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此时的田微并不知道此时应该作何反应，本来是期望一个轻松的故事来缓解病房的紧张情绪的。
“感想？”
“没。”
“‘没’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有点敷衍的态度？”
“就是接受喽，接受你的遭遇，接受你的想法，接受你故事里的一切。你讲故事我来听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水玉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到了田微的脸上，说：“死工科男！我想要你换位思考行不行呀？就谈谈如果你是我的话会怎么想？”
田微挠了挠头：“抱歉。我想……”
“别说什么‘换位思考’是无意义的什么东西啦。”
换位思考意味着忽视作为思考材料的事实的细节，改变了被要求换位思考者的“位置”——也就是他的身体和承载着思维方式的大脑。如此看来，“换位思考”不失为一种反智。
“这个时候，最直接最不经考量的第一认识就是你想要的喽？”田微用半笑的语气说着，他不希望水印因为这件事对自己生气。
“对，就是那种被称作感觉的认知。”水玉故意模仿田微的用词，模仿田微顿挫的语调对他说。
“你喜欢你的父亲。”又有哪一个孩子是不喜欢这样的父母的呢？
“不错。”
水玉听到田微将父女关系形容地如此亲密的时候脸突然红了一下，她小声对田微说：“你在说什么呀！”
“我作为恋人有点嫉妒你父亲。”田微板正着身子将这些话语从口中说出，好像承认自己在作为男人的魅力上不比他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样。
“我现在懂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想说出你的想法了。”水玉把田微拉近，用手指在自己下巴的地方画圈。
“哈嗯。说出来也怪不好意思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吧，毕竟所有女孩儿在成为女人之前先是父亲的女儿。
田微继续说：“所以你的故事讲完了么？故事以梦境作为结尾的话是不是有点突兀？”
“的确没完。等下再讲吧……对了，给我讲讲你的父亲吧。”
田微给水玉拔了一根香蕉：“嗯，他是个老师，在玮珀城那里教语文的。”
“这就完了？”水玉拔开香蕉皮，一下子咬掉了半根。
“哈……对了，我刚刚在看第六岛区孤儿院的实验数据。”
“嗳。”这个男人又想撇开话题。
“继续吧，实验是正事。”
“虽然实验还没有完成，不过阶段性成果初具。我觉得已经可以开始准备论文了。”
“嗯，需要我干什么？”
“那些孩子的画儿，下次来的时候能给我拿过来么，我想要挑几张典型的附在论文里。”研究微氏演算对孩子们的作用，除了对孩子们的自然力水平进行测试之外，更要用诱导作画的方式探究孩子们在进行试验的两个月中的思维模式和心理环境的变化。
“那行，我晚上的时候拿过来。所有的画儿已经按照时间顺序排好了，最早的是……70天前的，没错吧。”
“哈，真是麻烦你了，一直以来的授课试验记录也是你来记录的。这个月的科研奖金一发……咱们就去什么地方玩，好么？”
水玉听到田微在考虑两人下一次约会，心里有了小小的期待：“不用等到奖金下来吧……对了，才两个月，能教出来什么？”
“哼哼，阶段性结果还是有的，不然我怎么敢直接发论文：35名7岁以下儿童中有34名已经觉醒自然力。其中有2名在试验开始前就已经觉醒自然力的小女孩，她们的自然力评定等级都从E级提高到了D级。”
“懂了，35名7岁以下儿童，通过两个月就觉醒了34名……大多数。这个数字在第五次开发革命前应该是……”
“是1.86，35个7岁以下儿童应该平均有1.86个觉醒的孩子。就是这样的结果也是要靠药物和电击来实现的。我们这次没有用一点药物或是物理方法，就是叫他们画画，在诱导之后画出自己的想法。”
“你们还用电击么。”
“在北华东新岛园的时候见过……对小孩子倒也还有用。不管怎样，这个实验班级在开始的时候可是有一半人都说不出流利的汉语，水玉，你还记得小莉么，跟大家讲完之后还要专门跟他说一遍英语。”
田微讲到这里开始兴奋起来了，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能代表成就的比例和数字。他对于科研成果的喜悦从指尖蹦出，过几天这份喜悦将会通过键盘从田微脑中传到网络，再过不久，自然力开发行业的全体从业者都会看到这样一篇惊天动地的论文——是他的话，也许真的能做到——实现一个100%安全、100%无痛苦、100%有效、100%令人幸福的自然力开发体系。
“谢谢你，水玉。没有你我是做不成的，你要知道——”田微把手伸出。
“我知道的。”水玉也把手伸出。两人的食指轻轻碰在一起，这之间好像有电流流过，留下好似灼烧的热感。
“这个实验会在更大的层面进行下去，整个新岛，不，整个快速生产联盟都会在幼儿园的阶段就开始自然力开发，按照我们的方法。而我们继续对原来的班级进行试验，没准能教出来下一个‘温熵’。”田微指的‘温熵’是被称为“新岛第一”的A级自然力者，据说能通过构建“绝对零度同温层”实现“绝对防御”。
“说不定我们会到祝福地去开展实验呢，到时候让你见我父亲。”
“耽误太多时间的话，学分的事情就不好办喽。依我看还是周末教教第六岛区孤儿院的那些孩子。”
“对，也蛮可爱的。”水玉点点头，没想到一开始看起来令人烦恼无比的小孩子都是那么的玲珑。
水玉握住田微的手腕，问：“喂，那些孩子，你最喜欢哪一个？”
“小莉的话是不爱说话，挺文静的。我还是最喜欢雯雯。”小莉是高颧骨的金发安格鲁人，雯雯则是留着黑色长发的汉族女孩。
“呦，绅士喜欢的都是女孩子呀，说说为什么喜欢雯雯？”
“上课的时候一不注意眼神就往那里飘……她长得像小时候的你，嘟嘟脸、大眼睛、还是长发。不过现在你是短发喽。嗯，主要是脸长得像你。”
水玉听到这里就“嗤”得笑了一下，站起来揪着田微的脸蛋：“田微先生：上课的时候盯着7岁不到的女孩子看——这是犯罪行为！”
水玉掐的并不痛，相比于揪出罪犯，不如把这种行为当成是打情骂俏。
“哈哈，水玉你还不是把华华弄哭了么？他还找田老师我告状来着。”
水玉还是揪着田微的脸蛋不放：“谁知道这小男孩这么爱哭！？喂，我可是请他吃过小蛋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田微放声大笑。
爽朗的笑声从泛着暖光的病房里射出，穿过正在医院上方用来监视田微的武装直升机，一直向着刚刚阴沉下来的天空去了。
还在咖啡馆学习的田绛和欧阳小姐一见天空的阴云，就一边收拾摆在咖啡杯旁的练习册，一边准备撑伞出去听雨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