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裂之夜·其五

星裂開始前十分鐘。

“小狗狗,你嗅到什麼味道沒有?”隱狐小聲問左樂樂懷中的小犬冬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奇怪的氣味,厚重而不詳。巫鴒和左樂樂他們自然是感受不到的,他以為犬靈的嗅覺靈敏,想證實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冬風沖他皺起短短的小巧鼻子,“再叫我小狗狗,我就咬掉你的耳朵!”

“知道了小狗狗,有察覺到一些奇怪的味道嗎?”

冬風十分不滿地發出鼻息,還是聽話地支棱起耳朵升長了脖子,東嗅西嗅了一會,向看白痴一樣地看着隱狐,“沒有啊。”

“是嗎?”隱狐摸摸了頭,可能是他搞錯了吧。

聽到他們的對話,白赫煊朝兩人投來了奇怪的一瞥,“怎麼?你聞到什麼味道了?”

隱狐聳聳肩,一位嬉鬧的孩子撞上了他的大腿,他不耐煩地沖那小鬼哼哧幾聲,“沒什麼,可能是錯覺,總覺得空氣中有股甜膩的味道。“

“可能是錯覺吧。”白赫煊說著,扭頭結束了對話。但是隱狐忍不住注意到,提到這股味道的時候白赫煊的眼中短暫地閃過一種不自然的神色,就好像在提防他一樣。興奮的人群突然又因為光暈的運動而喧嚷起來,吸引了隱狐的注意,他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瘸子,幸虧你保住了一條命,不然可看不見今晚這麼絢麗的景色了哦。”他搭上左樂樂的肩,男孩的身軀一震,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

“還要多謝、謝、謝謝巫鴒小姐和、和、和你們及時、時救了我。”

隱狐皺起眉,左樂樂說話總是一副十分謙卑的神態,往好了說是謙卑,往壞了說是唯唯諾諾、缺乏自信。他就像被綁架到陌生森林中的小獸,對周遭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提防,必須謹慎對待自己的言行。於是他用力拍拍左樂樂的後背,“啪“地作響,”是你生命力頑強。一個大男人,對自己有點自信好不好。“

左樂樂乾笑着頻頻點頭,“嗯、嗯、好、好、好。”用力擠出笑容十分不自然,看上去就像隱狐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命令他笑一樣。

“唉。“隱狐感到十分傷腦筋,要想讓左樂樂找到自信不是光靠他或者巫鴒隨便說幾句話便可以的,還是得靠他自己。”你啊,就欠一個時機。考驗來了,挺過去了,自然就會好的。“隱狐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換做是以前的自己,才懶得去管這樣的“弱者”。巫鴒熱切的態度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

這個時候,他的餘光瞥見白赫煊悄悄拉着巫鴒的衣角,帶她走向了岩石群后。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

“嚯。白毛鬼安的什麼居心?”隱狐戲謔地調侃道,他用手臂攬住左樂樂的脖子,“走,我們去看看那傢伙想幹嘛。”

左樂樂被隱狐拖着走,脖子被他有力的手臂所卡住了,本就結巴,這下想說話也開口不了。他本來想給隱狐說萬一他們跟過去壞了白赫煊的好事怎麼辦。

隱狐和左樂樂兩個人藏在岩石的縫隙之中,蹲下身子,鬼鬼祟祟地從縫隙之中打望着白赫煊和巫鴒兩個人。

供奉平原位於高處,風力強勁,加上他們之間的距離比較遠,隱狐聽力過人,這個時候也聽不見兩人具體在交談什麼。

“他們在說什麼啊?”聽聞有八卦的冬風興奮地探出頭來,目不轉睛地盯着背對着他們的那對男女。

“來,我給你模仿一下。”隱狐壓低聲音,語氣中帶着藏不住的壞笑,“白毛鬼說,巫鴒,自從我見到你,有一句話我就一直想告訴你……’”

“噢,不,我親愛的赫煊,應該讓我來!”冬風細着嗓子模仿女孩子的聲音,嬌柔做作,左樂樂無言地將臉埋進雙掌之中。

“讓我來!”隱狐假裝深情。

“親愛的,讓我來。”

“好吧,你來說吧,我親愛的巫鴒。”

“噢,白赫煊,自從我第一次遇見你,我的天空便失去了色彩,鮮花不再鮮艷,陽光不再明媚,風不再撫人……你說,你可知罪?”好幾次冬風差點笑出來,但它強忍住了,盡職地進行了自己的角色扮演。

“哦,我可有什麼罪過?”

