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模糊不堪的教室推拉窗看向外面的天空,阴暗潮湿的天空在朝着地面落下如同利刃般的雨滴。不渗水的深色柏油马路因为大雨的原因积起了一个连着一个的水洼,从四层的教室望向下面,处在户外的所有人都变得如此的狼狈,到处寻找着可以躲避雨的地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明明就算是去躲雨,也还是被淋湿了——”张诺雨自言自语道。

和自己相隔最远,在教室投影屏黑板的最上面,挂钟以微不足道的声音提醒着教室内的所有人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要下课。

现在是九月二十日,星期五的时候总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即使操着公鸭嗓的鸭子老师费尽心思的试图挽回良好的学习气氛,但在这样一个让人提不起劲的日子里无论做了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张诺雨的位置在整个班级的最后一排,在所有人的思绪都在异世界进行冒险的时候,那表露无遗的愚蠢样子就都被他尽收眼底。一部分的学生早已沉沉的倒下沉醉在自己的温柔乡里,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提醒着老师自己还在这个班级,一部分的学生正襟危坐着就好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在这样的一个天气和气氛下丝毫不觉得课堂之上的乏味。一部分的学生则干脆忽视掉了老师的存在,为了自己的“国家大事”而窃窃私语。

眼看着课堂已经完全无法学习下去,张诺雨也并不是什么来自古画的人物,自然是同着大部分人的自甘堕落。

虽然双眼还是聚精会神的望着黑板,但是就连自己正在看些什么都毫不知情,此时此刻的大部分心思都分了出来听起了女生之间的八卦。

所幸前桌的一对判若云泥的搭档,此时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事情,使得这最后的时间不至于难以消磨过去。

“诶,你听说没有,隔壁A班的林焕之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有出席了,这个在A班可真的是不怎么常见的事情啊。”双手上都戴着夸张的花朵发圈的女生对着自己的同桌说道。

她口中所提及的A班便是张诺雨直到一个月前还每天打卡上课的班级,如今则已物是人非。

张诺雨所在的学校是位于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所以竞争二字在这个地方就像是烙印在了每个学生的心里和校规之中,就连最基本的分班都是要按照每次大考所排列出来的成绩所定夺。

努力不够,在开学考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的从A班跌了下来,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有记住现在这个班中所有同学的名字。

令人讽刺的是,在这个班级中,最有亲切感的竟然是同为A班教室的鸭子老师。

不过——

林焕之他可一点也不陌生。

话题吸引住了他,也让他忽略了这难熬的时间,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两个女孩子的对话上。

“不是吧,我记得我这几天还有见过林焕之啊……”

“都说了是因病请假,你又怎么可能见过他啊。”

与那个尽量把自己打扮的时尚的同学不同,她的同桌是一位十足的土气妹子。粗大的马尾辫配上高度数的厚镜片,平时喜欢弓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平时都可以将自己变成一只弓箭了。

教科书一般的土气。

张诺雨自打进入这个班级之后便坐在这两个女孩的后面,也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可以每天从天南聊到海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

因为所谈涉及到了林焕之,他也就静悄悄的继续听着。

“我真的有见过他,是在上学路上的广场那里,因为当时他并没有穿着校服所以我还奇怪来着,毕竟快迟到了,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上次我给你带巧克力的那次。”

“真假?”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嘛。”

两人大概是鸡婆联盟的成员吧,张诺雨在心中暗暗吐槽道。

可是在上学时间请假在外面乱晃可不像是那个一直一本正经的林焕之啊,更何况自己也从来没有从自己的身边听到这样的消息。眼前这个土丫头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诺雨望向鸭老师头顶上的挂钟,若有所思的考虑着什么。

本想就这样停下来自己偷听的行为,准备稍后自己亲自去确认一下的张诺雨却没想到她们接下来的话直接让自己平静的心情吃了一惊。

“会不会……是因为他女友王习七啊?”这句话由那个打扮还算是不错的女孩子说出,似乎这个人是整个B班中的交际花类型。

“诶?怎么说怎么说?”

