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经历的事,其他人想必无法置信。
爆炸、子弹、嚎哭交织发出绝望之声;
罪恶的楼宇飘摇灰飞烟灭葬送所有人;
我得以无数次幸存,同伴却无法复生。
所有这些片刻,终将流逝在时光之中,
一如眼泪、血液、雨水混合,
终将汇入,深埋过去的长河。
……
不论今后,从良善或难逃罪恶,
至少做出,对得住本心的选择。
“新历536年8月31日至9月12日,对象状态正常,可以开始同步。”
“Просто жду ваших инструкций, Мистер волга(只等你的指令了,伏尔加先生).”
“好的,后面的选择均由他自己决定,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轻易中断同步进程。提示到此为止,剩下的就由两位和他自己共同负责了。”
“遵命!”
“Просто оставь это нам(交给我们即可).”
……
八月的最后一天牢牢抓着炎夏的尾巴。灼热刺眼的阳光普照新亚,连片的清凉树荫下,是露着双臂和双腿的步行者们,还有几只慵懒地趴在草丛里的小野猫。也许夏天不希望过早隐退到城南运河的一角,恳求着新亚这座城市尽可能多地再收容它一段时间。
少年坐到67路巴士的倒数第三排的左边靠窗位置,把行李和书包放在脚边,堵住耳朵并戴上口罩。耳机将他与外界的嘈杂隔开,只剩眼前不断变化的窗外景象。在他脑海里不断循环的,是他曾经热爱,现在依然喜欢的,“年轻岁月”的代表作《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夏天已至,来而远去).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纯真岁月,岂能永驻).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九月若过,请叫醒我).
……”
车上的其他人也有要忙的事情,聊天的、看手机的、打盹的,也有像少年一样看着窗外,扮演思考者的。巴士在既定路线上行驶,在庞大而多样的市区交通体系中,微小却无比守序。
由于车内空调出现故障,后排的乘客们变得烦躁起来,司机在下一站进行解释与劝阻后,聒噪声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停歇的窃窃私语。
“真是够倒霉的,早知道等下一辆了。”
“完全是在背书吧,没诚意……”
“忍一忍就过去了,呼,呼,呼……”
“要热晕了啊呜……”
所幸这辆车上超过一半的人要去往第七站的耀华广场上班,随着一大批人从后门挤出去,车内很快留出足够的空间。大部分人挑到空位后得以坐下去。类似于身份卡的硬物件滑落到地上的声音,很快被脚步声掩盖过去。
他一边听歌,一边看窗,时不时摇头晃脑,搔一搔痒,擦两下汗。其中两名女孩从前门刷卡上车,其中一人站在离少年最近的栏杆旁,他在无意中瞥见了栏杆旁边那个女孩的模样。
充满灵气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小巧玲珑的嘴唇,瓜子脸与皎白的肌肤,这是他对长相漂亮的女孩的一般定义。
但站在栏杆旁边的女孩显然没够到这位少年对于“长相漂亮”的定义分割线,她的眼睛虽然不小,但透过树脂镜片的折射后,有些缺乏神韵,鼻梁被眼镜的鼻托压出了两道深痕,嘴巴看上去比较大,皮肤是看上去很健康的小麦色,像是每逢周末就去新亚市的沙滩海岸,晒上两小时日光浴的人们那样。少年对她的印象不同于平庸之人,但也仅停留在“与众不同的女孩”这一层。
巴士缓缓停住,然后再次起步,他右边座位上的一对老年夫妇拿上拐杖,慢慢走下巴士,等到他们离开车站后,站在栏杆旁的女孩们顺着车内的过道,慢慢坐到他旁边。
他隐约感到自己的右胳膊被晃了两下,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靠在栏杆旁边的女孩所为。
“早啊,学长。”
头一回听到有不认识的人向自己打招呼,他有点惊诧,腾出左手摘下右耳内的耳机。
“竟然会有女孩子找我这种有点破相的男生搭讪,虽然……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自己的身体已经发育完全,作为条律规定的成年公民,身份卡上的年龄却与大部分高一新生没有差别,再加上额头左侧留有的一长条颜色偏淡的伤疤,个中原委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是你的身份卡吗?名为……焦作仁,对吧。原来不是学长,你也是去报到的新生呢……”
“我的?不是一直都放在兜里……啊?”