“你怎麼能夠這麼說,你難道不知道你犯了偷心大罪?”冬風壓根是強忍着笑意吞吞吐吐地說完後半段話的,聽完這句肉麻又俗套的表白,隱狐吃吃地笑起來,他連忙用手捂緊了自己的嘴。

“你們兩、兩、兩個,夠了啊。”左樂樂無奈地想要阻止他們,然而臭味相投的冬風和隱狐完全忽視了他,自顧自地在一旁偷笑。

“咳咳,”隱狐笑得被自己的唾液嗆到,“說正經的,白毛鬼今天可要受挫了。”

“啊?為什麼啊?我覺得他們一個優雅帥氣一個溫柔美麗,很般配呀。”冬風看上去十分受傷,就像聽見自己得到了拒絕一樣。

“哦,對了,你們不知道。巫鴒那傢伙早就心有所屬了。”

“是誰?誰能比得上白赫煊?”冬風很憤怒,完全將自己設身處地地代入了進去。

隱狐還沒來得及說話,左樂樂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巫鴒和白赫煊,“我覺得、得、得你說錯、錯了吧,他們、們兩個人、人都抱、抱在、在一起了。”

“啊?”隱狐驚詫了,他連忙轉頭看過去。

沒錯,巫鴒不知怎地身形一歪,不偏不倚地跌入了白赫煊的懷抱。白赫煊沒有退讓,反而向前一步,讓巫鴒的頭剛剛好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用雙手摟住巫鴒的纖腰,垂眸看向她。恰時正逢一股夜風吹起,將兩人的長發撩在空中,白髮與紅髮交織在一起,與伊人相擁的畫面十分相稱。白赫煊微微側過好看的臉龐,似乎是在巫鴒的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畫面無比曖昧。

“我就說吧。”冬風得意起來,“他們兩個果然很般……”它的話戛然而止,出乎意料的變故讓它的表情凝固了。

一把小刀從白赫煊的袖口之中滑落至他的手中,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徑直將匕首刺進了巫鴒的胸膛。鮮血的花綻開來,一朵一朵紅色的花瓣濺在白赫煊白色的衣衫之上,白赫煊仍然低垂着眼眸,彷彿行刺這件事壓根就沒有發生。

左樂樂、冬風和隱狐瞪大了眼睛,他們萬萬想不到白赫煊會做出這種事來,巫鴒遇刺的畫面僅僅是停滯在瞳孔之中,大腦還來不及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巫鴒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雙手捂住傷口,鮮血從嘴角瀝到下巴,一滴滴地練成一條筆直的線,墜向地面。濺起些許血滴,隨後,鮮血融入黑暗的大地,滲向看不見的未知空間。“你,你……”巫鴒想說話,但是哪怕是輕微的嘴唇的翕動,也會讓腹部被貫穿的劇痛更加撕心裂肺一分。她感到自己被攔腰折斷了,手腳不聽使喚,無法用力。

白赫煊這時候才默默地收回匕首,將上面的鮮紅血跡輕輕抹在自己的袖子之上,至始至終他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白赫煊!”隱狐發出一聲怒吼,從藏身處猛地躍身而出,“你都做了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先前還對巫鴒讚許有加的白赫煊突然就像變了個冷漠的人,但他也不需要明白,親眼看見他傷害巫鴒這件事就夠了。

“你們不是看見了全程嗎?”白赫煊飄忽的眼神看向岩石背後,表示他知道他們剛才一直都在那裡,“還需要問嗎?”冷漠的語氣加上冰冷冷的神色讓隱狐怒不可遏,他原本還以為說不定是什麼誤會,但從白赫煊淡漠的態度來看,這一切是早有預謀。

