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joyable,形容詞,有樂趣的,experienced,也是形容詞,有經驗的……”

“等到熄燈的時候記得讓聲音稍微小點,不要拖到明天才躺下,考試之前的睡眠也是必須要保證的。”

距離熄燈不足兩分鐘的時間,十號樓的405宿舍響起背單詞的聲音,武藤大悟下方的床鋪晃動一陣后,焦作仁將左手連同外側的石膏平攤在床墊子上,將外語書和筆記平攤在枕頭上,手電被放在床單之間的夾層。

“同學,這是第一單元的生詞吧。”

“對,平時光顧着看老師的樣子,課也沒怎麼聽,默寫兩次就有一次不過的,要不是期中考試既算是學力競爭,又要算分班成績,誰想認真地考……”

“你這話就很欠妥了,同學,龍欣瑤班長估計就是討厭你這點,自己不怎麼好學,還拉着別人一塊……”

“所以之前混的還得強補上去,雖然也很難說是碌碌無為的那種……composition,名詞,作品……”

焦作仁用枕頭邊沿壓住寫有筆記的摘抄本,上面記有定語從句和非謂語動詞相關的語法,“which從句主謂不可倒裝……”

“焦作仁,你上次纏着一身繃帶回來,這次又是石膏,每次受傷前都趕上挺大的新聞,到底是在上學,還是在戰鬥啊?”

“兩者都有吧,考場即戰場,社安員也不是我們的保姆,哪裡磕傷碰傷還都算正常的吧……”

“得虧期中考試和全國智能錦標賽的海選賽在同一周進行,你這樣子……真不知道那些隊友要怎麼說,光是佐渡尚文就沒少抱怨過你……”

武藤大悟將被子蓋上,汪寰宇將廁所的燈關掉后,爬回朱金泉所在位置的上鋪。

“那就讓他去抱怨好了,星期五回去的時候,我到中央病院問下大夫能否把五指部分的石膏先拆掉……不是啊這,我躺在床上背單詞,突然就被你們帶偏了?”

“這就是彼此耗盡對方複習時間的技巧——同歸於盡複習法噠!啊哈哈哈哈……”

杠鈴般的狂笑在宿舍內迴響,窗框連帶着玻璃在笑聲與風聲的雙重作用下不斷晃動。汪寰宇將耳朵捂緊,焦作仁發覺眼前的視野變黑,隨着笑聲的減弱逐漸恢復過來。

“再笑下去我們一宿舍今晚都沒法睡了!有夠驚悚的……”

“已經熄燈了,大家都安靜點吧。下鋪的早點睡,聽學長說新亞市外語試卷的閱讀部分普遍較難,別熬夜影響了判斷力……”

舍監將電閘拉下,只剩空調將熱氣從葉片間釋放出來,武藤大悟把耳朵湊在床單上,直到入眠以前,耳邊依然是發音略顯蹩腳的聯邦語單詞和短句。

……

“快起來,快起來,宿舍要關門了!”

“啊……怎麼可能?現在不是六點……”

武藤大悟將床簾拉開一道小縫,節能燈光順着縫隙照進焦作仁的眼裡。

“六你的頭啊!過去半個小時了都……再不起來,你一個人留着看門吧……”

“不敢不敢,外語還沒考呢,昨天背的單詞和語法完全沒有着落,一覺醒來又給埋進大腦裡面了……”

焦作仁將腦袋緩慢抬起,被壓住的右手臂上留有大片泛紅的區域。若是壓到左臂上,哪怕石膏完好無損,腦袋估計也會被石膏硌得生疼。

“我得先走了,你把宿舍收拾一下,根據校規,垃圾桶里不能留下垃圾,舍監會按要求查的。”

“明白……啦。”

焦作仁在哈欠聲中將身體挪到床邊坐起來,用尚能活動的右手揉着右眼,武藤大悟將宿舍門虛掩上后快步離開。將個人衛生簡略打理過後,時間再次過去五分鐘,焦作仁固定好左臂后,拿起書包從樓梯上狂奔下去,壓着六點四十分宿舍關門的點衝出大門來到食堂。

“不好……那個傢伙最近還要向我借卡來着,我要這麼晚到的話……”

儘管小賣部里的面點和快餐也可以解決暫時性的飢餓,但絕不是健康的長久之計。焦作仁使勁回憶着昨天——也或許就在今天所臨時強記的內容,在食堂正中央附近的區域瞥見一小片亞麻色的頭髮后,焦作仁拿着買好的皮蛋粥來到他的對面。

“早……早啊佳……佳韻,讓你久等了……嗯?”

