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536年11月24日6点36分,“银幕空间”。

“稀里糊涂地过了整个晚上,连手机都没法看,作业只动了四分之一,更何况家里的阿妹她们肯定还在担心我……”

连接床与上半身的绑带被拆除后,焦作仁从病床上慢慢坐起,他将裹着纱布的腹部固定住,右手握住碗的边缘不断往身前挪,左手抄起碗里的勺子。

“同样意思的话你已经重复了七遍,才过去一整天多两小时,就变得那么想家了?”

躯干和四肢缠满绷带的男子转动着黑色的高礼帽,尽管遍体鳞伤,却无一处累及要害部位。

“现在的家里除了阿妹,还有另外两人——准确地说是一人和一名仿生智能,南江洲的社安局和焯成科技可不会稀里糊涂地放过去……”

焦作仁把勺子靠到嘴边,缓缓喝下一口烫粥。

“虽然这时候说特别严肃的问题属实不可,只是……”

“你想问就问吧,让萧羽薇回来还不是你自作主张的想法。”

焦作仁甩动左手,将整个勺子淹没进粥里。

“这是我的想法,但某种程度上,却是如你所愿。”

黑色的高礼帽被放回到床头,“獾”裹紧白色的被套,只露出插着针头的右手,

“你是否会真的把4035当作是萧羽薇本人?前提是,她的记忆和表现与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我得予以考虑,但至少目前还是会的。”

“不管你现在说的是否出于真心,至少她对你而言,是仅次于妹妹的重要人物吧。”

“话别说那么绝。倘若世界再给萧姐一次机会,她也没理由去找到那个混账玩意,柯基和榔头都死在了那个荒唐的计划中,大概……真的只剩我这个本要等天收的家伙了。”

焦作仁听见“咕噜噜”的阵阵响动。

“别扯开话题,有和我闲聊的工夫,倒不如先把早饭吃了。”

“獾”向左侧转动脖子,眼贴下方的红肿已经消散大半,

“你可以向‘银幕’组织求助,凭什么认为,其他人就不可以?‘银幕’是庇护弱势者并守卫公平的制裁者组织,又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的……”

“你的意思是,其实萧羽薇他们没有死,只是被你们保护起来,故意瞒着……”

“Affrettatevi e fermare il vostro pensiero irritabile(赶紧停止你的胡思乱想)!”

“獾”突然仰头并抽身,差点把裹在身上的被套掀到地上,

“其他人都在南江洲的那栋出租公寓里,没被当场炸死的估计也埋了,至于萧羽薇……后来我也知道,你的命很硬,但她不是。”

“只是把三年的运气都放进了那辆皮卡,即便如此,萧羽薇还是……她之前就跟我倒过苦水,要不是那些放高利贷的狗畜生……”

“把狗去掉,狗还有牧羊犬、社安犬和导盲犬之类的,它们都是得力的好帮手。”

“好家伙,学点汉煌语言就来对我吹毛求疵了……”

闲聊的两人并未注意到将房门打开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注射液)还有最后一瓶。”

“他也是。”

“看来你们还挺有精神的,那我就放心了。今天中午别忘了复查下眼睛,獾。”

医生与同行的护士为两人换上新的注射液后,原路离开并带上房门。

“今天我必须得回去看看阿妹……”

焦作仁确认上半身稳定后,试着将双腿从床板与绑带之间移开。

“瞎扯,你还是赶紧考虑怎么和老师请假……期中考试结束了,暂时没什么大事吧。”

“怎么会没有?且不说期末考试,十二月份的文艺汇演被你给吃了?”

“但你不管肚子上的伤了?万一感染了还不得和上次那样,每天跑到医院去换药,你就完全不心疼自己的身子?”

“对我而言不过是点小伤,但帮众不可能就此松口。上次那些人就是趁着黄金周后补课的时间差,把阿妹给骗走的,要不是姓董的被缉拿归案,还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会被丢到集装箱里,像商品一样出口到亚夏乃至世界各地……”

左上侧腹部传来阵阵隐痛,焦作仁隔着被套捂住伤口的部位,准备往下按压。

“我得到的命令是你今天必须留在这里,至少不能离开银幕空间,请你别太为难我。”

“你已经妨碍到我回去看阿妹的权利,为不为难你只是我说了算,还能让其他人把我的头打了?”