少年将双手快速移到大腿两侧,将裤兜翻个底朝天后,突然从公交车座位上站起,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摘掉口罩后伸向地面,棕红色的双眼不停地左顾右盼。
“别找啦,十有八九是你的。”
他的目光锁定住女孩的双手,一把将她手上的身份卡夺去,翻到另一面继续查看:
“新亚市民身份卡:焦作仁,男,16岁……”
凭借照片上的小麦色皮肤,剪碎的刘海,以及那对不失锐意的眼神,少年将丢失的身份卡通过旁边那位女孩的双手再次寻回。
“对,我就叫这个,你知道的,不必感到奇怪。”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龙欣瑶,来自耀华广场附属的耀华小区,是土生土长的东煌人。认识就是缘分,和我做朋友并不难。身旁这位是水岛樱,比我年长一岁,她来自天语宫高中,也是学生会‘六大魔王’的一员……”
“嘿,龙哥你这点可不太好吧,为什么要替我作介绍?至少也让那个男生自己……”
龙欣瑶坐在中间,焦作仁看着她与另一位女孩——也就是她所提及的水岛樱,彼此有了些争论的迹象。趁两人没有太过于留意自己,焦作仁重新把口罩戴回。
新的航程就此展开,重回平静的日常起始于有些喧闹的车程——焦作仁从一开始便是这样想的。自己现在的身份卡完全正常,至于过去的破事,大概也就在这相隔的两三个月之间,被冲淡直至完全洗刷……
女孩的交谈绝非焦作仁关心的事件,反而是跟着两位女孩一起上车,此刻正坐在靠近司机的座位旁的两位皮夹克青年,不知为何他们逐渐引起焦作仁的部分注意。
焦作仁随后将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皮夹克背后中间部分的白色线条首尾相接,形成类似于袋鼠侧面轮廓的图案,除此以外还有几个外语字母和某个编号,其中一人很快被其他乘客挡住,另一人则不加修饰地将“89 Karl”外显出来。
“袋鼠图案……康格鲁斯(Kangaroos,联邦语音译)的家伙们?今天可不像能整出大事的时辰啊……”
“救命啊!”
“这是说什么来什么了吗?”
后排绝大多数正在酣睡的乘客被一位中年妇女的尖叫声吵醒,司机的手沿着顺时针方向小幅度转动,没等焦作仁继续想下去,所有人的身体向左快速倾斜,随后逐渐稳定下来。
“谁……谁看到我的救命钱了啊……”
中年妇女一边喊叫,一边扶着栏杆抽泣,她的半袖两件套的外衣上有个被扯开大半拉链的口袋。
这辆公交车上已经发生了不好的事,甚至是违逆条律的——焦作仁脑海中浮现的只有这种可能。
“我绝不是能在公共场合干出这种事的家伙,没必要关心这个……”
焦作仁将头靠在窗边,轻闭上双眼,假装无事发生。
尽管眼前的景象从此时开始,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但身体的前倾依然向他传递着周围的信息——公交车停下了。
保险起见,焦作仁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对着右侧的前后两扇车门。公交车的右侧没有站台,没有等候多时的旅客,只是临时停靠在人流量不算多的路边。两名身穿整洁的蓝色制服,合法配备常规武器的人员分别从前后两扇车门的位置走上来,他们是新亚市治安机构的基本组成单位——社安员。
“我们接到报案,67路公交车上发生疑似扒窃的事件,请车上的乘客稍安勿躁,报案人首先出列。”
哭泣的中年妇女来到其中那名男性社安员的前面,简单说明了部分原委后,车门被暂时关闭,司机将档位归空,同时让车辆熄火。男性社安员走向后方进行侦查,和他搭档的女性社安员则向前走去。
“行窃的家伙真要插翅难逃了。但只有哭的话,还真是难以解决问题……”
焦作仁用余光瞟向中年妇女手上的智能手机,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那位社安员的工作证:
“32H89S……好奇怪的排列……”
“问你呢,刚才在做什么?或者说……看到了什么?”