歐陽佳韻將勺子放進裝有白湯餛飩的碗里,兩片碧藍色的海洋隨着他的抬頭而完全顯現,焦作仁下意識地揉了揉左眼。

“你是……問其他人借飯卡了?”

“不是的,我昨天丟失的飯卡找到了,那天晚上我把褲子半掛在床邊,拉鏈沒有拉緊,卡就從兜里滑了下去……”

“那天你不是說,自己找遍整個宿舍都沒發現嗎?”

焦作仁翻出背包里的小鏡子,除了自己與妹妹的合影仍然不知所蹤以外,外殼和內部的平面鏡完好無損。鏡中他的雙眼周圍一圈彷彿被畫上濃重的眼影,兩抹棕紅周圍幾乎被鮮紅的細絲完全裹住,原本連片的純白被這些細絲割成無數塊碎片。

“找到的過程也挺奇妙的。”

“說來聽聽,講到有趣的事情,人就不容易犯困……額哼。”

焦作仁清了下嗓子。自己說出的大概是對的廢話,如今面對為數不多的,與自己友好且無利益糾葛的夥伴,即使嘴唇不夠靈活,相較於持續的靜默,冗餘之辭也聊勝於無。

“今天早上我本來已經準備好,洛航在陽台上打掃衛生時,整理大家的鞋子就發現了……某種特別罕見,但確實存在的可能性。”

“從床頭掉到陽台那邊,確實挺難有想到的。”

“不是的啦……”

歐陽佳韻用勺子舀出兩隻餛飩,碧藍色的雙眼茫然地向周圍轉動。隨着餛飩“咕嚕”兩聲經過喉頭,有些走神的他重新將目光移回焦作仁的鼻尖上。

“是另一位舍友,他昨天把那雙鞋子放到陽台,沒有過多注意到裡面有什麼異常,今天早上準備出宿舍的時候,在他右腳穿的鞋子里找到了我的卡,簡直絕了……”

歐陽佳韻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一口湯水順着嘴角落回碗的邊沿。

“哈哈哈……掉到鞋子里還行,的確是未曾設想過的可能。順便問一句,你沒把卡提前掛失吧。”

“本來打算今天上午去學校財務處的。”

“那就不必了,正常的收尾其實也挺不錯的。要擔心的事基本沒了吧?”

“怎麼可能啊……上午的外語考試就讓我夠慌的了,畢竟我的對手不僅在這裡,還包括一中和天語宮的……”

“害,用不着到處樹敵,再想方設法擊敗他們,尤其是從高一就開始這樣,也是夠累的。”

焦作仁拿着皮蛋粥和吸管,準備向門外走去。他臉上的倦色尚未消退,大腦卻已經比十分鐘前清醒許多,至少撐到午睡之前沒有過多的問題。

“另外,焦作仁同學今天的臉色不是特別好……”

焦作仁回頭看着仍在吃早飯的歐陽佳韻,後者的眼神緊盯他自己那張難得疲憊的睡臉,

“臉頰有點發白,皺着額頭的皮膚,眼睛周圍更不用說,就像是剛從末日中逃出生天的那樣……遇到什麼讓你內心發堵的事了嗎?”

