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朔和风清媛回家后,发现畏足兮已经不见了。

“她人去哪了?”

男人和女人并不知情,他们都摇摇头,焦虑的心情溢于言表。

晚上畏足兮一人睡一屋,早上十点还没出门,虽然比起之前未免有些太晚,但对她那个心智年龄来说不足为奇,没人想去叫醒她,然而当快要中午,午饭的时候去叫她出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男人就推门而入,床上没有人,角落里也看不到她的身影,男人在外面吆喝了几句依然没有人回应,这才知道她已经不见了。

男人想在村里找找看,看畏足兮是不是跑到哪里去忘了回家。王朔和风清媛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因为他们有线索,可这个线索并不能和男人他们共享,不好阻止男人去街坊邻里间询问,王朔和风清媛出了大门。

“不会真的是那些人吧?”

王朔有些不确定。

“也不排除她自己离开。”

“可她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

“也许她改变了性格。”

“改变性格?”

“比如回到刚变成人时候的那个样子。”

“那已经不是性格的问题了,如果真的变成那样,的确不会打招呼,但要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让她试一百遍都不会成功。”

“那就真是那些人做的了。”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她?”

“聚集同类。”

“之前没说到,他们收集故事找到了这里,知道我爸是十六年前奇异事故的当事人,但他们又怎么知道足兮和他们是同类?你和她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应?”

“完全没有。不过足兮的出现应该也算是个奇怪的事情,毕竟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突然间又出现了第三个人,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就把这些当做故事给那些人听了。”

“这么一来,我们的问题不就更多?为什么没来找我们?”

“也许已经找过了。”

“早上那会儿?除了我看那个女人不顺眼被揍了一拳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关于这个世界的讨论。”

“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讨论的?难道你也以为这个世界是什么童话世界?”

“童话世界倒不至于,不过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太过薄弱。”

“薄弱?”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话,那构成这个世界的就是薄薄的书页,我或许能感受到这张书页的厚度。”

“那么他们也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就是辨识你们是否是同类的方法?”

“那个女人应该知道我也是了。”

“那为什么没把你带走?”

“也许有你在。”

“我?”

“你跟我们都不一样不是吗?而他们那边也有和你一样的人,他们也许对你有什么顾虑。”

“如此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王朔在村子里打听那四个人的去处,很快就得知他们住在一家宾馆,到了之后发现他们已经离开。来的时候四个,走的时候也是四个,人数并没有增加。王朔不相信他们如此就摆脱了嫌疑,可又询问无果后依然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只一天的时间好像就收集完了他们需要的故事,他家就是最后一家,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他们进了谁的家门。

风清媛化作了风。

从有形的个体化作无形的流动,她覆盖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同时吹起了轻柔的风,风中带着淡淡的香味,人们感受着她从这头吹到那头,或者在某个地方流连盘旋,她从高到底,从外到里将整个村子搜索了一遍。

结果并不理想。

一股风吹进了摆放在地的女性衣服里,在吹鼓的衣服中化作人形。

王朔收回观察四周的视线,没有人发现让他松了口气。

风清媛整理好衣服,向他汇报自己搜索的结果。

“已经离开村子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他们离开最多几个小时,如果方向正确的话,我或许还追的上。”

“问题是没有正确的方向,不能大范围覆盖吗?”

“我会变的稀薄。”

“既然有风险那就算了。”

“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没有,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就连他们是找足兮都是我们推测出来的,根本就没法去找。”

就在这时,王朔的电话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大胖打来的。

“兄弟,你最近是不是找了一个小老婆?”

“小老婆?”

“就跟弟妹一样漂亮的高中生啊。”

“为什么说她是我的小老婆?”

“不然说她是你们领养的小孩是不是太牵强了?”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对啊,突然见到我还觉得眼熟,好不容易才发现是你带回来的小妞。”

“你在哪见的?”

“就我村旁的小路,坐在一辆小三轮里,跟着还有那几个城里人,人模狗样的是不是他们把你小老婆绑了?”