“一提到阿妹就上头,拿你没办法了。”

“真正没办法的是我,要从你们的地盘上逃走,比离开南江洲,还要难上加难。”

按压反而加快了伤口向大脑传递痛感的速度,即便过去大半天,两道不深不浅的伤痕依然能让焦作仁差点疼昏过去。

“只是因为你不想离开了,对吧。”

“袋鼠帮……依旧在追逐我……在他们收手……或是被消灭之前,我需要……至少为阿妹……找到能够庇护我们的……不算太坏的……组织。既然……没法回去,那就……”

“到达世界的尽头。你总这样说,然后从南江洲跑到新亚……”

“不……不对……”

焦作仁用没有连接吊瓶的手抓住自己额前的头发,试图将它们拽掉,

“用别的手段……回去看阿妹也行。远程监控也是你们能力的一部分,不是吗?”

“说的这么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楼下便利店买可乐呢……”

“獾”将靠枕稍稍往上移,伸手够到放在床头的高礼帽,

“这并非探囊取物之事,而且第五条说得很清楚,得先购买相应的服务,我们才能保证按照要求完成……”

“那是对一般的委托人说的,你要不稀罕我这个线人,我就……”

“拿着两张船票或者机票,去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你只说对了一半,应该是四张。”

“走一个试试呗,中途如果没有袋鼠帮、焯成和怀特西尔的人跟踪你们,出去过个一年半载也无妨。至于学业方面的事……”

“我会再想办法!再……”

几颗透明的液滴从眼皮的缝隙中钻出,落到白色的被套上。

“我只能告诉你三件事。其一,留在新亚市,可以容纳银幕组织活动的新亚市,目前还是你的最优解;其二,哭泣不会带来妥协与让步,但拳头和子弹可以。”

“如果我没法给阿妹带来幸福,还不如帮她找个好家,让她忘了糟心的老哥……”

“你真的可以?”

“獾”轻轻甩手,将高礼帽向上抛出。

“我(新亚粗口)做不到!我……”

“不然你也没必要负气出走……还有第三件事,对你而言相对重要。”

被抛向天花板的高礼帽精准地落到“獾”的脑袋上,“咕噜噜”的响声传到“獾”的耳边。

“总之不会是让我把那碗粥喝掉,这么简单的事吧。”

“Perfetto……完美地避开了正确答案。”

……

“这是我们的城堡,你们凭什么要强闯进来?”

D0881号住宅的男主人用布满纹身的左臂将肉片刀举起来,朝向手持防暴棍与搜查证的三名社安员。

“这是例行公务,我们有搜查证……”

黄玖鑫将MSR放到“苦胆”交代的地点后,前往D区街尾的超市,刚好遇到执行搜查的“月季”小队的其他成员。他将左手搭在防暴棍旁边,右手从口袋里拿出带有九星徽标的社安证与搜查证。

“请立刻把刀具放下,记录仪会全程记录任务的执行,如果(社安员)存在不当言行,你随时可以前往社安局总部请求复查……”

苏岚雨把防暴棍放回腰间,向靠近自己的女孩——也就是男主人的女儿伸出右手。

“你是为数甚少的蛮不讲理的家伙。”

焦唐擎将防暴棍藏在身后,拔出手枪指向男主人,屏幕上显示为最低一级,

“都拿刀对准我们了,起码也得三级啊,什么预判……”

“除了那身制服以外,你们的举动和那些杂七杂八的匪帮有何区别?”

“青椒!别对市民作出这种举动!”

黄玖鑫举起左臂,握住焦唐擎拿起手枪的那只手。

“这点危险等级是没法打开保险的,我们是社安员,不会伤害市民。但你竟敢把社安员和匪帮相提并论,是打算去看守所一月游了?”

焦唐擎放下手枪后,男主人抓住女孩的一条胳膊,将她从苏岚雨身边带离。

“没教养的家伙,如果那里有免费医疗,就给我递上一副银色的手镯吧。”

男主人将肉片刀放回厨房,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的草坪啐了一口,黄玖鑫和苏岚雨紧随其后,将记录仪对准他的背影。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苏岚雨轻声问道。

“我的妻子,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她得了流感,从昨天开始就不肯吃东西,才刚刚睡着就被你们的敲门声惊醒了……”

“对不起,我们也有任务要……”

“说那么多也没用,咱们家没有枪支和管制药品,你们自己翻找去吧。”

“我们来找焯成科技生产的,4035号仿生智能。”

“焯成的仿生智能我们家里有一个,至于你说的编号……”

“我抓到你了,快束手就擒!”

“青椒又在哪里抽风了?”

“用不着你们过去,我过来就是了。”

焦唐擎用左手架住那人的脖子,右手握紧电击手枪抵住她的脑袋。

“你们疯掉了吗?给我放手!”