“昨天不小心通宵而已,中午緩緩就行……”

焦作仁將兩邊的嘴角略微上揚,試圖掩蓋臉頰和眼睛周圍的,隨後將腦袋回正。

“遇見那小子,大概是我在這段校園時光中極其難得的幸運……龍欣瑤班長就不能學着人家一點……”

食堂玻璃門外新裝上的塑膠隔熱門擋住打上石膏的少年的背影,距離期中考試最後的主課——外語的考試時間還剩下一個半小時。

……

“這些數據總算在大半天後完全備份了……儘管名義上它們被沒收回社安局,但社安局顯然還沒打算將它們全都運出去,只是把這個藏匿服務器的地方變作管制區域……”

距離“衝擊夥伴(Dash mate)”的負責人“皇后”被害已經過去整整一周時間,儘管社安局的技術人員很輕易地在服務器中發現被駭入的痕迹,根據IP找到的定位也被牢牢鎖定在新亞市內的某個角落,但對於嫌疑人的蹤跡,包括特勤幹員在內的社安力量基本一無所獲。

“歐風龍灣的失蹤業主還沒被找到,現在又多了個死去的黑客組織負責人……”

“反正都不是好的茬,新局長說了,就連銀幕——那個在碼頭與我們有所合作的制裁者組織,也不再值得信任了。說難聽點,就是為了實體正義而不擇手段的黑衣狂徒。只不過他們背後有俄倫西亞聯邦的插手,市政廳得暫時藉助亞美利加聯邦和布列廷恩王國的力量……”

“東煌對這些異常的管束真的還沒提上日程嗎?市政廳、好壞不明的制裁者,以及我們這些社安員,加上幫眾、傭兵等一大茬事,試驗都市怕是要翻個地朝天……”

“好壞?你怕是忘了黃局長和苦膽反覆強調的……”

“你不必教我做事,我也是略懂一二的,非黑即白的人與事永不存在……”

“Perché queste persone continuano a fare rumore(為何這群人一直在吵架)...唯一的出口被社安員堵上,周圍也有進行信號監測與干擾的設備,我的跳跳怪沒法保持全部的運行功率。”

“獾”坐在停靠於警戒線附近的雙門轎跑中,左手握住鑰匙鎖上車門,窗戶內側的深色隔熱紙遮住大部分內飾。他半躺在駕駛座上,僅用手機指揮深入“衝擊夥伴”服務器所在區域的“頑皮的跳跳怪”——某輛擁有垂直跳躍、短距衝刺和常規駭入功能的多用途智能小車。後座上除了自己的高禮帽以外,還有一台遙控器和“火球”無人機。

“這裡估計也沒其他的耳朵……平心而論,你真認為制裁者都是藐視程序的黑衣狂徒,沒準也有些……這潭水可真不淺的。”

“社安體系內還有……算了,懂的都懂,不懂的也不過多解釋……”

“這倆謎語人啥時候出去……跳跳怪被堵在服務器後面大半天了,再過一天怕是直接自動關機。主動銷毀完全是下策中的下策,光輻就一搞物流和推廣的,雖說並非完全的皮包,做的很多事也不是被社安秩序條律所允許的……”

“獾”將座位靠背放低,側過身子拿到遙控器,使用事先準備的指紋激活遙控器后,將右側的按鈕向下推到底,無人機的橇式起落架離開雙門轎跑的後排座位。裝有深色隔熱紙的車窗被打開小半部分,“獾”撥動左側的搖桿,無人機從車內飛出,升到距離地面約百米的空中。

“至少還有另一位同伴將他的無人機借給我,就用它把社安員的注意引開,但要是受到干擾甚至擊落,麻煩就大了。Agisci con cautela(謹慎行事).”

“獾”操控無人機接近服務器藏匿點位於正上方的排風扇,駭入服務器旁邊僅有的監視器,自己的“跳跳怪”躲在機櫃後方,周圍沒有樓梯或是可以跳上的平台,讓小車從通風口離開幾乎是不可能的選項。

“要是這小車能跳再高一點,或者會飛就更不錯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哪怕不帶其他電子設備,互相聯繫總得需要對講機或是送話儀之類的……”

“獾”將手機連接到“火球”無人機,鎖定方位后,將手機上某段用於駭入簡單設備的代碼通過無人機傳輸,最後到達其中一名社安員的對講機中。

“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不清楚……貌似是在你那邊的。”

“好像是對講機在響……”

“你先接吧,我來幫你警戒周圍。”

一名社安員將對講機湊到耳邊,另一人把手搭在電擊槍旁,準備防衛可能的不測。

“喂,喂?誰打來的,話都不說一句……”

一開始只是對講機內部響起莫名的噪音,“獾”卻在隨後聽到摔砸東西的聲響和歇斯底里的吼叫。

“簡直是過分!(新亞粗口)……銀幕也好,特洛伊和無赦也罷,只是沒了一個衝擊夥伴,還有那麼多縮在屏幕後頭的狗駭客,要給我逮到非得見一個殺一個……”

“青椒!能不能稍微冷靜……”

“你別煩我,萵筍!”