焦作仁下意识地默念眼前的社安号,直到那名社安员将防暴棍紧握在另一只手上。
“听歌、打盹,还有看旁边两位的……”
似乎察觉到有不太合适的话即将蹦出来,焦作仁很快将嘴闭上。男性社安员将防暴棍放下,转身面对着焦作仁旁边的两人,龙欣瑶和水岛樱两人以“相互交流”的答复,暂时避开他的下一个提问。
“他也够死板的。你们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干那种事的人吧……”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你说你在看我们什么?”
“当然是吵……超和谐的交谈……仅仅……”
“仅此而已?”
焦作仁两侧的脸颊被两人各捏一下,即使隔着口罩也很难减轻指甲向皮肤戳进去的疼痛感。
“真当我不敢……不敢……你们?”
“你找不到,敢对我们……的机会。”
焦作仁没有继续搭理两人,而是将脑袋向侧窗的方向撇过去,与此同时,男性社安员走到后面的几排座位。大部分乘客以“不清楚”、“与我没关系”等万金油般的句子勉强搪塞过去,其中一些独特的答语还是让焦作仁不由得将脖子再向左侧转了些。
焦作仁将头转回,换个方向后,把目光对准后方。三五成群的少男或少女们本应谈笑有声,此刻却是基本保持缄默。
公交巴士经过黛伦小区和欧风龙湾时,即使有耳机的阻隔,焦作仁也听到过不下五次的“学生卡”提示音。毕竟今天是属于新生的日子,也是自己作为新生所迎来的“新生”,焦作仁没有理由特别去留意这些。
“有什么已知信息吗?”
“我可以回答你,不过你最好多关照一下前排几个穿着皮夹克的小伙子,他们看样子马上就要中暑了。”
正在回答的少女将眼皮连同睫毛一起打开,凝血般的双瞳周围没有半点细丝,尽管鼻梁不高,嘴也没那么小,但若是将高马尾放下,一头齐腰的黑色长发想必会直接勾走焦作仁的魂魄——现在的他已经将右手搭在嘴角边沿,食指中间一节变得有些湿润。
“皮夹克?当着秋老虎的面穿这个,这算是行为艺术,还是极限运动啊……”
焦作仁小声嘟哝着,很快发现那位女孩的“担心”完全多余——皮夹克青年们非但没有大汗淋漓或是喘着粗气,反而对着女孩所在的位置竖起手指。背后有“89 Karl”字样的人瞪了那位女孩和焦作仁自己过后,向前门的位置靠过去。
“你们可以问一下它,它不懂如何表达,但也难以欺骗。”
没等那位男性社安员开始询问,留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稍稍坐起,右手食指朝向公交车前方的镜头,它的位置几乎能将驾驶员后方的区域一览无遗。
“对啊,没必要对所有乘客保持怀疑,新亚市的监控将还原所有善举与罪恶,毕竟眼见为实啊……”
男性社安员让搭档与司机进行简短的交谈过后,从车内调出一段时间前的监控录像:
中年妇女坐在前方靠中间的座位上,旁边既有穿着皮夹克的青年,也有打着领带敞开西装的上班族,她外衣的左侧被上班族和自己的右半边身体遮挡了大部分,靠近腰部的位置刚好有带拉链的口袋。上班族带着耳机,右手拇指不断在屏幕上刷动,穿着皮夹克的青年则有些坐立不安,一边摸着自己的飞机头,一边和旁边与自己同样着装的人交谈着什么。
“不好,穿着皮夹克的人要从前门逃了!”