男主人一把推开黄玖鑫,抬脚向苏岚雨的下腹部踢过去。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侧过身去的苏岚雨避开了正面受击,由于突然的重心偏移,她的后背撞到橱柜上,差点跌坐下来。

“妨害社安员执行公务,一月游不至于,半个月而已。”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你以为自己算哪门子的英雄?”

“我没心情做什么救世的英雄,做个好丈夫和好父亲就足够了。”

“屋子里非常热闹啊……很好,很好。”

又有两人将大门推开,一人将社安证拿出,另一人慢吞吞地从深蓝色西装的口袋里掏出名片。

“早……早啊,袁秘书。”

男主人将衣服最上方的扣子扣上,脸上的怒意消散大半。

“下午好,敝公司的服务是否让您满意?”

“产品售后可用不着……这些社安员帮忙吧。”

袁秘书走到那名仿生智能的身旁,关掉电源后,取出仿生智能的记忆体——类似于U盘的存储设备。

“借用一下您的办公电脑可否,月季女士?”

“要用就用,废话一堆。”

袁秘书向上摆手,捋开遮住他额头的发丝及其留下的阴影,将设备连接到“月季”的轻薄本上。

“这不是敝公司遗失的产品,抱歉打扰了您的作息,我谨代表敝公司……”

“只剩下最后一家了,D0880号,队员们和我来。”

“向您表示诚挚的……”

袁秘书被“月季”队长和其他队员连拉带拽地“请”出D0881号。

“你们就不能让我把话讲完吗?他是我们的老客户,回头客对其他居民的影响和宣传是敝公司的……”

“我们就是在找遗失的‘4035’啊,根据信号来源,只有可能是在这里了。”

“仿生智能无法自行充电,蓄满的电量也不过只能维持五十小时,在外不依靠人类度过漫漫长日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玖……韭黄真懂。”

“那是最新的型号,像这种四位数的古董就像是七八岁的孩子,离开一天都别想……”

“月季”站在D0880号所在的马路旁边,焦唐擎在天桥下待命,苏岚雨站到住宅后方,黄玖鑫和袁秘书并排站在门口,前者收起防暴棍,弯曲食指准备叩门。

……

“我们在天桥下设好了信号中继器,可以骇入附近的监视器与设备了。另外,你的小车已准备就绪,獾。”

“耀华小区信号站点,一切正常。”

“未触发社安局自动追踪程序,无其他干扰源。”

“我已经准备好了。坏小子,借你的笔记本一用,线人有个不算很麻烦的请求。”

“獾”将一台平板放到焦作仁的床头,关上房门前往自己的房间,坐到工作台上的轻薄本旁边。

“真够香的……”

“事先和你说好啊,只能用一小时,抓紧时间把想说的话都讲出来。”

平板被一张白中带着两抹灰绿的失真的脸盖住大半,“獾”从右脸一侧移开摄像头后,将它正对向笔记本的屏幕。

“我又不是明天就去处刑场,搞那么悲壮做甚啊……”

“我来和你讲一下这几块分屏幕,左上角和右上角分别是D0880号的正面和背面,左下角是无人机的广角镜头,你可以不用管,右下角是我的跳跳怪,它在天桥附近溜达。希望你家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哪怕有也别被我看到哦。”

“看就看,窗户都被我从里面钉上去了。见不得的……穿越机组那两人的家里估计都会有,但那只能算是不想让别人看到的……”

“平板周围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你那边的声音怎么样?”

“没有问题……不对,问题出现了,挺大的。”

“果然是信号在这些金属墙壁间兜兜转转,逐渐就变弱了……”

“左下的画面不太对劲……黑色的S系豪车和社安局的巡逻车,还亮着警笛……”

“估计是社安局的案子牵扯到某些集团的利益……Bastardo, si stanno avvicinando a casa tua(混蛋,他们在接近你的住宅)...”

“What do you say?”

“抱歉,他们在靠近你的家,仅凭维护信号中继器的非作战成员,是无法和标准装备的社安员直接抗衡的……”

“现在说抱歉也没用……只能静观其变了。”

“跳跳怪”将微型摄像头聚焦在D0880的正门侧面,焦作仁看到一名和“獾”体型类似的社安员正在敲自己家的房门。

“我认识他,代号‘韭黄’,最近经常在D区巡逻,没干出特别厉害的事,任劳任怨的见习社安员……”

“韭黄、月季、决明子、莲心……社安局的前身难道是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吗?”

“至少比你那一个字的代号顺耳多了。”

“口无遮拦,扣掉半小时。”

“这只嗷嗷乱叫的狗獾……”

“再不管好你的嘴,我就再扣,等下甚至可以把摄像头关了,看你怎么办……”

“是欺负我解不开床上的绑带吗?”