“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我的女儿,说绑了或许严重点,不过他们确实没征得我同意就带走了她。”

“那你过来吧,我正带人准备拦下他们,挂了。”

“别……”

然而已经迟了,电话已经挂断,王朔很久没有过的慌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大胖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尽管王朔一直都在回避一个事实,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风清媛他们本身就是一种灾害,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勇往直前,生死在他们身上无法体现,法律在他们身上也无法适用,所以他们做事可以毫无顾忌,如果把天都给捅一个窟窿会让他们感到有趣,他们绝对会这么做。

王朔在有些时候会忍不住去想让风清媛替自己做一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而风清媛大概是不会拒绝的,而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那么做,也不是他有什么高尚的人格,而是现实还没有把他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也许在刚离家出走的时候有过,但至少在遇到风清媛后一次都没发生过,所以他才能这么平安无事直到今天,如果有那么一次例外,可以为所欲为的诱惑绝对会把他变为他绝对不想承认的那种人。

这四个人会不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是谁在指引着他们?是否交代过不要做引人注目的事?王朔不敢打这个赌,他们能做翻天覆地的事这个既存事实,就已经把王朔心里的平衡打翻。

王朔回拨电话,只有响铃没有接听,直到自动挂断,他差点摔了手机。

“走!快走!在他们动手前!”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

“头一次见你这么激动。”

风声在耳边响动。

风包裹着王朔,飞在天空,向目的地前进。风清媛有意9识地将吹向王朔眼睛的风阻挡开,让他睁大眼睛注视着地面。

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在那之前他们本可以无声度过。

“我还没经历过生死离别。”

王朔轻轻地说。

“那又怎样?”

“也不能说没经历过,认识的长辈死了,村里的谁去世了,这些都很常见,但我很熟悉的那些人,比如家人,比如朋友,现在他们都好好的,没有人死去,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如果谁死了,我会变得怎么样。”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知道,也许我还会走在他们前面,但如果我真的要先听到谁的讣告,也要是他自然死或者出现什么意外,被人有意识地杀死,而你正好又救他的方法,但他最后还是死了,你知道这种心情吗?”

“不了解,也许我已经有人的情感,但生死对我来说还是那么陌生,我不知道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不是会担心我吗?”

“你是说上次?那次是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好准备的,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一个人死后,会对没死的人产生什么影响,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会毁坏一些人,这些都是会发生的可能性,把最好和最坏的可能性都考虑一遍,你就会知道自己可行的范围。”

“我还是不知道。”

“你会为了我毁灭世界吗?”

“也许。”

“这就是最坏的可能性。”

“最好的呢?”

“你什么都不做。”

“你希望我什么都不做?”

“我死后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这些事是为了你而做,而不是我,为此毁灭世界都可以。”

“你想我为了自己毁灭世界而不是因为你?”

“嗯。”

“这样你就没有任何责任了?”

“嗯。”

本不该吹进来的一道风迎面涌进了王朔的口中。凉意从咽喉一直钻到胃部,并在里面肆意纵横。

王朔忍受着从胃部传来的疼痛无法开口,过了一会儿这道风渐缓平歇,又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绝对是让我最痛苦的一次。”

嘴边淌着涎水。

“有些话以后就别说了。”

“有些话非说不可。”

“你就非要让我难过?”

“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我们两个的异同,尤其是年龄上,百年我就是极限,而你连开始也算不上,我无法要求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为自己以后做好打算。”

“现在先不想这些,一百年不也长的很吗?非要现在说这些?”

“我觉得说这些话是我的责任。”

“你没有任何责任,”

“我让你们变成这样,我就有责任告诉你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

“如果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做。”

“我真想为这句话感动,但是你要明白,你需要自己去思考,我知道你比我聪明,但那该死的印刻效应让你非要跟着我的话走,在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之外,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们除了彼此外都需要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你不是人类,我不要求你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也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扰乱法纪的恐怖分子,你什么样的人都能成为,这是你的天分,所以有时候我的话你可以拒绝,你已经能更正我的错误,这些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我可以把这些话当做废话吗?你难道认为离开了你我就会随便找个地方吹起龙卷风?”

“如果我要求你这么做呢?”

“……”

“不是提议,不是请求,不是要求,而是命令的话呢?”

“……”

“我不想成为一个坏人,我的目标是成为像我爸那样的人,而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诱惑,你不知道我多少次想让你帮我做见不得人的事,而你就算明知道不对,也会按我说的话做吧。”

“……”

“做了之后,你还会批评我吗?”

