问(WHSA)驻新亚市发言人表示,十九号港口的交火中存在‘特洛伊’的踪迹,其雇员已开始着手调查……”
“在我老死之前调查完就算我输了,真要执行起来,就不仅是几十个佣兵或一百多名俄联邦人的代价了。话还得稍微放谦虚点,在我回去补充完弹药之前……”
……
“今年……不对,明年……还是错,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个姓袁的衣冠禽兽……”
“月季”将巡逻车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关上后,絮絮叨叨地走向社安局大楼。
“恐怕自从莲心局长上任以后,我们与焯成打交道的次数会越来越多……”
“我们能改变多少呢,山药?”
“苦胆翻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你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平定国际通缉要犯给市民带来的恐慌……光看面向就知道那什么秘书……”
“月季”用社安证刷开安保门后,一路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队长的心情从来没这么烂过……”
“和你一起也应该慢慢有抵抗力了,青椒……不过那种公司狗的确惹人心烦。”
“他可是本市头号纳税企业——焯成科技的首席执行官的秘书……”
“是个秘书就能对社安局颐指气使了?要真是首席执行官本人,还不得自己建一支亲卫队啊!”
焦唐擎捏紧拳头,在一楼的大厅内不停踱步,似乎在准备和敌人大干一架。
“冷静点啊,青椒……你可别把大厅的其他人给打了……”
“监控都看着我们呢……上面有个练拳击的房间,随你怎么打……”
苏岚雨和黄玖鑫分别架住焦唐擎一侧的肩膀,等待焦唐擎的大脑稳定下来。
“我需要报案!人员失踪的案件……”
“稍等一下……C1到C5都有人,C6是仿生智能负责的自主报案程序……”
苏岚雨的见习任务刚好在回来的时段,其他五个窗口已经排着不下五人,坐在大厅其他位置的人几乎都在苦等消息。刚刚进来的女孩收拾好披到眼前的亚麻色长发后,来到唯一空余的C3队列前。
“C3准备就绪……抱歉,先前有任务在身,我来晚了……”
“一句抱歉就能让我们全家团聚吗?”
“为什么不事先换好班次?”
“明明是我先来的,小姐……不对,你多少岁了?”
其他队列后排的人纷纷向C3靠拢,亚麻发的女孩在最前端。
“十六有余,十七未满,仅此而已。”
“请队列保持安静!既然她先到了C3队列,就由她先报案。大家都不要吵了!”
苏岚雨拿出报案登记表,递给眼前的亚麻发女孩,女孩将手中的照片递给苏岚雨。
“一张家庭合照……你要找的是他对吗?”
“没错,她就是我的……”
“当然明白,是你们的孩子……”
“是我的亲弟弟啦!我这个年纪哪来的孩子……”
亚麻发女孩有些哭笑不得,大厅内的吵闹声被奇怪的说笑声取代。
“都——安——静——点!”
苏岚雨差点拔出腰间的防暴棍,考虑到报案的人数众多,她选择只凭借嗓子维持自己前面的队列。
“失踪人员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在哪?怎样的穿着打扮?”
“就是昨天,11月23日早上6点,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的留言,大致意思是他和另一位同学约好去了音乐喷泉,他披着白色的外套,黑色长裤……”
“好的,先记下来吧,包括失踪人员的姓名、长相、身份卡号……”
“亚麻色短发,眼睛蓝色,肤色较白,身高比我高十公分。至于姓名和身份卡……”
女孩将失踪者的所有信息依次填进保安登记表,倒扣在台上并推到苏岚雨的眼前。
“已经基本完整了,下面的空白处是填写案件中更多细节的,这会帮助社安局更早找到他……另外能问你一个小问题吗?不涉及隐私方面。”
“完全可以。”
“你对猫毛过敏吗?”
“嗯……事实上有点,在距离小猫五米左右的地方,就会止不住打喷嚏……”
“好的,这只是题外话。”
“填好了,给。”
女孩将登记表对折过去,除去案件细节以外的部分被盖在桌面上,苏岚雨收起登记表后,没等女孩离开队列,下一人迅速靠近上前。
“我这里也有人员失踪案件,我姓古,同行的是我的夫人,天照人,姓古鹰……”
……
“还活着……海浪把我和那个天照来的佣兵都卷了进去,后面就不记得了……”
眼前的黑布被撩开少许,“超燃”在“逆火”胸前留下的伤痕唤醒了后者的意识。呼吸的空气里仍旧掺杂着金属的味道,他将头低下,用剩余的力气吐出呛进肺里的海水。
“这是哪里?”