“安静点……跳跳怪捕捉到他们的对话了。”

焦作仁把左手肘靠在床单上,手掌托住侧偏的脑袋,视线在摄像头传来的四幅画面之间来回变动。

……

“D0880号的住户们好,这里是敝公司的袁秘书,前来……”

“不会再给你们这些坏叔叔开门的!哼~”

“这和我们没关系哦,我们没必要冒犯贵公司的秘书。对吧,山药?”

袁秘书额头右侧的皮肤微微皱起,他用左手抵住西装的纽扣,差点将它解下。

“月季队长,这户人家的装修风格……有点独特啊。”

黄玖鑫继续叩门,袁秘书从里侧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一个黑盒子,将它贴在门板上。

“一个并非最新的仿生智能,与敝公司遗失的产品类似……你们可能会问我手上的东西是什么,这是敝公司的仿生智能检测与召回装置。”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月季”将两臂抱在胸前,用余光瞥着西装上面那颗白净的脑袋。

“它会强制召回一定范围内所有与公司有连接的,存在被认定有系统性故障的仿生智能,部分系统性故障并不会导致它们停止工作,维修方面的事情可不能强买强卖。”

“新亚市貌似也买不到焯成以外的仿生智能呵……”

“仿生智能产品正是敝公司的成立之本,敝公司非常渴望有新的竞争对手……”

袁秘书回过身子,满脸堆笑地注视着天桥下的社安员。

“再不离开我们家,我就让社安局的叔叔阿姨们过来抓你们!”

“里面貌似是还没成年的少女……我哪是坏人?是敝公司的……”

“笔公司……卖笔的?怕不是泥沙做的……”

“喂?是社安员阿姨吗,D0880号附近有可怕的怪叔叔……”

“贵公司的秘书就暂时回避一下吧。”

苏岚雨走到门前,将袁秘书带到马路对面,原本应在天桥下待命的焦唐擎已经不知所踪。

“谁家孩子的小玩具在乱跑,可得好好管教一番……”

“跳跳怪”左后方的驱动轮压过焦唐擎的脚趾,后者拔出电击手枪,沿着远离D0880的反方向跟在它后方。

“你的跳跳怪被社安员发现了,獾。”

“Risolverò il problema in un posto che non viene scoperto da altri, non preoccuparti(我会在未被别人发现的地方解决麻烦,不必担心).”

“到底在做什么,欢哥?那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估计和你一样,是个老……道处事的人。”

“你打算说那个带有两个反犬偏旁的成语,不过……”

“只有一个反犬偏旁,狡猾的猾……”

“又被我套出点东西了……万一你被别人抓住,怕是半个银幕组织都会被你供出来。”

“管他是佣兵还是匪帮,要撬开我的破嘴,还不如先给颗子弹尝尝……”

“你先看其他的画面吧,我得跟他玩一会儿。”

右下角的分屏幕变为一片漆黑,戴着蓝色檐帽的女社安员依旧在住宅附近巡逻,包括那位西装客在内的二男一女依旧守在门口及附近的道路旁。

“门铃的声音……刚才只是在叩门,现在开始按铃了?”

焦作仁凝神望向左上角的分屏幕,音源被切换为分屏幕对应的监视器。

“是社安员来了吗?”

“我们没有做任何违反条律的事情,社安员没必要过来……”

“让他们进来吧,姐姐。他们不是敌人,是守护市民的……”

“真拿你没办法……但愿那个怪叔叔会被吓跑掉。”

“只能祈祷没有佣兵和匪帮靠近了……社安员在旁边,他们也没必要如此冒犯……”

被木板钉住窗户的住宅迎来了11月24日早晨的第一束光。

……

“可恶的小玩意,美好的一天差点给你毁掉了……”

“跳跳怪”溜进草堆,从泥地跳到油桶和废弃仓库的屋顶上,再钻入排风管道的缺口。

“你的小聪明很有用吧!让本该流网捕鱼的我,只需要在瓮中……”

焦唐擎用双手堵住管道的另一端,察觉到“跳跳怪”带动的热空气后,顺着冲击力将“跳跳怪”握到胸前。

“可算是被我逮住了,不知好歹的丑东西……”

“跳跳怪”底座的弹簧在焦唐擎的双手上施力,后轮压过他的脸颊,随后四脚朝天落在水泥地板上,翻了个身若无其事地跑到仓库外面。

“(新亚粗口)这没教养的玩意……”