“89 Karl”将一个黑色的物件塞进口袋,公交车前门被悄悄打开一半,他顺着前门向后方的步行街跑去。与那些青年同伙们相比,他的身形偏胖,也更显老,相应地更加熟练。当两人试图下车追击时,他的同伙们站在车门前面,用自己的躯干分别堵住公交车的前后门。
“某种程度上真是棋逢对手了……”
社安员意识到找监控之前,在毫不相关的人员上耗费大量时间,那些汗流满面的皮夹克青年们,似乎也完全不在意其他人关注的目光。见到双方不相上下的专业程度,焦作仁暂时抛开这些小意外,继续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
新亚市的交通相较于自己曾经生活的故区,完全处于另一个崭新的时代,仅在柏油马路上就有所区分:除了常规动力的车辆以外,附近的街道和停车场上还有占据近半数车位的无人驾驶载具,且多以电动和混动为主。除此以外,极小一部分早已停产的老式车型也正在路上随着车流缓慢前行,焦作仁在车流中隐约看到某条银灰色的扰流尾翼,但其低矮的车身有很大部分被周围的来车挡住。
“你们打算干什么?暴力违抗新亚市的条律吗?”
“暴力?我们没带枪支火炮,没有刀剑棍棒,更不打算用毒药,你们要当着整车人的面,向我们展现武力吗?”
“从车门旁边走开!举起双手,抱头蹲下!否则……”
两名社安员几乎同时拔出电击手枪,分别对准堵住车门的两名皮夹克青年。
“到走廊上,或是直接下车!堵在车门的地方算几个意思?”
皮夹克青年们在原地抱头,但也只达到弯腰的程度,公交车门已被完全打开,社安员无法跨过两人下车追击,司机没有发车。
“是否开枪?”
“疯了吗,韭黄?”
“为什么?”
“不看最新的《社安秩序条律》?还是因为紧张然后忘了?”
“我只想问为何要僵持在这里?”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别只顾着说我啊,月季队长。况且,你作为老手,怎么就不提醒我,前面有监视器……”
“在我提醒之前,你已经丢够九条命了。不是我没发现或是有意不和你说,如果自己不主动点……说太多也无益,庆幸我们这次的对手也不是……特难对付的那群家伙,这些人连枪都没有带。”
站在后门旁边的“韭黄”将电击手枪握得更紧一些,皮夹克青年依然没有移动的迹象,距离“89 Karl”逃出巴士已经过去接近两分钟的时间。
窗外的景象比窗内还有着少许的单调,焦作仁将视线重新移回车内。“韭黄”的枪口依然对着抱紧脑袋的皮夹克青年,却不扣下扳机,枪声旁边留有一小片屏幕,明显不是原厂自带的。
“只有二级的危险度……没有犯罪动机,我甚至不能用电击手枪将他制伏。”
“啊哈哈哈……果然你们是不敢过度使用这些玩意的,且不说是否有人会有意将这些记录下来,光是你们的上司就能让你们明白越界执行后的‘惊喜’了,打引号的那种。”
“你唬谁呢!”
“韭黄”的队长“月季”将电击手枪的枪口直指另一位皮夹克青年的脑门,他将右脚放到靠近前门的地面上,身体向后倾斜,只剩左脚迟迟不挪下来。
“他那种萌新都没放下枪,更用不着指望我。”
“月季”看了眼枪身旁边的屏幕,不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扣动扳机。
“那个中央数据什么系统的东西还是蛮管用的,至少,你们不能像对抗匪徒那样将我们随意摁在地上打呢……幸亏那里有监视器,的确,它已经拍下了我们的所作所为,不过相较于这些,市政厅更关心的是你们的职责是否……”
“社安员的职责就是对付你们这些藐视秩序之人!月季队长,我可以直接开枪吗?”
焦作仁的右耳被社安员与皮夹克青年的斗嘴所充斥,他索性将左边的耳机一并摘下,从书包右侧拿出不锈钢保温瓶,摁下按钮后,向喉头猛灌了好几口。
社安员与皮夹克青年的对峙仍在持续,巴士在路旁停滞不前,车内四处响起议论的声音,焦作仁打算将瓶子塞回书包,眼睛盯着被那位男性社安员瞄准的皮夹克青年。
“开枪吗?”
“你在教我如何做事?”
