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你的自然力有什麼進步么?做實驗的時候你不也是一直在旁邊聽着我么?”

“去年秋季的自然力評定給了我D級。今年還沒有測過自然力評定等級。”

田微進一步問道:“你的‘折射率’能達到什麼效果?我聽說B級‘折射率’能控制激光實現慣性約束核聚變。”

“我嘛,能在天空作畫。下着小雨或是雨後初聽的日子裡,就能改變滿是水汽的空氣折射率,讓雨後的第一縷陽光按着我的意思在天空折射出不同的光路。”

“天空的畫師?”田微想窗外望去,忽的發現這陰暗的天空是要下雨了的樣子,正好讓水玉在天空作畫,看看這天空的畫卷是何樣子?

“不是啦,精度控制還不夠高,只能畫出個輪廓,顏色什麼的也只能一點點摸索。像人臉這樣的東西是畫不出來的。”

“梵高畫過的《海邊的漁夫》。”田微從平板電腦里調出這張沒有五官的可愛小人兒,雖然顏色和身體比例一概不合理,但畫兒卻有着出乎意料的和諧感——黑褲子、褐色的衣衫、同樣褐色的沙灘,這個插着雙手的小夥子是不能展現出漁夫或是海灘的魅力的,只是能為告訴我們這個小小的畫作者是多麼有魅力、多麼有天賦。

“哈哈,過獎了。我畫的大概是這樣子的。”水玉從手機里找出父親為她拍下的照片,那是天空的畫卷,黃色的鯨魚正在紅色和綠色構成的彩虹之間飛舞。

“嗯,不錯。你能為我再畫一幅么。我想把它錄下來。”田微想知道水玉作為一個18歲的少女能通過參加這次實驗在自然力上獲得怎樣的提升。

“用天空作畫這種事得等雨小一些的時候才做得到。你呢,你的自然力如何?”

“‘反物質’的評定等級已經是T-A了,在數值上提升的餘地已經很小了。上個月測試了我的‘時空演算’,還是D級,其實像是這樣的演算系這些純靠腦力的自然力提升起來太難了。現在最高級的演算系自然力者‘最優化方法’也才剛剛到達B級水平。”

水玉的‘折射率’是數值操作系,‘反物質’是物質操作系。

“其實你的自然力等級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了吧。值得你擔心的還有很多:學業,科研。”水玉邊說邊起身向窗邊走去。她把手伸出窗外,把落到手心裡的雨水吞下。有些時候願望是會變成嫉妒的,目睹一個天才輕易取得自己心目中的成就的時候,女孩子的心中往往是會嘗到這種酸澀的味道的。

田微這才知道自己說出了多麼不合時宜的話:“不止這些。”他悄悄從床上站起,雖痛得厲害,田微還是悄悄走到了水玉的身後。

水玉雖然留着齊肩短髮,不過那些頭髮卻能像聽話的幼女一樣乖巧得依在水玉白皙的脖頸上。這些頭髮能很好地勾勒出水玉肩膀的靈巧曲線。田微相信,如果這樣的頭髮再長一些的話,就能襯出水玉曼妙的背部曲線,就能作為她那可愛胸脯的陪襯。

田微把頭慢慢湊近藏在黑髮後面的小白兔——水玉的耳朵說到:“還有……”

水玉自然是嚇了一跳,雙肩突然震了一下,輕嘆一口氣,等着田微繼續往下說。

還有什麼值得自己擔心呢?

於德讓……那個被稱作deja vu的“記憶控制”自然力者,從對收下“洗腦”的效果還有能做到“絕對控制”的“記憶空間”來看的話,他應該達到了T-A級的水平——大範圍認知扭曲作用。

“還有這片陰雲。如果雨後天晴,那麼值得擔心的就是驕陽和彩虹;如果是冬天,就要守護白雪和遷徙的鳥;如果是晚上,就要多多關注那片星空。”

水玉以不被人察覺的方式嘆了一口氣。

“夜空繁星是一顆顆恆星,它們有超乎認知的體量,在時間和空間上都是的。我想還是不要為它們擔心了。要擔心的還有……”

……雨快要停了。

“還有你,你在那些恆星面前可是連渣都不如。”

水玉忽的轉過頭來,兩人的鼻尖幾乎快要碰上:“你不也是!?”

“我是。”

夏日的雨總是如此——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下午的日光已經能從孩童一般的烏雲中探出頭來了吧。

水玉閉上了眼,在心中做出了草圖。

接着,她把胳膊伸出窗外,手握成拳狀,只朝上伸出大拇指。把大拇指的方向作為垂直的構圖線,而作為水平構圖線的則是窗框。

該畫些什麼好呢,是借用這陰沉的恰到好處的陰雲臨摹一下《有烏鴉的麥田》,還是像以前給父親的畫兒一樣畫出天空水族館?

水玉睜開了眼, 眼球快速轉動,她不斷地變換視覺焦點,希望給這幅畫更豐富的層次感——與宣紙或是油畫畫布不同,每一片天空都是獨一無二的三維畫卷。

漸漸地,天空中浮現出一些質感好似玻璃的物體。當第一縷陽光穿透薄薄的烏雲,把它那蘊含一切色彩的白色投到這些玻璃塊上的時候,它們的顏色就會浮現出來。

“好美啊!”水玉再一次聽到了這句話,她上一次聽到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女孩,上一次跟她說這句話的還是她的父親。

“爸爸,別哭了,工作什麼的明天再想。”然而,站在水玉身旁的已經不是父親。

“嗯,那是鯨魚,粉色的。”一個男人的手臂指着天空。其實不僅鯨魚是粉色的,整個海洋都是粉色的。魚兒們連同水草一起浮在雨後初晴的天空上,好讓人們一同仰望這第一縷穿透烏雲的陽光造就的奇迹。

那條巨大的鯨魚就是畫面的主體,從病房小小的窗子里並不能看盡它龐大的身子。

“那是長鬚鯨魚。”水玉重複着跟那次一樣的話。

“但是為什麼不是肚皮朝下?”這個問題是水玉父親沒有提過的,因為父親知道鯨落為何物,他是不會用不知趣的問題打破天空畫卷的浪漫的。

“鯨落……鯨落。”

當一條鯨魚在海洋中死去,預示着無數生命的開始。 鯨魚龐大的屍體,會慢慢沉入幾千米深的海底。 於是,一隻死去的鯨魚,可以用死亡創造出一套完整的、可持續上百種無脊椎動物生存長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態系統。 它成為孤獨海洋里,最溫暖的綠洲。 如此壯舉,是謂“鯨落”。

“鯨落……么。”田微並不知道鯨落為何物,不過他還是會讀空氣的。

“吶,畫好了,倒是還可以再修一修。”

“美,估計這樣的畫能上新聞。怎麼,你感覺到自然力的提升了么?”田微不是專顧欣賞奇景了,他沒有忘掉水玉畫畫的目的。

水玉沒有把視線收回地面,她的眼還是在那片粉紅色的天空上的:“嗯,有……死工科男。”

氣氛什麼的,固然是被田微破壞地一乾二淨。

要知道,新島正有無數對情侶互相叫着對方的名字,讓他\她快點開窗看看這條肚皮朝天的粉色鯨魚。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一位少女特意為她父親作的畫。現在,她是為了身邊一位受傷少年重新畫了一次。

白華貴自然也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她只是打開了窗子,看着遠方的粉色鯨魚。

~咦,這鯨魚好像是肚皮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