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hapter Two) 受诅的公主说出被人嗤笑的预言
（程宵仪视角）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从那扇落地的座钟里，发出了悲怆的奏鸣。
十一点......
今晚的爱丽丝公馆里，出于某种原因只留下我一个人，而绘姐却一直都没有回家。
这在之前是没有发生过的，想到她那娇小的身材，我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忧虑。
但是下一秒，我就自嘲地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因为绘姐身为“惑”，在我还没有诞生的时候，她就已经独自生活了百年。
后来我才知道，她曾经居住的地方是大陆西侧的岛国首都，是一个充满炸鱼和薯条的香气，行驶着独具特色的双层巴士，以及哺育了蒸汽机械以及宗教神秘的都市。
不列颠。
据说在那些巨人般匍匐于丘陵，山脉和田园之间的城堡里，还饲养着作为国家代表的漆黑渡鸦......
可以说是，科学世纪与神秘世纪共同的“Jerusalem”。
至于她为什么离开那里，踏上环游世界的旅行，并最终在大陆东侧的这个朔北小城定居下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将失去意识流浪的我从混沌中拯救出来......
此刻，我或许只想见到她那如瀑的金发和溢彩的单片眼镜。
像这样偌大的爱丽丝公馆里，即便是燃烧着温暖的壁炉，也难免会因为空间和人数的悬殊差异而迅速被寒气侵蚀。
我甚至还凭空生出了孤独感。
幸好还可以通过煮咖啡来排遣一下无聊的闲愁，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绘姐突然回来所做的准备，毕竟一般她归家的时候，一开口就会嚷嚷着口渴要喝咖啡。
她喝咖啡的地点很固定，要么在图书室，要么就在这里——
庭前靠窗的田园风小圆桌，也是她于四点十五分准时享用下午茶（Low Tea）的场所。对于绘姐来说，即便是在远东地区生活了很多年，也难以逆转她在故乡所养成的习惯。下午茶的甜品照例是蛋糕或者饼干，从那窗户向外眺望，还能看到未被工业污染的清澈的河流。
这么说起来，她的名字，在故乡的时候，可能不是现在这样......
就在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的时候，唐突响起来规律的敲门声。
因为庭前很空旷，所以洪亮的回音在房内横冲直撞。
一下又一下，很可怕的单调重复着。
我心里惊了一下。肯定不是良树，更不可能是绘姐。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既然能看到公馆并穿越结界的话......
我捏紧了围巾，很谨慎地打开了门——
门外是深沉的夜色和空寂的晚风，敲门的“东西”不见踪影。隐隐可以听到野猫在沿着河岸和屋檐奔跑所发出的窸窣声响和时断时续的嗥叫。
我站了一会，觉得没有异样所以退回了房内。
然而就在刚转过身的时候，浮动而高亢的旋律在公馆内部骤然响起来。
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
女人.......
白裙，黑发的女人.......
于金色的螺旋阶梯之上，似乎很沉醉地拉着小提琴。
几乎没有犹豫，名为“晓谕”的黑剑已经被紧紧地握在我手中。
但是意识......
我的意识却如同被束缚一般，无法从现在几近停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仿佛被蛮力塞入逼仄的箱子，以至于连四肢都无法动弹。
音乐悠扬但锋芒毕露，对像我这样完全不懂音乐的人来说都有极为强烈的触感——隐藏在盛放的花朵之间滴血的利刃。
人是被感官串联的整体，感官之间并未完全隔离，只要能够找到它们之间联系的渠道，就能够牵一发而动全身。
Synesthesia（通感觉）......
就是由特殊的奏鸣方式和音色所引起的，从听觉开始向其它感官蔓延的一种神秘魔法。
仿佛是被赋予了生命的音乐，在我周围织成了密不透风的茧，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呼吸的粘滞感和压迫感......
颅内似乎响起了极为可怖的思维暗示，从那高低起伏的琴声中，潮水一般的意识正在向我的思想叩来。
拼尽全力去抵抗，但是——
又一波音符的冲击下，晓谕顷刻失去了剑的形态，黑色的围巾像是崩毁的冰山瘫颓在地板上。和围巾同时撞击地面的还有我的膝盖，在周身萦绕的玫瑰似的乐曲里，我的战意被彻底瓦解了，也因此失去了对晓谕的“同调”。
身体好重......
仿佛燃尽的蜡烛，全身上下淌着岌岌可危的坠落感——
终于在我呻吟出声来之前，琴声戛然而止，一瞬间像是得到解放，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逐步恢复着自己对身体的控制。
走到我跟前的女人，俏皮地说：
“哟，程宵仪吗？挺可爱的女孩子，和程绘漪一样呢......”
她收起琴与琴弓，开始环视爱丽丝公馆的内部。
“嗯，挺有英伦风格的居所，爱丽丝公馆......唔，容易令人联想到Iris（鸢尾花）。虽然说是皇室的象征，但是游离的宿命，破碎的激情还有精致的美丽，她想单凭借这些就成为黎明女神这样的神之信使吗？”
喃喃自语的女人坐在了椅子上，很轻松地翘着脚。
“抬起头来，程宵仪。”
她声音里的威严与绘姐一样令人感到无力抗拒，但是抬起头看见的却是标致的东方美人的容貌，清冷的容颜搭配着略有些狡黠的微笑。
大概是那种只要穿上合适的衣服就能成为花魁的那种女人。
“放松啦，我的祀器是‘响绝’，虽说是很强势的感觉干涉能力，但也不至于会要你性命。但是如果你乱来的话，让你用剑捅穿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喔。”
摆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地说着那种骇人的话。
“那么接下来就是，bingo！提问环节！让我想想看，第一个问题是什么呢？”
她用手指摸了摸下巴，
“那就先从程绘漪一天要喝几杯咖啡开始问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