“你或许是个有点身份的家伙,否则你也不会来到需要你全年无休外加高强劳动的社安局。从你的经验和表现来看,估计这是你第一次遇到我们这些人,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吧。”
皮夹克青年顺手抓向自己的裤兜并往外翻出,除了一张身份卡以外别无他物,
“扣下扳机,或是乖乖走开,我们都不想让这辆公交车等太久,识相一点。”
“韭黄”耐着性子,试图将他带离巴士,或是转移到更加宽敞的走廊地带。然而车内的议论早已转为接近争吵的喧哗:
“这同伙也真傻,被卖了还帮着……”
“顶包的罪不至此吧,社安员直接开枪会很过分的。”
“错就是错,罪恶也是如此!犹豫啥啊,直接一枪崩掉……”
“按照程序办事,别拿你如同七岁孩子一样的观点指点别人!还什么一枪崩了,制裁者(Vigilante)都很少有这样做的!”
“司机快开车!我是ZC.Tec(焯成科技)的员工!迟到一天就白干大半天的活了!”
“我的钱就是被那个下车的家伙拿走的,快帮我……追回来……”
“还没算正式开学……真是……受不了这些…………”
争吵声中夹杂着丢失钱包的中年妇女的抽泣,以及焦作仁小声默念的碎语。
“用不着管他们在做什么,在说什么,本来没有必要……”
焦作仁从书包里重新取出自己的保温瓶,下意识地想再次拧开瓶盖时,却只是愣了一会儿。
“社安员为什么要在这里缩手缩脚?犯错的家伙应当挨批评,作恶的混蛋必须受惩罚,难怪电话背后的家伙会让我来到新亚市,果然是所谓理性而包容的天堂之城……”
焦作仁从车位上站起,放下书包,拿起黑色的不锈钢保温瓶,径直向公交车后门处的两人走去,
“但某些事情和观念搞那么复杂,实在是毫无意义。你们真以为自己在教谁做事?”
“呦,你谁?”
“大热天把自己的脸遮住,怕我们笑话你长相?还是怕吓到我们啊?”
焦作仁迈步走到男性社安员“韭黄”的身旁,“韭黄”向外伸展左臂,往后挥动示意焦作仁远离这场对峙。
“若是真能让你们笑死或是被吓个半死,我早就把它摘了。”
后门旁边的皮夹克青年纹丝不动,前门的同伙趁“月季”放松警惕,一把推开她的右手,向公交车后方狂奔,右手攥成拳头朝向“韭黄”的左侧太阳穴。
“闲杂人等也敢掺和到康格鲁斯的例行事务中,看……”
前门的同伙停下脚步,自己的飞机头向前抖动一阵后,他的拳头连同右手手臂被一股劲力牢牢握住,瞬间激发的本能让他将目标转为眼前戴着口罩的少年。
“在你们教别人做事之前,我啊……”
没等焦作仁的后半句话蹦出来,留着飞机头的同伙迅速转身,将未被控制的左手向前打去,右脚也随之踢出。焦作仁举起右手,在身体基础相差甚少的前提下,自己只是多带着一件寻常不过的日用品。
“就先教你们这群混蛋怎样做人!”
只有站在旁边的社安员“韭黄”和另一位皮夹克青年听到夹杂在打斗和喊叫中的闷响。
骨肉难以抵抗金属的践踏,哪怕这些金属只是以撬棍、钢管,甚至是保温瓶的形式显现。抗住一次直冲额头的重击后,飞机头同伙摇晃着脑袋,试图恢复被暂时打懵的意识。焦作仁再次抬起右手,用和刚才所差无几的力道继续将装有大半瓶水的保温瓶挥向飞机头同伙的头部,接连传出三声闷响。
没等飞机头同伙将皮夹克脱下,准备完全施展手脚,强烈的晕眩感快速冲向他的大脑,暂时夺去他的理智。他颤颤巍巍地摸着周围的扶手,右边的膝盖先碰到走廊,身体失控地前倾下去,紧接着他的手臂也失去支撑力,他肿起的额头贴到巴士旁边的栏杆上。
“你……别以为你戴着口罩,我就……”
看到同伴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趴倒在地,另一位皮夹克青年弯下腰,绕开“韭黄”高举的胳膊,避开电击手枪后,皮夹克青年侧过身子,将打空的保温瓶连同焦作仁的右手一同锁在自己胸前。
“连手无寸铁的女人的钱都要偷偷摸摸地抢,果然就是一群不入流的混蛋……”
“您想的是什么?让我们明着来?顺便拿着比你手上那块废铁还要好用的……”
皮夹克青年的胸部下方很快便挨上一膝盖,冷汗贴着由于炎热而排出的旧汗,从脖子底部滑落到剧痛的腰腹。
“呵,违逆条律的事情……”
“想都不要想!”