这个问题王朔也不知道答案,风清媛也不知道,也或者两人都知道,但承认答案对他们来说太过沉重。

一路上两人不再说话,风声减缓,飘过山,绿色从茂密到稀疏,一条蜿蜒小路出现并接在村子的一头,在村子一边有条土路,道路上尘土飞扬,一辆辆摩托奔驰在上。

“是我们快了还是他们慢了?”

不过不管怎样,当前的目标是找到畏足兮,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落下跟他们打个招呼,继续向前,还没见到前方车辆的时候,一声爆炸声响就从前方传来,接着飘起一道黑烟。

“这怎么回事?”

这只是一个小村子而已,大胖他们就算是地痞无赖,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们顶多赶上车子,在车上敲敲打打,或者在前头堵住路口,不会再有过分的行动了,而现在的情形看来不止如此,有点像强行阻拦,但他们的目标也是车上的畏足兮,如果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也不会强制让车子停下。

想到这里,王朔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大胖他们可以有顾虑,相反那些人毫无顾忌,如果他们真的感到不耐烦,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

风急了,带着王朔极速前进,看到前面的人和车,王朔落到地上,双手抖动风清媛的衣服,风清媛在衣服中变回人形。

“这是怎么回事?”

大胖就在人群中,他看起来灰头土脸,身上还有些擦痕。旁边躺着辆冒烟的摩托,后轮还在自顾自转动。从车上落下只受这点轻伤,说不定真的就靠那一身的脂肪。

“卧槽兄弟你不厚道啊!那些人有火箭筒你怎么不说啊?”

大胖抱怨说。

“火箭筒?”

“眼看就要追上了,谁知道从车上喷出了火,要不你以为我们怎么会停下来?”

“你们没受伤吧?”

“福大命大,都只擦破了点皮,不过这车是用不了了,让我爸知道肯定扒了我的皮!”

“真抱歉,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给你补偿。”

“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的问题是我干女儿怎么去追回来?他们有火箭筒啊!”

“干女儿?”

“你不会不让她认我做干爹吧?”

“你说干爹?”

“难道不成?”

“你要问她自己。”

“她肯定会同意的,麻蛋!现在到底咋办?”

“借我辆车,我去追他们。”

“你行吗?他们有火箭筒。”

“我有办法。”

“不会有事吧?”

“不会。”

大胖在别人那里要了辆摩托。

那人有些不情愿,王朔不认识他,他大概也不认识王朔,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因为大胖,会借车也是因为大胖,可他借车也不是因为和大胖是上下级关系,在大胖是他们的老大之前,他们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这点关系不容抹灭,王朔对他来说就是朋友的朋友,王朔也知道这点,所以这次这辆摩托不能弄坏,行驶到看不到人影的地方,王朔将摩托好好停放在路旁,风清媛再次化作风,王朔乘着风继续追赶。

——

那些人行驶的尽是些罕有人烟的道路,也许他们也不想让其他人搅和进来,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多管闲事,这是没有办法的。王朔和风清媛路上会碰到不小心向上看的人,就有人拿弹弓射他。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真的就是驾驶着小三轮,除了一人在前面驾驶,其余几人都在车里坐着,畏足兮被三人围在中间。他们也发现了王朔的身影,一团火焰从车里发射,射向王朔。

王朔没有闪避,任由火焰靠近,风化作刀刃将火焰切割。

“靠近他们。”

王朔慢慢降落,车子停了下来。

“也许我们该重新介绍下自己。”

车上的红发女人说。

“先把人给放了。”

“我们可并没有怎么她,她是自愿跟我们走的。”

畏足兮跳下车,三人并没有阻拦,她开开心心地跑过来一把搂住王朔的脖子。

“来的有点晚。”

她说。

“什么意思?”

“你不是跟我玩多久能追上我的游戏吗?”

“……”

王朔不想回答,不管这个说法多么幼稚,她就是被骗了。

“去你妈身边。”

“她人在哪?”