代號“青椒”的社安員一把扯開“萵筍”的手臂,走向連接服務器和外界的唯一通道。腳步聲逐漸遠去,監控畫面上只剩下一名攜帶電擊槍的社安員的身影。

“還剩下一個人,用相同的方法炮製可能行不通了,先往外靠近點,尋找可能的機會吧……”

“火球”無人機在排風扇附近的平面降落並待機,“獾”的手機重新與“跳跳怪”連接,指甲蓋大小的前輪向右轉過四十度,後輪彈跳過障礙物的同時,行進到距離“萵筍”僅有五步之隔的暗角。

“排風扇那邊有異常信號?好的,等你們過來,我和其他人一起過去看看……”

“Chiedere supporto ora(現在叫增援了)?”

避開干擾設備的無人機的功率沒有減小,前置的攝像頭向下傾斜,一支約有四到六名社安員組成的小隊正在登上排風扇所在的區域。附近是城西廢棄許久的化工園區,三年前被某個人低價收購后,名義上將被開發為科技園區,如今這裡依然保持一千多天前的原貌——甚至披上了幾層沙土和灰塵。

“跳跳怪的電量不是太多,哪怕丟卒保車的話……”

“獾”操控“跳跳怪”來到離通道最近的服務器後方,持續播放類似於電腦故障的響動,同時打開揚聲器。

“有什麼問題,萵筍先生?”

“衝擊夥伴的服務器一直在發出噪音,請求……”

對講機的另一頭被雜音淹沒,“獾”手機屏幕中的監控畫面被大量在信號不良時才出現雪片所覆蓋,他與無人機和自己的“跳跳怪”均失去聯繫。

“萵筍,萵筍!偵測到不明人員入侵,你快撤……”

“別叫了,青椒,化工園區……”

對講機已經無法使用,“青椒”扯着嗓子大喊起來,化工園區的儲料罐附近冒出的濃煙嗆入他的喉嚨,他捂着鼻子背對化工園區離開。警戒線的外圍又拉起一片新的管制區域,無人機從十餘米的空中硬着陸至附近的斜面,其中一隻橇式起落架順着坡道滑落下來。

“問一下車裡有人嗎?”

裝有深色隔熱紙的車窗被指關節猛敲數下,“獾”戴上口罩后,將車窗緩慢降下。

“這裡……是出什麼事了?”

假裝自己剛被從夢中驚醒那樣,“獾”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扶着口罩的左半邊,眯着眼睛正對把腦袋伸進車內的男性社安員。

“且不管你是誰,現在快離開,舊化工園區出現緊急事態,這裡即將劃為管制區域……”

“獾”將車鑰匙迅速插回,準備掛上一檔放下手剎時,旁邊的社安員依然站在自己的雙門轎跑旁邊。

“你愣在這裡做什麼?撤走啊!”

“我得等和我一起的見習社安員,他很可能被困在那片管制區域內……”

“嘭!”

“嘭——”

兩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先後響起,一根煙囪沿着廠房旁邊的鐵架轟然倒下,先前冒着濃煙的儲料罐燃起大火。

“衝鋒或是撤退二選一啊!你呆站着算什麼?沉默不是選擇啊!”

社安員的信號監測與干擾設備相繼撤出化工園區,“獾”的手機與“跳跳怪”重新連上,隱約能看到深色隔熱紙背後有帶着四片槳葉的物體從斜坡上落到車輛附近。

“別管我們……社安員不需要靠市民保護……”

“獾”目送着社安員的背影,消失在唯一通往“衝擊夥伴”服務器藏匿點的入口。

“還真就過去找人了……看來還不賴呢,伏爾加先生也沒說過必須和他們劃清……”

“獾”摁下車鑰匙上的一個按鈕,“跳跳怪”繞過大半圈后回到雙門轎跑的正後方,躍入被打開的後備箱內。他將手機重新連上無人機,無人機在空中顫顫巍巍地飛了一段距離后,同樣回到後備箱內。

“來不及下車關後備箱了了,先把數據帶到光輻,這似曾相識的爆炸,難怪大姐頭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

“完蛋了完蛋了,外語要完了……”

“別一個勁復讀啊!說重點!”