“她女友不是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吗?”

失踪……了?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仅仅是让自己在心里有了疑问的程度,那第二个消息的接踵而至就像是两发炮弹一样将名为张诺雨的舰船彻底击沉,宣告败北。

“嘘,还是不要说了。”土气妹子似乎是感到了有什么不妥的制止了对话题饶有兴趣的同桌。

“怎么了?我和你说,听说王习七是和最近在学生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神秘兼职有关系……”

“嘘!”眼看朋友的嘴就像是跑火车一样止不住的土妹子情急之下直接用手罩住了对方的嘴。

“呜呜呜?”

但为时已晚。

两人的话语中所表露出的事态让张诺雨逐渐的感觉到了不妙,在最后那个女孩子所说的话里所透露而出的消息内容就更加是吊人胃口。

更重要的是,这个事情的主人公不单单是主人公A主人公B这么简单,而是发生在林焕之和七七两个人头上的事情。

雨过天晴,刚刚还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很快的就被迸射出来的阳光所撕开,降着雨水的云不一会便消散开来。远方的天空之上还可以隐约的看到一条七色的彩带支在云朵之中,在天空之上形成一道靓丽的美景。

可是主人公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放晴,充满了疑问和不满的内心使得他根本无暇顾及只需要转头便可以看到的景色。

因为这件事情,让张诺雨开始感到了莫名的焦躁,不经意的让自己的老毛病也在同一时间犯了起来,就是会因为焦躁而带有规律性的抖腿。前桌的两人现在更是因为觉察到了后桌张诺雨的变化立刻就将嘴缝紧,对于刚刚的话题也是只字不提。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终于,随着机械闹铃的敲响,公鸭老师的无聊课堂总算是结束了。

心情从刚刚开始就久久无法平复的张诺雨本想马上叫住刚刚的两个人,对她们在课上所谈论的事情详细的问问,结果她们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在铃响后就同时起身迅速的离开了教室。

“两个死八婆……没想到跑这么快,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然两个八婆的离开使得张诺雨失去了了解事态后续的机会,但是对于曾是A班他来说,有的是知道这件事情真伪的方法。

和身处于这个教室的每个人一样,张诺雨最初也是为了父母对自己望子成龙的期望而努力学习。从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在严苛的父亲所营造的学习环境下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当时不错的中学,而后也是从未松懈的考上了现在所就读的重点高中,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事情,本来是继续保持,冲刺高考,用自己优越的成绩来选择一所重点大学。

能否真的实现最后的目标只是另话,重要的,是这之中的过程。

可由父母所铺下的道路,最后还是出现了那本不该出现的意外。

并没有看不起在座的任何一位,只是说,大家全部都无差别地像极了牧场里交由牧场主和牧羊犬所看守的肥羊一般。每天都过着学校与家庭的两点一线生活,整个人生的轨迹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会安排在这个上面,毫无波澜可言。

同之前自己不同,林焕之和七七的人生中产生了交点。

A班,周平正在一群朋友当中,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和大家有说有笑的谈论着昨天熬夜看的英剧。

也就是转个头的工夫,他看到了现在最不想碰到的人。

早该想到诺雨会自动找上门的,周平如此抱怨着自己,可他的心中,在张诺雨出现之前都抱有侥幸。

下了桌子,在和周遭的人使了使眼色以后,周平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在张诺雨的带领下离开了教室——

“也就是说,林焕之是真的旷了一周的课咯?”