风清媛再次穿上衣服化作了人形,将畏足兮抱在一边。值得一提的是畏足兮并没有见过风清媛的这种转换,所以她激动地差点把风清媛穿上的衣服扒光,风清媛也差点化作风躲避视线,不过畏足兮似乎也明白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不雅,就只是死死抱着风清媛双手上下摸索。

“你老实点,不然马上送你回家。”

王朔的话还起点作用,畏足兮从风清媛身上下来,牵着她的手,风清媛则红着脸整理衣服。

“我叫火烛。”

红发女人说。

“我叫地闹。”

高个子说,开车的是他,他下了车,四个人站在一块。

“我叫水清。”

这是之前和男人交谈的那个男人。

“我叫雷丹”

这是记录故事的男人。

火、地、水、雷,很明显这些人的属性就已经在名字中说明,就和风清媛和畏足兮一样,火烛就是火,被大胖误会的火箭筒就是火烛放出来的一团火焰。王朔也不知道把火烛他们变成人的那个人,是不是和他有同样的原因,把他们的属性放到名字里,王朔纯粹是因为不会起名,那个人发现自己能力的时间较早,这点从他们开始搜寻其他同类这点就可以看出,那个人之所以给他们这些名字,也许有什么特殊含义也说不定,即便这些名字真的很怪。

“我叫王朔,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火烛说。

“你们要找谁?”

“那边那个姐姐是风吧?飞起来真飘逸,好看的不得了,和我简直是天生一对,那么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呢?是废柴少年遇到神奇少女?还是天才少年创造奇迹少女?”

“这点和你们找谁有什么关系?”

突然一声爆响。

就像一道雷鸣,一道明亮的闪光在视野闪耀,王朔看到一道闪电从雷丹伸出的指尖延伸出去,横亘在他与自己之间,雷电还在跳动,像活着的蛇,气温在升高。

“根据你的回答,决定要不要杀了你。”

雷丹如此说。

“但他也不是普通人,我没把他打穿。”

火烛看向雷丹。

这里指的是之前她给王朔的那一拳,就力道上来说,不至于把人打穿,然而那温度不可小觑,瞬间能点燃钢铁也说不定,如果是打在除王朔之外的其他人身上或许就如字面意思那样被打穿,但在王朔身上就只受了点伤,转眼间就能恢复的伤。火烛看现在的王朔或许以为他是刚痊愈,或是快要痊愈,被打的王朔自己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不过打人的火烛也不是全然不能了解。

王朔忽然想到在自己这边猜测那边有什么目的的时候,那边何尝不是也在猜测自己这边是谁,他们能知道这边都不是普通人,也就该知道这边有类似自己这样的人存在,只是他们想不到这样的人就在他们眼前,还以为和他们一样到现在还未出场。

“我不是什么废柴,也不是什么天才,不过创造这种说法有点类似。”

“那么你就是这个世界喽?”

四人有些惊讶。

王朔皱起眉头。

“世界?”

“你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吗?”

“该死!时间还是太早了!早说过如果不能确定目标就不要随便跳跃,看看现在算什么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没有理会王朔,火烛在那跟其他三人抱怨起来。

王朔听不懂她的话,不过就字面意思来说,他们确实是来找自己的,不过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以后的自己,而且不止如此,他们还能在时间上进行跳跃,不过这次跳错了时间。惊奇吗?挺惊奇的,惊讶吗?不惊讶,有了风清媛和畏足兮后,现在又有了火、地、水、雷,已经没什么可惊讶的了,不过是跳个时间而已。

“那么你们找我做什么?”

“你别搞错了!”火烛用愤怒的口吻说。“现在的你不过是个渣滓而已!都十六年了!都他妈十六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不觉得丢脸吗?我们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你懂吗?日月星辰,天地万物,都他妈来呀!我们可不怕你!我们要搅得地动山摇、天翻地覆你知道吗?不要让我们毁了这个世界!”

王朔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他耳边回荡着一句话,十六年……

“十六年是什么意思?”

“别他妈装傻!都呼唤了你十六年了现在问我是怎么回事?这句话该我问你,这十六年来你都不务正业做了些什么蠢事?”