焦唐擎拔出电击手枪,眼前的跳跳怪被判定为“Ⅲ”级,尚未达到必须制伏的标准。

“犯罪危险预判等级是针对活人与仿生智能的,小玩具真要是打烂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赔一个,正好袁秘书本人就在,没准因为任务还能弄个打折……”

焦唐擎拨动手枪侧面的指针,将脉冲电压调到最大限度。

“牛蒡会为我们报销的,不让我进屋就算了,连小孩的玩具都要骑到我脑袋上……”

焦唐擎捡起脚边的石头扔向“跳跳怪”,在它跃起躲避石头的瞬间,焦唐擎扣下扳机。“跳跳怪”再次翻到在地,但没有像刚才那样一骨碌翻回去。

“让我看看这究竟是小孩的玩具,还是敌国特工豢养的爪牙……”

焦唐擎抬腿踩住“跳跳怪”左后轮的轮毂连轴,将断轴连同左后轮扔到附近的排水沟里,仔细端详着残缺不全的“跳跳怪”。

“分时四驱传动,大功率马达,能够抵抗数发短步枪弹的轻型装甲,杂七杂八的设备……可惜全身通电。”

焦唐擎原路返回D0880号,边走边欣赏自己手里的“战利品”。

“微型摄像头……果然是五十万新亚币的装备。”

摄像头的右上角有一个黑色的小疙瘩,焦唐擎将摄像头对准自己的下巴,小疙瘩中冒出蓝色的电火花。

“呃哇啊啊啊啊——”

焦唐擎的意识从大脑中抽离出来,失去重心的他单膝跪坐在人行道旁,惯性让他的前身扑倒在地。“跳跳怪”凭借剩下的三个轮子,一瘸一拐地回到“银幕”在天桥下方部署信号中继器的成员旁边。

“Il perdente pensa sempre di aver vinto prima(失败者总认为自己是赢了的)...但是胜利也没有站到我这边。”

……

“这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五星级公寓单间’,最高安全水准的蓝岛监狱(Blue Island Prison)会保障你的下半生,内政部门真不吝惜用纳税人的干净钱,养你这种白嫩的脏东西……”

“不就是加了两块毛玻璃而已?免得我淋浴的时候让对面一览无余?”

赤脚的中年女子在社安居巡逻快艇的护送下,登上新亚市本土以外的E区布鲁岛,被押进位于四楼走廊末端的一间牢房。

“你就庆幸负责这里的有一半是女社安员吧。”

“珍惜我在这里的日子吧,如果我达成辩诉交易……”

社安员将铁门合紧,同时关上智能锁和机械锁,拿着钥匙串的一名社安员先行离开,去迎接下批来岛的“访客”。

“接近一半的人被你活活折磨致死,一半以上的人已经指认,你就是四十六号码头和伪造身份卡等系列案件的首恶元凶,你的社会生活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每个进来的人总是这么说,痛哭流涕甚至吓晕过去的都不少,你的演技亟待改进啊!”

“别可怜我,我没必要向你们或者法官求情。”

“董姐”靠近盥洗池,捧起冷水泼向自己的脸,将路上的疲惫感减轻少许,

“真正利用网络技术修改身份,意图逍遥法外的家伙们,你们有逮住过吗?”

“我们有权不予回答。”

“还想着她能在南江洲卖个好价钱呢,没想到居然是同行……”

“卖了多可惜,做女仆好了,我会让你感到很爽的。”

“你对那种人有胃口,真够狠的……呃……”

“董姐”扭头望向铁窗外面:整座监狱没有公路直通,只有停泊社安局巡逻快艇的码头,到达本土的最短距离也有五十公里。

“也好,在确认独冠龙已被击杀之前,他的残部,包括现在的袋鼠帮,都别想带着武器进入蓝岛……”

“董姐”转过身,拿着桌上的报纸站到两块毛玻璃的后方,在她向社安员拿到纸笔之前,冥想是唯一能够排除那些如狼般饥渴的目光的手段。

“你别想再躲太久了,克仁先生。我让仿生智能扮成你的模样进去,绝不只是为了一擒一纵你那可怜又可爱的妹妹……”

“董姐”将囚服放在边角的地面上,打开淋浴头后,弯腰冲洗干燥而略带分叉的长发,报纸的头版被地面的水珠打湿,大标题依旧清晰可见:

“货运港口发生激烈交火,焯成科技搜查仿生智能”

“没有任何艺术含量的标题。不过看这张照片,袋鼠帮掺和进去的后果可想而知……刚才说到哪里了?对,克仁先生的家……”

“董姐”关掉淋浴头,雾气顺着铁窗的缝隙从眼前散去,简单擦拭过身子后,她重新穿起上半身的囚服,

“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候……When the city is on f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