“紙張很整潔,聽力很正常,閱讀很新穎,時態很多樣,作文很開放……”

“佳韻的概括可還行,所以你到底怎麼了,焦作仁同學?”

“我……考試的時候睡著了,把二十五分鐘的時間給浪費了,有六道選擇題的閱讀理解,我一整篇沒塗卡就交了……”

“少做一篇閱讀可還行……現在先放下來,地理和思政還要考,僅此而已。”

“免不了要被你們外語老師訓了啊,それは少し殘念です(有點讓人失望)……”

電視屏幕上的主持人把稿子放到一旁,旁邊畫面上方的字幕切換為紅色的“Breaking News”。

“再次插播一條緊急新聞,城西化工園區發生未知原因的爆炸,無證據表明其與先前在附近區域的爆炸為同一人所為,目前暫無人員傷亡報告。社安局方面收到一份錄音文件,疑似為聯合刑警組織通緝要犯‘特洛伊’的威脅,要求社安局交出有關本市絕大部分非官方組織的全部信息。此人提及在城西化工園區留有不特定人質,特勤局已經採取相關行動,以下是社安局發言人關於此事件的表態。”

“我記得那次聯合行動不是才將那些匪幫犯的氣焰給打壓下去嗎?怎麼又來了……”

“認真聽新聞,不必當時評論,僅此而已。”

焦作仁把身體迴轉到原位,歐陽佳韻和佐渡尚文坐在焦作仁的對面,抬起頭繼續看屏幕上的新聞。

“新亞社安局將不惜一切力量,維護穩定的秩序和城市內所有人的安全。市政廳也在此正告全體市民、遊客或是暫定居者,公然對抗城市的人或組織沒有出路,回頭是岸,或者遭受嚴厲懲罰……”

焦作仁埋頭吃飯,歐陽佳韻與佐渡尚文二人將外語答案對比過後,小聲聊着有關海選賽的事宜。

“那個‘特洛伊’是何方神聖?聽起來老厲害的樣子,不會和聯合行動針對的目標是一夥吧。”

兩人把目光同時移到正在提問的焦作仁的小麥色臉上。相較於上午,他臉上的黑眼圈已經散去大半,棕紅色瞳仁周圍的血絲屈指可數。

“那些才不是同一群人啊,聯合刑警組織的網站上有她相對完整的消息。她來自薩默維亞,用手中的槍、榴彈與爆炸物在南歐倫曼大肆搞破壞,二十四名有頭有臉的人士被她炸到根本辨別不出模樣。除此以外,俄倫西亞安全局(R.B.S.)正在追查被她竊取的兩份神經加速劑完成品……”

“薩默維亞是什麼地方?我只在歷史書的後面看到過這個名字……”

“她屬於南歐倫曼地區的一部分,與俄倫西亞接壤。那裡很早就有‘火炸藥’的綽號,第一次世界戰爭更是由他們的青年充當了導火索。尤其在十幾年前,薩默維亞經過各方投票自決后,被分為十餘個蕞爾小國,也包括她自己。面對不同的信仰、條律與發展觀念,曾經的手足姐妹無法坐下來解決矛盾,卻選擇同室操戈,懷特西爾傭兵和各種奇怪的力量更是如烏鴉般聞息而來,那片原本富足而團結的土地,直到如今仍在經歷着她所難於承受的苦難……”

歐陽佳韻頭上的倒三角“發卡”從青綠色變為天藍色,他將頭微微低下,試圖藏住眼神中的憂傷。

“佳韻了解的不少啊……”

“只是略懂點奇怪的知識,平時基本沒地方用到的那種。誰都不知道她在新亞市內的下一步行動,有人出重金雇傭她的可能性微存。”

