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街道两旁的楼房中渐渐亮起灯光。

老板双手紧握成拳，跪坐在地毯上，眼睛直视前方，在昏暗的室内一动不动。

前方的电视机里，正放着一部恐怖片。罗伯特一开门，便被这种气氛吓了一跳：“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有点紧张，想缓解一下。”老板闷闷的。

罗伯特微微一笑：“我今天就要回去述职了，现在是来向您道别的。”

“不送。记得关门。”

罗伯特走到门口，复又转身：“啊对了，过几天我的属下会来这边代我的班，还请代我招待一下。她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红头发，左脸颊上有几个小雀斑，应该挺好认的。”

“嗯，你们公教会就不能不派人过来添乱么？”

“这不是没办法嘛。”罗伯特笑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给您添麻烦了。”

锁舌碰撞的轻响回响在室内，老板抬手关掉电视，闭上眼后猛然睁开，蓝色的小光点瞬间浮现，万千蓝点之中，跳动着的红点就显得尤为刺眼。

老板再一挥手，所有光点消失于空气中，室内再度陷入黑暗。老板从腿环上抽出那根白色圆筒，高热的空气波纹在室内扭动，老板右手轻轻握上看起来炽热非常的圆筒，不知多少度的圆筒瞬间冷却，老板拧腰转胯，将一柄苗刀凭空抽出。

刀身平滑如镜，空气轻轻流过修长的刀刃，激起隐隐的嗡鸣，就算是在昏暗的室内，也能看到刀锋上慑人的一抹寒光。

老板直起腰，缓缓摆好一个架势，一瞬之间对着身前连出六刀，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在昏暗中突兀响起，老板满意地看看自己手中的刀，右手随便一抛，长刀变回那个圆筒，被老板收入裙下。

“好的，那......今天我应该找谁呢？”昏暗的室内，跪坐着的金发少女喃喃道，蓝色平静的眼眸里，流露出少有的波动。

一阵夜风轻轻吹进室内，卷动米黄色的窗帘，老板身形展动，下一刻便已站到楼顶的水塔上，金色长发随风而动，美丽傲人得像一副风景画。

老板看了眼楼下的万家灯火，微微蹲下，下一瞬已经跳到对面楼顶上，然后是下一栋楼，又下一栋楼。

圆月自灯火中浮起，照在漆黑的楼面上，映射出两个摇晃的影子。白衣飘飘的女孩托起一般男性的下巴，向着男人露出纯洁的笑容，好似随融雪一般降临的天使，又像是装作牧人的恶魔。男人则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无表情，机械地摇晃着，缓慢的但确实慢慢地在向栏杆慢慢靠近。

水泥栏杆旁的缝隙里，一株小小的杂草在月光下、夜风里微微摇晃。

女孩舔了舔嘴唇，在男人的身前轻轻漂浮，抑制不住的兴奋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因为新鲜热辣的死亡，即将在她的眼前上演。

摄人心魄的安静占据了这不大的楼面空间，死亡的味道随着男人站到护栏前而越发浓郁，直到一声轻响的出现。

“WOW。”

来人发出一声赞叹。

女孩回过头来。

“先问一句。”

半蹲在楼面、一看就是刚刚落下的金发少女半开玩笑地道：“您......不会是姓巫条吧？”

女孩因为兴奋与惊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少女这句话实在是玩梗过度，尴尬的味道混入了弥漫楼面的死气中，也让这个诡异恐怖环境多少有了些人味。

金发少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衣女孩，眼神就像饿汉看到美味一般渴望，又像庖丁看到牛一样余裕：“嗯。好。好！看来你是少见的喜欢死亡的人呐！”

金发少女自然就是老板。老板是清门的督官，有镇守当地、肃清邪气之责；本身她也以在晚上追查隐匿的神秘事件为乐——这一带是灵眼所在，神秘气息比较浓厚，这种事情在附近也时有发生，也有不少要用到刺客、侦探这类人物的隐秘事件。老板有时候也会做做类似私家侦探的工作，好赚它一笔外快——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白衣女孩警惕了一下，轻轻一纵，如一张风中薄纸般后飘，而后像脱离引力一般，优美地悬浮在水泥地面上：“你是——”

“我只是个路过的，”老板连忙道，“碰巧看见你在这。你的道，似乎是『死亡』？”

白衣女孩危机感更重。

“别担心，我就是有点感兴趣而已。这个东西可稀奇了，我是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不过——”老板话锋一转，“我觉得你更应该藏在医院之类的地方慢慢感受，虽然那样不够直接，但你这样杀孽太重了。”

女孩把右手藏到背后，轻轻一歪头：“姐姐，你觉得我这样不对吗？”

轻小的气流，慢慢慢慢地在她的脚下汇聚。

“没有没有，”老板连连否认，“我是个好心人，从来都是助人为乐。我今天来，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你要送什么呀？”

白衣女孩甫一说出这句话，老板的身影突然消失，女孩觉察到不对劲，连忙催动法力，一阵夜风将女孩的身体向后送出，女孩借力后跳，像一只云雀一般飞向天空上的明月。

“当然是送给你最‘直接’的『死亡』啦。”老板身形突然出现，优雅的揽住女孩小小的身体，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冰冷的长刀无情地刺透女孩的身体，就像是挥开纤细的蛛丝一般轻巧而无阻碍，老板面无表情地抽回长刀，血色在月光中喷涌，女孩发出尖利的惨叫，轻盈如云雀的身姿瞬间化为折翼鸟，而后在半空中倏然消失。

老板在空中旋转一周，摘下左腰刀鞘，轻轻接住半空中一个光点，顺手振掉刀上残留的血迹，微微屈膝，平稳落回栏杆。老板低头看了看灯红酒绿的街道，啧了一声：“原来就是这种妖魔鬼怪......不过也算是一道松花蛋。”

之前那个行尸走肉般的男人，这才缓缓倒下。

老板把圆筒插回绑带，轻轻跃起，消失于黑暗之中。

暗夜之中，一些无人知晓的气息渐渐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