“Ne trebate znati previše(你并不需要了解太多).把你之前熟记于心的东西都告诉我,我也许……高兴的话,就会……”
“那我恐怕……不,是一定没法让你高兴的,话我说在前面。”
“逆火”的双手被反绑起来,吊在与天花板相连的绳索上,两脚刚好能碰到地面,鲜血从胸前的伤痕顶端流向末端,一直滑向紧身裤的右侧和黑色短靴。
“你最好捆住我的脖子,而不是手腕。我不是市长、议员或是贵族的孩子,家里没那么多钱来赎买我的命。”
“逆火”昂起脑袋,眼珠向下转动。“特洛伊”在额前和鼻梁骨上的黑色阴影,以及嘴边的两颗唇钉,仿佛正是她在入侵的网路上的招牌标志。
“我并不会给你的家人打电话,只要钱就敢什么都做的,除了歌厅的舞女就只剩下亡命的歹徒……或许还有怀特西尔的佣兵。但是,绝不包括你眼前的塔夏……哦不,特洛伊小姐。”
“佣兵是我的敌人,你也不像是他们的友军……一路上你完全不打算对我下手?”
“逆火”的伤口不断传出痛感,伤口以外的绝大多数部位逐渐变得酸软麻木,也有诸如手腕的撕裂、腿脚的抽筋这类例外。
“看来你很清楚,我不是要你的小命。我可以把你的头摁进水里,也可以把你放到公路上,等一辆同样倒霉的泥头货车,再或者把车全速开到海滩边,只有我提前跳下……”
“话说,你既不要我的钱,也不拿我的命,你打算……做什么?”
“将你作为我谈判时的筹码,娜斯塔西娅是个爱护下属的好姐姐,希望你……”
“我当然这样认为。此外,提醒你一下,银幕的这次行动并没有失败,不出三天,他们就会带人夷平这里,千万别连……(自己)怎样离……稀……糊涂……”
“逆火”的脸颊很快被“特洛伊”捏住,本就精疲力竭的他再也无法说出完整的汉煌短句。
“可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祈祷与我同归于尽?到底谁才是混乱分子啊……”
“特洛伊”抚摸着“逆火”的下巴,趁机撕掉一小片半透明的生物薄膜,露出的皮肤明显比周围的部分更白一些。
“既然她不来,我就找她去。当然,我会把你带上。告诉我前往你们较大的据点的那条路,只要我看到娜斯塔西娅,也就是你们的大姐头,我会当场将你释放。”
“想……”
“这就对了嘛……我先收拾下东西,等会记得给我指路。”
“特洛伊”向“逆火”的十指上方甩出一把飞刀,“逆火”弯下双腿,一屁股坐到木地板上。“特洛伊”掏出另一把飞刀握在左手上,缓慢割开束缚住“逆火”双手手腕的绳子。
“想都……不要想!”
在手腕得到解放的瞬间,“逆火”张嘴咬向“特洛伊”的左胳膊。
“给我松手……呸,是松嘴!”
“特洛伊”舒展开尚未被控制的右胳膊,用戴着铆钉手套的右手挥打向“逆火”的鼻梁骨。意识逐渐模糊的“逆火”将嘴稍稍张开,鼻血从两孔中汩汩流出。
“但愿我没有下狠手。”
随心所欲地施虐再也无法像十几年前那样催动自己的大脑分泌内啡肽,更何况眼前的人不是出头鸟,而是硬骨头,杀掉他似乎只会导致更多的硬骨头出现。
“特洛伊”拿出背心里的创可贴盖住牙印后,走向倒地不起的“逆火”,从抽屉里拿出面部扫描仪,然后翻开他紧闭的左眼皮。
“紫色瞳孔,还有那小片看上去像漂白过的,其实是原装的皮肤……伪装迷彩做得不错,社安局的小玩意还对付不了银幕……”
“扫描仪……你把社安员给……弄得……”
“逆火”的右眼自发地睁开来,另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架在他的脖子前面。
“作为杀手的你,却连代表职业的那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我是……银幕的制裁者……不是杀手……更不……混乱分子……”
“是在我的面前单纯地感到害怕,还是愧怍于自己的本心呢?”
全然不顾“逆火”的答复,“特洛伊”继续自说自话地问下去,
“我猜是前者。那个……或者说是那群,倒霉的见习生看到我以后,甚至没有时间去恐惧……”
“逆火”强行保持住清醒的意识,眼前不是“特洛伊”自己的小刀,而是本在自己左手臂下方的那把袖刃。
“真难以想象,你将会被自己的剑划破喉咙……逗你玩的,我早就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命。”
“特洛伊”收起袖刃并将其放进背心,掏出小刀贴向“逆火”胸前伤口附近未愈的皮肤。
“怀特西尔佣兵给你留下的伤?”
“这来自一名……算是武士的人,而不是你这样的混乱分……”
“Začepi(住嘴)!”
“特洛伊”将小刀指向腰部,又逐渐转移到大腿中间。
“长得还算不错,说话的语气却这么强硬,看来,在不把你磨死的前提下,我会尽可能地……给你惩罚……”
“你就算……把我割掉,也别想……和银幕有关……任何情报。”
“逆火”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右侧大腿由于尚未缓解的抽筋而继续颤抖着。
“哎呀……我可不是这么恶毒的人。再说了,我又不对女孩子有……那种方面的需求。”
“特洛伊”隔着紧身裤虚晃几刀,把小刀插在附近的木地板上后,向紧身裤的上端伸出双手。
“随你……怎么来……都行,反正……等不到屈服……”
“啊哈哈哈哈……”
“逆火”眼前的“特洛伊”突然开始大笑。
“还真以为要让我们的第一次相互交换?没想到你身体不大,脑子里装的那种事情可不少……”
“住……你住……”
“我就是不住嘴,哈啊!”