火烛的拳头着了火,她的身影也出现在王朔面前。热浪滚滚,扑面而来,王朔下意识挥出拳头……

砸在火烛身上,不可思议地随着砸中身体的触感从拳头传来,力气并非用到上限,火烛的身影却“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到很远的地方才终于落地。

惊讶的视线注视着王朔。

王朔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对自己力量的上限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把人打飞可以,但像漫画那样夸张的打飞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三人并没有因为王朔把火烛打飞而愤怒,除了刚开始惊讶一下外就没别的表情。在这时远处突然升起了一团火焰,不是小火堆,而是大篝火,目视高度有三米以上,它向这里极速接近,它的周围出现阳炎,火烛在火焰中奔跑,撞上了王朔。

王朔浑身着火飞了出去,就像火烛刚才一样。

火烛追了上来,王朔还没落地,双脚就被火烛抓住,整个人被抡在地上,火烛又一脚踩下,这一脚的力量与之前那一拳不可同日而语,王朔身下地面陷落。

在火烛第二脚踩下时,王朔翻滚躲开,这脚落地,火焰“轰”地散开,王朔的身体在火焰散开的冲击下滚地更远。

火烛追了上去,王朔蹲起又站起,身上火焰只剩下零星火苗,不过浑身上下衣服已成焦炭。

王朔想站直,却不自觉地弯腰。

火烛临近,她击出右拳,王朔抬起右臂抵挡,挥来的右拳却变成了左拳,穿过他的防御打在他的脸上。

火烛再次挥动右臂,王朔又抬起右臂,拳头碰在手臂上,王朔感觉就只是碰到而已,根本没有力量,紧接着脸上再次被狠狠揍了一拳。

这两拳虽然没有将王朔击飞的力量,但它本身就不轻,王朔无法抵挡,即使抵挡到了也是轻飘飘的拳头,明显只是诱他防御,接着就是沉重的一击。

火烛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使是诱饵的一击王朔也防御不下,不止是脸,身体各处都是火烛拳头落下的目标。

形势一面倒的情况下,王朔防御已无用处,不停地倒退,身体被灼烧,冒出黑烟。

最后一拳,王朔被击飞,至此火烛才停下行动。

王朔虽不至于就此昏迷,却也很难站起,浑身上下都在疼痛,没有一处保留原样,他急促地喘息,意识混乱,视野模糊。

风清媛和畏足兮跑了过来扶王朔起来,他就像失去意识的肉块只靠两人支撑。

风清媛并没有对王朔现在的样子有什么担心,畏足兮却哭了出来,拿手抹眼泪,啜泣着。

王朔虽然浑身疼痛难忍,听到畏足兮的哭声还是忍不住想笑,这种感觉很奇怪,强有力的哭声就说明她很健康,她还是为了自己而哭,自己的女儿,担心自己,在没有女儿之前,真的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不过一直哭着也不是个事儿,他抬起手揉她的脑袋。

“别哭,爸这些都不是个事儿,一会儿就好。”

但他这些还真一会儿都好不了。

火烛身上的火都撤了去,衣服都被烧成了灰烬,浑身赤条条,身体线条简洁有力,没有多余赘肉,并没有因为暴露在众人眼前而有半点羞涩,地闹从车子上拿出一件衣服丢给她,她接着穿了,是件衬衫,遮住了她的上半身,这件衣服似乎是地闹的,显得大而长。

“你和她们办家家酒呢?一会儿妈一会爸的,她们可不是人,难不成你会对一阵风发情?”

火烛说。

“你现在不生气了吗?”

“如果生气能让你杀了我,那我愿意生气,但很显然我只是白白生气而已,你简直无可救药,是不是这个世界太过和平了?除了有点力气外简直一无是处!就这样也算是世界?就这样的世界还能坚持到现在?”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听不懂,做为世界来说你根本不合格!我只是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小人物而已,而你却连我都打不过,我不得不怀疑主人说你比他厉害的话是对是错,这样一来,为何我们不能侵占了这个世界?”

还没等到王朔问出问题,其他三人就已经对她这些话起了反应。

“不要怀疑主人说的话,他是站在更高的层次看待问题,我们不能理解很正常。”

这句话是地闹说的。

“我们的世界已经毁灭,我们还活着本身就是错误,现在我们追求的是被毁灭,所以你无论对这个世界做什么我们都不插手,但你如果企图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我们不能答应。”

这是水清。

“毁灭即正义,我们已经毁灭了我们的世界,接下来轮到我们被毁灭了,如果谁对此不服从,我们将对谁施以正义的制裁!”

这是雷丹。

面对三人的话,火烛不仅没有畏缩,反而坚定地踏前一步。

“毁灭即正义,这是你们常喊的口号,那请你们告诉我我是谁?我是世界破灭的最后一团火焰!我即是毁灭!我即是正义!谁要拿正义压我站出来试试看!我看谁不服!”