“巫鴒小姐,巫鴒小姐,能聽見我說話嗎?”左樂樂慌張地跑過去接住身形搖晃摔倒在地的巫鴒,他撕下自己衣物的一部分死死按在巫鴒滲血的傷口之上,他不敢太用力,怕壓斷她的肋骨。深紅色的血汩汩流出,很快便將他的衣物碎片和他的手染紅了。“血止不住啊。”左樂樂的聲音帶着哭腔,他絕望地看着鮮血不斷往外湧出,在巫鴒的身下匯聚成一片小小的紅海。

“來人啦,這裡需要救助!”冬風從左樂樂的懷中跳出來,扯開嗓子尋求幫助。

“別叫了,她死不了的。”白赫煊冷冷地說。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要襲擊她?”隱狐向前幾步,用力揪住了白赫煊的衣領,他比白赫煊高出一個頭,硬是將他揪離了地面。

“你們最好馬上離開,到時候絕對不會想再待在這裡的。”腳尖着地的白赫煊絲毫沒有掙脫的意思,他還是冷着臉,彷彿事不關己,答非所問地回答。

“隱、隱狐先生!”左樂樂磕磕絆絆地叫道。

“怎麼了?”隱狐快速地放下白赫煊,推開他,轉身趕到巫鴒的身邊,“血還是沒有止住嗎?你繼續按着,我去找人……”

左樂樂連忙拉住他的衣袖,“不、不,快、快看。”他的聲音顫顫巍巍,透着明顯的懼意。

隱狐定睛看去。

那些從巫鴒的傷口之處向外流出的鮮血此刻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改變了方向,反而朝着巫鴒的傷口流去。滲入地面的鮮血爬了回來,四散的血痕重新聚集,匯聚到女孩的血肉之中,彷彿逆流而上的鮭魚。

隱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將同樣目瞪口呆的左樂樂拉了起來,緩慢地向後退。鮮血一股股如河流入海,回到了巫鴒的體內。

寂靜。

有那麼幾秒鐘,隱狐和左樂樂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白赫煊打破了沉默,“本來你們有時間的,現在來不及了。”

“你究竟是什……”

話茬突然中斷。

一片片黑色的羽翼從巫鴒的傷口之中如雛鷹換下的羽毛一般紛紛湧出,紛紛覆蓋在巫鴒的身軀之上。巫鴒緊閉着雙眼,失去了意識。隱狐從未見過如此凝重的黑色,他見過烏鴉和黑貓,但它們的羽毛或者毛髮柔順,在強烈的光線之下反着光。然而在頭頂如此明亮的光暈照射之下,黑暗,永恆的黑暗連光也吸走了,什麼也不剩下。

很快,不過左樂樂一呼一吸的時間,層層疊疊的羽毛覆蓋了巫鴒的全身,將她重新塑造成了新的生物。隱狐想他知道那是什麼。

“我還以為你不一樣,結果,你也是衝著她食靈鬼的身份來的嗎?”隱狐咬牙切齒地瞪着白赫煊,他的拳頭慢慢握緊。突然,他又嗅到了先前聞到了那種味道,而且正在變得越來越濃烈。沒錯,那種味道,是從巫鴒身上的黑色羽翼而來。

如同甜膩的糖漿,香甜而讓人發膩。

白赫煊背過身去,白鹿非焰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旁,它低頭憐憫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巫鴒,“事情做完了?”

“嗯。”白赫煊回道,“走吧,還有其他事。”

“站住!你們兩個哪裡都不許去!”一想到自己竟然令這種事情發生在眼皮子底下,辜負了豪豬職責的隱狐就十分憤怒。

白赫煊輕輕翻身騎在非焰的身上,他白衣上巫鴒的血跡如同一朵盛放的紅花,清冽的光暈撒在他的白色長發之上,如同優雅而冷漠的貴公子,不過,是會要人命的那一種。“你們也快走吧。等食靈鬼蘇醒了,想走也走不了了。”說完,非焰沖他們優雅地一笑,四條修長的腿輕盈地邁開步伐,很快不見了蹤影。