“特洛伊”移开双手,拿起从车里带来的口红和香水,深紫色顺着“逆火”嘴唇的轮廓向脸颊四周延伸开来,混着香水味的空气挤在小屋里面,“逆火”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又要昏睡过去。
“不过都是前戏而已,真正的考验,要到现在才开始。”
“特洛伊”确认所有出口都被封死或锁上后,将自己关在里屋,打开连接着柴油发电机的无菌冷冻柜。
“很好,没人对它动过手脚。老弗棱斯特先生,让我替你见证历史……”
“嘀嘀嘀……”
“娜斯塔西娅这么快就要来和我谈条件了?”
“特洛伊”打开房门,路过横躺着“逆火”的客厅,在地铺旁边找到响铃的手机。
“居然是‘无赦’本人打过来的?任务还没彻底完成,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我?”
“特洛伊”环顾房间四周,确认一切如常后,摁下绿色的“接听”按钮。
“先问你一句,我要的人呢?”
“正在试着将她逼出来,你永远可以相信……”
“我怎么记得我要的是个年龄三十未满的俄联邦人?你又是从哪户不幸人家里抓来的年轻男子呢?”
“这个你听我慢慢道来,可以追溯到银幕在昨天的物资交接……”
“谁有心情听你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塑料与混凝土撞击的声响,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特洛伊小姐!你正在将我们逼入绝路!”
“一个银幕的成员就能把我们逼到绝路?你怕是在印狄恩利亚的地堡里闷到傻了吧!”
“特洛伊”蹲坐在地铺上,伸出左手够到落在附近地板上的榴弹炮,
“身为伊利亚的贤内助,她一向爱护和她共患难的伙伴,阿戈斯小队最终被外力强行歼灭,而非死于内乱,很大程度归结于这位娜斯塔西娅小姐。我比你更了解自己的战友,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是选择了大相径庭的道路,期待殊途同归而已。话说回来,只要有下属生死未卜,她绝无可能坐视不管……”
“那我问你,被你绑架的是不是一个短头发、白皮肤,年龄十六岁上下的男孩……”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
“特洛伊”拿起榴弹炮和床头柜上的数发弹药,走进“逆火”所在的客厅,装填完弹药后,把榴弹炮甩到沙发的另一端。
“我们会成为排名第一与第二的联合刑警组织通缉要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多个可怕的头衔,再说了,俄联邦拿我没有任何办法,还不是让我溜到了新亚市……”
“但亚美利加联邦和东煌就没有可能坐视不管了!新亚尽管是面向世界完全开放的国际试验都市,但它自古以来就是东煌的属地,至于亚美利加,他们的怀特西尔佣兵时刻都想抢在特勤局前要了你的命……”
“佣兵、军人、特工……我会将他们的身份整合为同一个——罹难者。”
“看来有必要解除这份雇佣关系了……萨默维亚的存亡与我无关,我只管我的死活。”
“稍微冷静点不行吗?如果我的做法的确有失偏颇,就请陈述您的宝贵意见。”
“你周围的网络信号极不稳定,先看好你的感应炸药吧。”
“特洛伊”将电话扔到沙发底下,拿出另一部手机,扫描周围所有存在被骇入风险的设备,暂未发现任何来自屋外的异常信号。
“嘁,虚张声势……等等,我得看下人质的……”
“逆火”在地板上完全躺平,“特洛伊”脱下铆钉手套,将食指凑近到他的鼻孔前,
“坏了,他的呼吸十分微弱,好不容易把你从海里捞起来,可别就这样挂了……”
“真棒,我简直佩服得无话可说……”
“无赦”没有情绪波动的语音尚未在屋内消失,
“特勤局的机动部队在十分钟内就会把你和那个破烂的藏身点完全炸平,你的末日不过只是比他晚些而已。”
“你不会是要我把他救活过来吧!”
“只要人质还在,特勤局就没必要把你活埋起来……”
顾不上听“无赦”的指令,“特洛伊”跑回无菌冷冻柜旁,将数个夹层中的一管透明的淡绿色针剂取出。
“常温有效时间为五分钟……算上被那老家伙折腾过的时间,估计也就一分钟出头了。”
“特洛伊”拿着针剂回到客厅,翻开“逆火”的眼皮,他两侧的瞳孔逐渐散大,将周围的虹膜挤成一圈有色的环线,
“无赦估计已经挂(电话)了……”
“特洛伊”很快收到“无赦”随后发入自己手机的消息。
“不管这个比我还要疯癫的家伙在想什么,我只需要忙好见证历史的一步。”
“特洛伊”轻敲“逆火”的手臂,将淡绿色的液体推入他的静脉,
“你的成品终于得以离开枯燥的实验室,为我们所用,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