“可以这么说,不过他中途有来参加过周考,也不能算是旷了一周的课,毕竟位冠第一。”

“成绩和出勤又不是挂钩的,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本就心有不满的张诺语气冲冲的怼了回去。

正值是课间的时间,三两人群来来往往穿梭于学校的中庭之间,有的是为了出来透透气,有的则是和别人有约。形形色色的学生们,张诺雨却总是能从这之中看到一些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被园艺师傅静心呵护的爬藤花浓密的缠绕在四个笔直伸长的柱子上,将其原本大理石材质的表面所遮盖。若不是枝条的缝隙所暴露,大概没有人可以知道,在这个绿色的柱子下其实是坚固的大理石所造就。

中心处圆形的小水池此时也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池子中的水近乎是要满到溢出来,原本应该无间断喷洒而出的水花机关也停了下来,生怕是池中的水涌到外面,让本就带有水洼的地面更加的潮湿。

每个柱子的中心处分别设立了四张欧式花纹结构的木椅,而这其中的一张木椅上,张诺雨正和周平坐在那里。

阳光从最顶端的玻璃窗内折射进来,照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着脚边过于平静的水洼,张诺雨故意用脚踩在上面,使得雨水四溅到了各处。离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张诺雨从下课后就只身一人去了A班,叫出了曾经的同班同学周平来了解情况。

周平是一个出众的矮个子,在学习方面算得上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只不过是一个矮个子。与人交往上,则是一个懂得看气氛,也可以把握气氛的人,只不过是一个矮个子。在张诺雨的交际圈中,可以信得过的几个人之中就一定会有周平的存在。

对于自己矮个子这个事情上,周平也曾向自己倒过很多的苦水。

话归正题。

不管自己身在何方,领头羊的本质并不会改变,只要是自己在的地方,便会聚集羊群。

“老规矩,橘味汽水可是少不了的。”看着笑眯眯的周平还在要求着条件,张诺雨忍下了脾气。

“这是自然……”张诺雨从木椅上起身走到自动贩卖机一号面前,在导购界面中选择了一瓶橘味汽水后转过身来继续说道:“你说他有来参加过周考,那么那个时候的林焕之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异常嘛,只是样子有些匆忙而已不是大问题。”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周平开始有意的躲着张诺雨的目光。

“匆忙?”张诺雨将汽水扔向了对方后重新回到了木椅上。

“平时他就喜欢搞提前交卷这种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他考试坐我前面嘛,从他身上可以闻到一点汗味,所以我才说他有些匆忙的样子。”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虽然你早就告诉我们让我们看着点林焕之和王习七,可是我和他们的交集也不是很深。”

“我们的对话里,应该没有提到七七吧?。”

“……啊。”

“周平,七七失踪是怎么回事?”

咔哒。

名为周平的矮个子此时刚刚打开自己手中的汽水,就被张诺雨的在最后说出来的话给定住了一般,眼神中立刻就充满了谎言被揭露时的不安感。

刚刚还是一副自然的对话,现在周平突然便放下了手中的汽水,一口还没来得及喝的将其放回张诺雨手上,然后头也不抬的双手合十大喊起了对不起,空荡的中庭之中除了几声野猫的叫声以外,只剩下了周平的声音。

但是这样的歉意对于张诺雨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你们所有人都过来吧。”语似脱弦之箭一样射出,藏在中庭里的其他人在听到了张诺雨的话之后都开始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是张诺雨最熟悉不过的同伴,但是此时的他却十分的生气。

张诺雨,林焕之,王习七。

三个人的名字从小便是形影不离的存在,从幼时的儿时玩伴到如今,可以算是称作青梅竹马般的孽缘,因为父辈之间交往就不曾落下的缘故,三个人自小便是不分你我。

不过万事不可能始终如一,三个人的亲密关系逐渐地因为张诺雨家中的变故和林焕之与王习七的交往失去了一如既往的定式,变了味道。无暇顾及其他,深陷于自身漩涡的张诺雨在那之后便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尽管最后高中依旧是一个班级的三人也并没有这件事情变得和过去一模一样。

也正是这个时候,身处于A班的张诺雨受到了高年级前辈的邀请,加入了充斥着孩子气意味的学园自治团体灰羊帮内,逐渐地成为了帮中值得信赖的人,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投身于这之上。

尽管是离开了A班,自己的地位和建立起来的信赖程度也不曾受到打击。周平,便是其中之一

但原本的三个人就变得像是挂钟上的时针与分针,开始逐渐的形同陌路了起来。

“于是,七七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诺雨拿起了周平放在地上的汽水,吞咽了几口润了润嗓子,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