“难道你真要活下去?”

地闹问。

“你不想吗?我才活了十六年!我的一生都在这个世界度过!我对那个世界只有陌生!我为什么非要遵循那个世界的规则去自我毁灭?这个世界不好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把它夺过来当做我们的世界?”

“你知道,这个世界自有它自己的规则在,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有主人在,如果他不在了,我们就都会消失。”

“我就不明白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毁灭即正义”,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死?让我活着难道就不好吗?”

“这是世界的规则。”

“规则规则规则规则规则规则规则去他妈的!世界不就在这里吗?他不能修改让我们活下去的规则吗?废物!你给我说句话!”

说最后一句话时,火烛转向王朔。

火烛现在已经歇斯底里,不管对谁都是一个模样,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众叛亲离,孤军奋战,被打到只剩下人样的王朔没法为她辩驳,但她现在的样子确实像一个可怜人。

在说话之前,王朔脑袋里回想着他们刚才所说的话。

他们有一个主人,一个知道他存在的主人,王朔不觉得自己会认识这个主人,哪怕这个主人对自己似乎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这就只是一个感觉,却无比真实地告诉着他,这并没有错。

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怪力乱神都已经出现,就算再出现一个多元宇宙也不让人惊讶,而他们那个世界已经毁灭,元凶就是站在这里的几人,或者根据火烛的话说,只有三人,火烛是那个世界的最后的火焰,有点遗孤的意思。毁灭了那个世界的这些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来是活不下去的,但因为有主人,让他们继续存在,如果主人没了他们也会消失,而在那之前,他们走着自我毁灭的旅途,他们本身就不愿活下去,那这个主人到底起着什么样的作用?王朔不明白。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让我活下去!你这个笨蛋!”

“让你活下去,是什么意思?”

虽然对奇奇怪怪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但要跟上它的节奏,王朔目前还做不到。

火烛失去了耐心,快步向王朔走近,畏足兮挡在了她与王朔之间,火烛挥手要把畏足兮挡开,但畏足兮在被她碰到时忽然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什么鬼?”

火烛嘀咕。

烟雾膨胀,一颗颗微小的烟雾颗粒重新排列,密度在增大,下方的地面支撑不住轰然下陷,身在其中的火烛身形不稳,烟雾逐渐凝实,化作一头不可名状的漆黑怪物,一口向下将火烛吞下,在它的身体中出现一个个爆炸,让它的身体部位猛的鼓起,但它好整以暇地抬起头,鼓起的部位恢复原状,爆炸的频率逐次减少,直至最后微不可闻,再也无法观察到火烛现在的状态。

变化实在太快,王朔也不知道畏足兮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畏足兮化作了她原本的样子,但之前她的样子并不是这样……或许对它们来说形状本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子,风、火、水、雷、地,你只能知道它们的质感,却无法知道它们的形状,但畏足兮是特别的一个,她原本是柱形的样子,现在却是一种生物,尽管可能实际并不存在这种生物,但它有生物所拥有的东西,比如眼耳口鼻和双臂,只是没有双脚,踏在地面上的是虚幻的烟雾。

就在王朔因眼前这一切而无法思考时,在那怪物内部忽然传出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随即一道比之前更大威力的爆炸从怪物体内爆发,轻松撑过了数次爆炸的怪物的身体这次没能抵挡下,瞬间膨胀炸裂,回归烟雾,汇聚在一起,化作畏足兮的样子,浑身是火的火烛再次出现,她落在地上立刻趴了下去,身上的火焰飘渺不定,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散去。

畏足兮看起来有点疲惫,摇晃了两下身体坐到了地上,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傻笑。

风清媛扶着王朔来到畏足兮身边,王朔揉着她的脑袋,她身上的温度传递到指尖,显示出强烈的生气,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那、那是什么东西?”

火烛喘着粗气,有些害怕地问。

她没撤掉身上的火焰,在外面看去就只有一个身体的轮廓,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王朔知道,在畏足兮的体内她经历了很不寻常的事情。

“如果你想问我们之间的关系,她是我的女儿。”

“谁他妈想知道这个?我问你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你他妈逗我?”