“韭黄”将焦作仁即将说出的话自行接上,沉重的扳机终于松动开来。“韭黄”拨动右手的食指,皮夹克青年一阵抽搐后倒向后门外的地面,意识暂时摆脱腹部的疼痛。焦作仁将他的同伙移出巴士后,重新拿回自己的保温瓶,抬头向车门外望去,闯入他右侧视野的是和被暂时制伏的两人身上类似的皮夹克,以及有点印象的字符:
“八十九,K、A、R……居然没有走远,甚至主动折返回来吗?”
“89 Karl”转动有些肥胖的身躯,回头见到在后门倒下的两名同伙后,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黑色物件——中年妇女的钱包,将它丢到附近的地上,背过身去,像一位局外人那般进入附近步行的人群。
“大概五十米开外有个钱包掉了,月季队长。”
“比起这个,那件皮夹克上的图案,你不觉得……”
“明白!休想跑……”
“韭黄”将电击手枪别回腰间,冲入人群中继续追击“89 Karl”。“月季”将钱包捡起,除了身份卡和一张布列科沃皇家银行的信用卡以外,五百新亚币的现金已经被“89 Karl”顺手拿走。
“不管如何,适量止损总比一切尽失要好。”
“月季”回到67路巴士上,将钱包递还给捂着半边脸的中年妇女。
“我知道社安员不会让我们失望的……看来只丢了些现金,重要的东西都还在,哪怕这样也可以让我安心了……”
“我们会继续追击剩下的窃贼,替你追回损失的现金的。如果可以的话,尽快到社安局进行报案登记。另外,我可以如何称呼你?”
“我姓魏,就住在耀华小区。”
“社安员永远会为新亚的秩序与市民的幸福保驾护航,魏女士。”
“月季”从前门离开巴士,突发于此的治安事件暂时得以解决。
焦作仁准备回到原先的座位时,从附近的地上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右腿,用尽力气将焦作仁向外拽出。
“什么……玩意?”
保温瓶滚向附近的草坪,瓶身多出一个小凹坑,焦作仁被从巴士的后门拖到附近的地上,口罩被扯下来后,脸上传来重击产生的火辣痛感。
“你……社安员还没让你快活?”
“要是不表演一下,怎么等他们离开后,继续对付你呢?”
皮夹克青年推开昏倒在旁边的飞机头同伙,压住焦作仁的左腿。焦作仁伸出左臂迅速挡下后续的攻击,抬起右侧的膝盖,后背与腹部同时用力,右手撑住地面,将半边躯体向上挺起,翻过身子力图摆脱皮夹克青年的控制。
“是南江洲故区来的家伙吧。”
“要你管我从哪来的?”
焦作仁拍掉衬衣上的灰,重新起身并呼喊道,
“我只知道,光天化日之下的行恶……是用任何方式,都无法获得饶恕的!”
即使没有握在手中的保温瓶,焦作仁还在继续与尚未被完全制伏的皮夹克青年相互缠斗。
……
“Проблема возникла в первый день(第一天就出现问题了)?”
“没关门的巴士把他们晾在外头直接开走了,后续增援赶来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俩躺着的帮众了。”
“Не странно(不算奇怪).他原本就是和妹妹相依为命的人,在故区那种地方生活,会一些手段也是必要的。至于巴士如何,你得亲自去问撒丁的‘獾(Badger)’,他当天就在附近开车兜风。”
“免了吧,他在委托方面不入流,整事的能力倒是有目共睹,要不是他自己对线人的选择方式极为挑剔,没准就和‘眼罩(Blinder)’一同关起来了。”
“这些暂时不管,我们现在还得以舱内的这家伙为主,Продолжить синхронизацию(继续同步).”
“行的……啊,右眼只剩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