隱狐本想立馬追上去,巫鴒這個時候發出了幾聲呻吟之聲。

女孩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羽翼褪去,她的上半張臉被黑色陰影所形成的面具所包裹,面具向兩旁伸展開來,如同鷹的長翼,頭頂的食靈鬼之角變得又長又尖。唯一還看得出她是人類的只有露出陰影面具的嘴唇和皮膚白皙的下巴。鋒利的犬牙從嘴唇之中伸出來,長長的舌頭舔舐着紅唇上所殘留的血跡。一雙大大的翅膀在她的背後“嗖”地展開,翼展之寬可以包裹住她的全身。渾身上下都被黑色的陰影和羽翼所包裹,就像貼身的鎧甲,指甲鋒利而細長,自膝蓋往下只有猛禽才會擁有的完全的雙腿,鳥類的腳掌上帶着長長的尖鉤。

這是第一次,她以完整的食靈鬼姿態示人。她清醒的神智正在一點點被黑暗與混沌蠶食,僅留下的一點清明告訴她,地下秘境之中妖女口中所說的“到時候你就會知道”的種子正是這個……

五歲的紅豬之裔小齊明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小伴靈,肉嘟嘟的小手臂晃悠悠地將它高高舉起,想讓它也看清楚天空中的變化。“來吧,小傢伙。”一雙用力的大手將小齊明抱離了地面,他的大鬍子爸爸笑呵呵地讓小齊明騎坐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小齊明在爸爸的肩膀上晃蕩着雙腿,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星裂之夜,雖然他聽不懂那些大人告訴他的關於星裂之夜的傳說,但他被這美景所結結實實地震撼了。

媽媽告訴他,星裂發生的那一刻,所有滑落進光暈漩渦中心的無數明亮星辰們都會突然迸裂開來,散落的星屑化作流星從四面八方劃過天空。就像好看的煙花一樣,雖然小齊明沒見過星裂,但他見過煙花。每到萬花節,祖笛城都會放煙花。

他想,這麼多星星放出的煙花肯定比爸爸手中的那小得可憐的竹筒中放出的煙花更好看。

“噓——快開始了。”媽媽讓他安靜下來,可媽媽自己也興奮得不得了,臉龐通紅。身邊其他的那些大人小孩們也安靜下來了,小齊明悄悄地向四周看了看,那些人都和自己的爸爸媽媽一樣,仰着臉看着蒼穹。星辰漩渦的光,照亮了每一個人憧憬的臉。

就在小齊明心滿意足地重新抬頭的時候,幾聲尖叫撕裂了憧憬。

“啊——”是一個女人捏着嗓子的聲音,似乎魂不附體。

“救、救命,救命啊!”是一個中年男人驚慌失措,將禮節拋之腦後的聲音。

緊緊伴隨着兩人尖叫聲的,是幾聲響亮的悶響,就像媽媽用石頭敲開核桃殼的聲音,只不過比那個要大上幾百倍。

小齊明回頭看去,果然嘛,不是什麼核桃被砸碎的聲音,幾個結實的岩石碎裂開來,岩石之上躺着的男人女人被掀飛到空中,發出了尖叫。

不過,為什麼那麼堅硬的岩石會被擊碎呢?

很快小齊明便知道了為什麼。

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黑色身影揮舞着巨大的翅膀緩緩地從岩石後面飛到空中,他以為是一隻鳥,後來才發現是一個人,更確切地說,是一個長着翅膀和角的女人。

懵懵懂懂的小齊明想要朝她打招呼,那個人似乎發現了自己正看着她,猛地向自己俯衝過來。

廣袤高遠的星宇最深處傳來悶響,如同人們點燃了焰火,星裂,終於開始了。

光暈的光突然暗淡了下去,所有的舞台都讓給那些位於漩渦眼的銀白色的星辰們。它們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顆無比耀眼的白色大星辰,緊接着,大星辰炸裂開來。無數細小的銀白閃光點從星辰之中猝然分裂開來,就像煙花的餘燼,朝向世界的八荒角落飛去。一顆顆星辰碎屑拖着一條發光的小尾巴,就像小齊明的媽媽所告訴小齊明的那樣,星裂如同一場煙花。只不過這場煙花,要宏大數百萬倍。