“也许我真的是你口中的笨蛋。”

虽然没有听到火烛说话,但王朔隐约听到了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忽然间,火烛身上的火焰消失了去,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料到,这次她不再对自己赤身裸体没有反应,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身体,只是比起羞涩,更多的像是失去保护的不安。

地闹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过去抱起火烛,火烛在他怀里挣扎,但毫无作用。

“现在我们已经见识了你的强大,我想我们也用不着继续下去了,我们的目的也已达成,鉴于你现在还未觉醒,我想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

“觉醒是什么?”

“就是你知道你该知道的一切。”

“要怎么才能觉醒?”

“这个只有主人知道。”

“他是谁?”

“你们以后会见面的。”

“以后是多久?”

“你觉醒时,或者我们坚持不下去。”

“你们能坚持多久?”

“随时……但很显然并不是这两天。”

“我还有很多问题,但不知道要怎么问。”

“我也不是在这里为你解答,是再见的时候了。”

在地闹转身离开时,火烛开口说。

“废物!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让我活下去的!”

——

四人离开了,王朔他们并没有着急回去,王朔身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他靠着一棵树坐下,风清媛站在一旁,畏足兮挨着他坐着,用手指戳着他身上的焦痕。到现在疼痛已经褪去,身上到处都是裹了一层外壳的束缚感,像是快要蜕皮的蛇,但找到蜕皮的方法并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所以他只能干坐着等待,等身体自然痊愈。

“说句话吧,现在很无聊。”

“爸爸,你现在很难看唉。”

王朔瞥了畏足兮一眼。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你问我没用。”

风清媛说。

“那就想想那些人找我做什么?我要怎么知道一切去觉醒,觉醒以后又要做什么?”

“很显然这都是你的事,别人无法帮忙。”

王朔叹了口气,风清媛说的没错,这全都是他的事,知道怎么做的只有主人,但见到主人只有他觉醒,或者那边坚持不下去,靠谱的只有他们坚持不下去,但那个时间成迷,不值得把时间都浪费在等他们坚持不下去这件事上,既然如此,就只有他自己努力觉醒,这样事情就又走回了原点,根本没有一点帮助。

“那就只有等了,等我觉醒或者等他们坚持不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又要做什么。”

“我想时间不会太晚,就会有人来找你。”

“谁?”

“女人。”

“你说火烛?为什么?”

“为什么我只说了女人你就知道是她?”

王朔看向风清媛,她这句话很有问题。

“我们说的不就是他们吗?他们那里不就只有火烛一个女人?”

“随你怎么说。”

说到这里,王朔忽然发现对火烛的那股莫名的厌恶感已经消失,这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着急想要打发她,也不知道是她那边的原因,还是自己这边的原因。

“既然你说她会来,她来要干什么?”

“你说一个女人想要活下去,她会做什么?”

“……”

王朔忽然讨厌以一个人,并且还是男人的思维思考问题。

“男人都思想龌龊,你直接告诉我她会做什么吧。”

“龌龊?龌龊!爸爸思想龌龊!哈哈!”

畏足兮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

“小孩子懂什么是龌龊吗?”

“爸爸思想不健康!”

“这倒没错。”

畏足兮咯咯咯笑的花枝乱颤。

“我也不多说了,跟一个思想龌龊的人没什么话好讲。”

风清媛在一旁说。

“你们都有毛病?我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想歪一次?再说我会这么想还不是你的说法有问题?”

“一般人会想歪吗?”

“会的。”

“你真是人类之耻。”

“你说啥就是啥。”

“她会拿一把着火的刀抵着你的喉咙说“要想活下去就让我活下去”这样威胁你。”

“感觉还真有可能。”

就是让她活下去王朔也不知道怎么做,他们本来就没生死的概念,王朔也不是医生,不是说谁病好谁的病就好了,谁活下去,快要死的人就活下去了,不然男人身上的伤他早就治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

“你就等着你的小老婆来找你吧。”

“谁是我的小老婆?”

“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今个你们一个个说我有小老婆,根据到底是什么?”

“爸爸,我有二妈吗?”

畏足兮忽然插嘴进来。

“没有二妈!小屁孩一边玩泥巴去!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是你最奇怪的一次。”

“我以后都会很奇怪,你很奇怪吗?”

“怪,很怪,现在我不跟你吵,等她来了,你就知道她并不是我的小老婆。”

“那你的小老婆是谁?”

“没有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