佐渡尚文騰出拿着勺子的左手,悄悄摸了下歐陽佳韻的腦袋,在移到“發卡”的瞬間,那隻左手被歐陽佳韻輕拍回去。

“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碰它,頭會痛的。”

“好別緻的小飾物……果然在一起久了,反而不會覺得很奇怪。倒不如說這是佳韻最獨特的標誌呢。”

“你們兩個就別秀恩愛了,下午的地理和思政……”

焦作仁的後半句話卡在喉嚨里,兩對和善的眼神同時瞪着自己,他的上半身下意識地向後避過去。

“好的好的,你們只是普通的隊友關係,是我判斷不……我怎麼變得和汪寰宇那樣喜歡看男生擁在一起……”

沒有靠背的凳子差點讓他失去平衡跌落到地上,焦作仁的屁股連同凳子腿向後退十公分后,將凳子往前移回原位。

“眾所周知宅和宅的確某個領域的同好,你要非得指望看男生在一起的,建議去……總之你會叩開新世界的大門,但要下不了快車,就別怪到我頭上了。”

“別提傷心事了,先人早已隨風而去,後來者的我們,又該往何處尋……”

“這個嘛……不讓自己被時代和環境所改變,永遠保持啟航之時的那份熱情與初心就足矣了。對的,這很難做到,但總有幾個能夠保持本我……的人。”

佐渡尚文悄悄咳嗽兩聲,將靠近氣管的米粒帶回到食管內,

“還是聊點輕鬆的吧。最近有部新番,叫什麼……輪椅仆長永不解僱退役保鏢,我沒記錯的話,翻譯成漢煌語言就是這樣的。”

“嗯嗯,雖然是原創,反響和評分其實也可以了,但還是叫好不叫賣的那種,目前只是把兩位女主的身份介紹了大概,女僕長的回憶片段,第二集的一場小戰鬥寫了保鏢她曾經的能力……”

“明天,也就是11月14號晚上10點開始放送第七集,真想在考完期中考試后就回到家裡,抱着枕頭拿着手機躺床上看新番……”

“不愧是你,僅此而已。”

歐陽佳韻的“發卡”變為嫩黃色。食堂內的人數逐漸減少,焦作仁把目光移到電視屏幕上后,很快又回到大碗里,三人幾乎同時加快扒飯速度。

……

“辰砂同學感覺如何呀?”

龍欣瑤將眼鏡扶正,黎辰砂眨巴着緋紅色的雙眼,兩人站在食堂二樓外面走廊的欄杆旁邊,手上各拿一份牛肉卷。

“雖然也摻雜了些學力競爭這種不太讓我喜歡的部分,但要是能藉此知道其他學生的學習狀況,至少對我而言沒有壞處,班長就更需要關注了……”

“為什麼要把副課也帶上啊?幾乎沒有一門是我擅長的,好不容易在語數外爭取到的優勢,全都沒用了……”

龍欣瑤“啊嗚”一下咬掉半隻牛肉卷,一大塊噴香的牛肉順着包裝紙後方的缺口,掉到食堂大門前的幹道上。

“勝敗這種事情不是……況且所有學科還沒全部統計呢,等你的英語成績出來,一定把那些男生全都給甩得老遠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這次閱讀理解有提到新亞社安局在預防青少年失學和犯罪方面的貢獻,尤其是最後兩道閱讀題,轉了一圈只有我是全對的。”

“班長也夠厲害的……另外,大後天的海選賽要怎麼辦,憨憨隊友把手給弄傷了,雖說不是主要操控的那隻……”

“關於這點我也拿他沒辦法,不怕狠的,就怕連命都敢拿去搏的。”

“換個角度想想,能在國際通緝要犯的毒手下倖存,能力、勇氣與幸運,哪一樣都少不得。”

黎辰砂把剩下的牛肉送進嘴裡,外卷的半張餅連同包裝紙一起被丟到垃圾桶中,

“在他滑向違背本心的選擇之前,我可以幫他做點改變。除去極小概率的異常基因,沒有哪個人是天生的惡魔。”

“好像是上午最後一篇閱讀理解的原話……總之學力競爭的這部分就告一段落了,辰砂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