一個人所能目擊的天空之中被無數個留下銀白色划痕的星辰碎屑所佔滿了。它們從遙遠的天空彼端墜落,也許需要經過幾輩人生命更迭那樣所漫長的時間,才能到達最終的目的地。

可這個時候,供奉平原上已經沒有人注意他們頭頂所發生的壯麗的一切了。

人們尖叫着四散逃開,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知道能要了他們的命。

小齊明的爸爸將小齊明從肩膀之上抱下緊緊抱在懷中,鷹身妖女直勾勾地衝著他們飛過來,他想要跑,可四周全是驚慌失措的人群,他被擠在人流之中,邁不動步伐。

眼看妖女的爪子將要碰到好奇的小齊明的臉龐,她突然身形下墜,被什麼東西給壓倒了。

“快跑。”隱狐氣喘吁吁地死死壓住巫鴒的雙腳,他的手掌所感知到的不再是人類皮膚或者衣物的觸感,而是那層陰影所帶來的光滑而令人不寒而慄的觸感。

“鷹姐姐,鷹姐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小齊明欣喜地叫着,他想和那個姐姐做朋友,那個姐姐肯定也想,不然為什麼會向他衝過來呢?一定是想抱抱他。

看着那個中年男人驚恐地帶著兒子混入了人群離開,隱狐鬆了一口氣。身下的巫鴒不斷掙扎着,她的翅膀突然束緊,如刀鋒般向隱狐劃過來。男孩側過臉,臉頰上被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另一邊的翅膀發動了同樣的攻擊,隱狐只得放開巫鴒的身子,閃到一旁。

“巫鴒!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快醒過來,這不是你!“隱狐急切地想要喚起巫鴒的神智,然而這根本沒有用,巫鴒對他的聲音充耳不聞,她晃悠悠地揮舞着翅膀站起身體,猛然將尖利的利爪插進了土地之中。

隱狐臉色變得蒼白,他知道巫鴒想要做什麼,“快停下!那可是你最不想使用的‘罪之力’啊!”一旦巫鴒使用了那份力量,她將完全地化身成為人們的噩夢,那個眾口相傳的、罪大惡極的食靈鬼。

巫鴒揮舞的翅膀阻止了隱狐的接近,這時候,一個無畏衝鋒的身影徑直撞上了巫鴒,將女孩擊飛至空中。巫鴒兩隻爪子死死插進地面,穩住了身形。她和隱狐同時向那個人看去——

左樂樂喘着粗氣,他的傷勢沒有完全恢復,這個時候進入「靈魂返還」對他來說太過吃力了,但他不得不這樣做。

“隱狐先生,你快去追白赫煊吧。是他引發了這一切,說不定他也有能力終止!”

隱狐有些遲疑,他走了,誰來限制巫鴒?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慮,左樂樂說道,“我來阻止巫鴒小姐。她寧願死也不願意使用「罪之力」,我不能讓她中了歹人的陷害!”

的確,隱狐快速地在腦海中計算着,事後能夠證明巫鴒是非自願進入食靈鬼狀態的只有他們,但是想要讓別人相信他們的證詞,就必須抓住始作俑者白赫煊。他下定了決心,沖左樂樂點點頭,“明白了,交給你了。”說完他有些遲疑,不知道左樂樂能不能擔此重任,很快他將疑慮拋在了腦後,現在只有相信他了。

左樂樂用餘光確認了隱狐的離去才安下心來,他轉頭直視着巫鴒,或者說是食靈鬼。他咽了咽唾液,他的雙腿在發軟,手在發抖,大腦感覺缺氧,他好想跑,或者躲在誰的身後。不!不行!是巫鴒為他奪回了被奪走的家徽,是巫鴒一直相信着自己。

左樂樂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已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巫鴒說,“巫鴒小姐,我不會讓你淪落成為怪物的。”

言語之外,他沒有察覺自己不再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