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

 

“你满意了吗。”

 

传入金子耳中的是常世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

 

“我并没有什么满意或者不满意,这个问题应该问学姐,你对于眼下这种生活满意吗。”

 

“啊,我很满意,我很满意!所以够了,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不过金子并没有丝毫要退步的意思。

 

“你根本不满意,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渴望得到父亲的关心,但是又怕真的从父亲的嘴里得到让你恐惧已久的那个答案,所以你不敢问,甚至不敢向父亲开口,你一直骗自己说现在这样就很好,起码在明面上还是他的女儿,但是实际上呢,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痛苦每天都会让你腹痛难忍,仅仅是在坟山上看到你父亲在给那个女人扫墓的背影,嫉妒产生的痛苦就让你的全身缩成一团!”

 

金子丝毫没有给常世留面子的意思,他只是想要把常世这么多年来一直积压在心中的恐惧与压力摆到台面上来。

 

当初金子陪同常世一起去给她的后妈扫墓,快临近墓碑的时候常世突然产生了强烈的腹痛,金子当时远远的看见在他们只上还站着两个人,后来证实了其中一人就是常世的二叔常版纳,那么他身边那个和他身形几乎一样的人,自然不必说就是常世的父亲——常西双。

 

只不过当时金子并不知道常世和其父亲之间的内情,所以并没有把事情往这方面想,直到听老妈说了事情的原委后,他才反应过来当初常世腹痛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在给那个叫做小佳的女人扫墓。

 

“是啊,我害怕,我就是在害怕,我害怕我父亲真的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害怕我像我母亲一样孤单地死去,身边最亲近的人却不会在葬礼上掉一滴眼泪。我害怕从我父亲的嘴里听到答案,害怕到一看见他给那个女人扫墓就打颤的地步,可是这些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她像是被人触碰到了心里最软的那一块肉,为了保护自己不再继续受到金子的伤害,只能被迫地选择直视这些问题。

 

“当然有关系,我从一开始就答应了帮助学姐解决掉身上的问题。”

 

“你是傻瓜吗!就因为我随口的一句话?我那只是句玩笑啊,玩笑!”

 

“那并不是玩笑,虽然学姐很害怕永远的失去父亲,但如果可以,学姐更希望再次得到父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就像儿时的那样,只不过比起前者来,学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一直不敢踏出那一步。”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往往不是想着自己靠自己的力量拼一拼,而是想着要是有个人来帮自己就好了,但是由于身体的原因,学姐不能把自己身上的秘密告诉任何人,而无意之间闯进来的我,则成了学姐潜意识里的那根救命稻草,希望得到帮助的学姐不但不追究我的冒失闯入,反而寻求了我的帮助,只是后来在坟山上见到的那一幕让学姐更加肯定了父亲肯定更喜欢那个女人的猜想,心中突然加剧的恐惧感让学姐立刻想要中断与我调查,我有说错的地方吗,学姐。”

 

金子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有些失神的常世,虽然这些话里有很大一部分是金子的猜测,但是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常世,金子知道自己说的可能大部分就是事实。

 

“你说的没错,我是害怕,我害怕身上的这种病症会把我折磨致死,我更害怕像我母亲一样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可我能怎么办,我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的母亲只是和他逢场作戏的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就连我在他心中,也比不过那个女人。”

 

“学姐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在常董事的心里一定比不过那个女人呢。”

 

常世闻言十分凄然的一笑,金子是头一次在那个常世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你刚才说的那些,就已经足够证明了吧。”

 

金子却摇了摇头。

 

“刚才那种只是从学姐的角度来看而已,也许是太过于在意,导致学姐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换角度来看过,如果我们客观的来分析这件事情,就能发现学姐只不过是独自在钻牛角尖而已。”

 

见常世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金子知道此时她已经可以听进去一些了,便接着道。

 

“说到底,学姐在意的不过是三件事情,第一,在那三个月的时间里常董事只顾着照顾那个女人,丝毫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第二,明明常董事在生母的葬礼上无动于衷,但是在那个女人的葬礼上却哭到昏厥。第三,只因为你说了那个女人的坏话,父亲便当众甩了你一个耳光,是这样吗。”

 

常世闻言只是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并没有回答,金子便当她是默认了。

 

“我们先从第一点说起,这是学姐钻牛角尖最严重的一点,学姐觉得那三个月的时间里常董事对那个女人的关心超过了自己,但是学姐有没有考虑到,那仅仅是因为她只剩下了三个月的时间,而常董事和学姐能相处的时间往后还有几十年,在一个病人即将离去的时候格外的关照她,我觉得于情于理来说都并不过分,这不能体现在常董事的心中学姐不如那位女性。”

 

常世依旧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金子接下去的话。

 

“第二点,学姐非常在意常董事在两场葬礼上截然不同的反应。常董事和伯母的感情我无从得知,但是这并不影响到常董事和学姐的感情,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比如说我,我之前和学姐说过我父亲和母亲之间已经没有了感情,但是他们双方依然都很关心我在意我,所以常董事的反应只能证明他在男女感情方面的浓淡,但是并没有办法证明他不在意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学姐。”

 

金子说完顿了顿,看着常世,并没有往下说。

 

常世像是被点醒的梦中人,她有些痴痴的看着金子,轻声喃喃道。

 

“那......第三点......。”

 

“第三点,就像刚才那样,我在学姐最难过的时候刻意羞辱了学姐,学姐也当场赏了我个耳光不是吗。”

 

金子笑着耸了耸肩,表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只是都不想在自己最软弱的时候还被人戳到痛处罢了。

 

常世仿佛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不过现在这种关头,她甚至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脸面,金子的话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只想问出那个在她心中潜藏多年的那个问题。

 

她的语气略微带上了些颤抖。

 

“那我......我还能和父亲和好如初吗。”

 

金子笑着点了点头。

 

“能哦。”

 

闻言,常世那张漂亮的脸蛋顿时拧作了一团,她像是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孩子,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晶莹的泪花顺着脸颊淌下,不过在那泪花的映衬下,却绽放出了少女多年不曾出现过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