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某家民宅的客厅中,一位少年和少女正在对峙着。
千昂月风看上去十分平静,不为所动。
千鹤则是内心充满怒火,随时想要结束谈话,但又不得不进行下去。
在这阵尴尬的沉默中,千昂终于开口了。
「——喂。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另外,你怎么能保证你手上关于我的资料都是正确的?仅凭这里的几张纸就能得以证明?说不定明天你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被陷害而想出的乌有之事呢。」
「我不需要向你证实这些恶劣事件的真实与否。对于你干过的事,我可是最清楚的几个人之一。至于消息来源,抱歉,无可奉告。」
「我——」
千昂突然中止了谈话,他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了千鹤的腹部。
「你在看什么,人渣变态?」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先把口袋里的录音装置关掉?」
「——!」
竟然被发现了。千鹤面露厌恶地从口袋拿出一支录音笔,把它关闭之后甩在了桌子上。
看到这一幕,千昂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才继续开始述说。
「我行事很隐秘。虽然说不上是天衣无缝,但我对自己的手法还是有一定自信的……是谁搜集到的这些情报?」
「已经说过了,无可奉告。」
「那好吧,换个话题。下面也是我要谈的主题——」
千昂稍微顿了顿,然后说道: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于这个问题,千鹤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立刻回答。
「是为了以此为要挟,拿走我能掌控的财产?……这样的话,你也相当于犯罪呢。或者是因为某个人跟我有仇,先要把我弄得身败名裂、让我尝尽痛苦屈辱之后再杀掉我?不可能。」千昂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恐怕我生平唯一没怕过的事情,就是失去生命吧。说真的,生命一点价值都没有啊。」
「我们才没那么像你这个人渣一样低级趣味。」千鹤反驳道。
「『我们』。」
千昂简单的重复道。
「『我们』是谁?」
「与你无关。」
「——噗!是啊,雨女无瓜。」
千昂突然笑了出来。这也让千鹤更加愤怒。
「行了行了,你们快告诉我吧,你们到底要什么?」
千鹤的脸上布满冰霜,最终还是开了口——
「你的祖父是叫做林旭华吧?」
「……?」
千昂因为预料外的话语而一瞬间感到困惑。
「……这倒是事实。我是中日混血,林旭华是柳成的父亲。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是我的祖父。不过,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这与你的要求有什么关系?」
「你今天整理旧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封没有拆封、已经泛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的老信吧。它是你祖父写的。你如果把它给我,我就对你以前做出的事不予追究。」
千昂眯细了眼睛。
「这封信有什么重要意义吗?如此不对等的交换,有什么原因吗?」
「我的一位熟人与你的祖父是朋友,那封信是给他的。所以,我需要你把它给我。」
「原来如此——但是,你直接向我购买、或者是不打扰我窃走它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胁迫我呢?」
「因为那样做有反礼节。」
「胁迫更有反礼节。拜托了——这个谎扯得也太明显了吧?到底什么原因?什么原因让你们不得不胁迫我?」
「给我们就是了。你不需要问其他问题。」
千鹤的语气稍微有些僵硬。
「哦,原来这样——但是,我拒绝(搭噶,口头挖路)!!!」
「?!」
千鹤以看智障变态人渣的视线看着千昂。
「别那么看着我啦。我可没说,要答应你们的条件。倒是因为你们,我对这封信感兴趣了呢。」
「你不怕被我检举吗?」
「说实话——我并不怕。」
千昂月风抬起了头,用带有笑意的目光看着他处。
「我完全有那个资格、有那个能力不去坐牢。知道怎么做吗?甚至不需要钞票。不能说人脉——但我的范围很广。凭这几个没有重度犯罪的文件,是压不倒我的。」
「你可是完全想错了。我如——」
「——哥哥!!!帮我把酸奶拿过来!!!」
楼上突然传出一阵喊声,伴随着砰砰的声音,天花板震动起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你非要现在喝吗!!!等半个小时再说啊!!!再说了你不会自己拿吗!!!」
千昂不耐烦地仰起头,大喊回应道。
「我不想下楼!!!」
「那你就在上边闷着吧!!!我有事要干!!!」
随后天花板再次震动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够了!!!我十分钟之后就帮你拿!!!」
「不!!!现在!!!」
「靠!!!惯坏你了是不是!!!」
千昂不禁脱口而出。
眼看天花板又有再次震动起来的趋向。不得已,千昂站起身。
「真麻烦啊……我这个妹妹。」
走到冰箱旁边,他打开了门,无趣地观察着其中的瓶瓶罐罐。
冰箱中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这味道不禁让千昂皱起了眉头。
「你要那种??!!」
「原味!!!」
「其他味道的都放了多少星期了??!!你一口没动!!!」
「吵死了!!!下周就喝了啦!!!」
「上周你也是这么说的!!!」
千昂选了半天之后终于拿出了一个绿色的罐子,关上门,满脸无奈地向楼上走去。
*
五分钟后,千昂终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怎么说呢,你们家还真的挺热闹的呢。」
「我已经习惯了。」
千鹤脸上的冰霜消去了一点点。但仅仅是一点点而已。看到这情况的千昂不禁苦笑起来。
「你还执着于让我做这个交易吗?」
千鹤再次皱起了眉头。
「不。看看这张照片的话,你一定能闭嘴。」
「哈,我从来都没见过能让我闭——」
千昂充满讽意的话语还没说到一半就突然停止。他死盯着桌子上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个黑发少女。
那位少女他很熟悉。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通体白色的房间,就像是医院的病房一样。而其中的黑发少女,身着病号服,两眼无神(也就是俗称的失神眼),小嘴微张,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千昂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他向后倒退了一步,用最为警惕的视线望向千鹤。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当然也是无可奉告。对于这件事,虽然我们也并不是非常了解事情的始末,但是我们至少知道最确切的一点——」
千鹤将手抬起,用食指指着千昂月风。
「——就是她的这种情况,是你造成的。」
千昂始终不发一语。
「她在精神病院里差不多被关了三年。今天,她还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三年里没出去过。」千鹤平淡地叙述着,「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一定跟你有关。」
见千昂不再发言,千鹤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直到现在为止,你仍然对这件事有一定的心理阴影。我猜测,当然只是猜测——你曾经对她——」
「——对她?对雾之笠霁月?哈,这可真有趣。」
千昂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反应。他冷笑着,眼中透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真正的愤怒。
「那个人就是个精神病人、完全是个疯子。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绝对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的脸。她是噩梦。」
千鹤看到这一幕之后就确信了最终的胜负。
「……原来如此。顺便提一句,我们有把她放出来的权利。」
「……」
千昂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不能再阴沉的地步。
「……。」
「答应吗?」
「你们这帮该死的混蛋!」
千昂暴跳如雷,他用手指着正襟危坐的千鹤,气得有些发抖。
「看来威胁成功了。不论过程如何,结果倒是挺圆满的呢。」
「别以为我就这么妥协了。……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尽说便是。」
「三天内,让我知道那封信的秘密。」
千昂脸上写满了阴沉、精明的眼睛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那张照片上。
「另外,我不会罢休的。——我,记住你们了。」
当时的千鹤未能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世界历史的轨道,就已经开始转变。
*
「对了,我可以拿着这张照片吗?」
「……?」
千鹤有些意外地看着拿起病号少女照片的千昂月风。
「……反正都是复印件,拿去就行了。」
「谢谢。」
「我才不想被人渣道谢。」
千鹤摇晃着手中的那封信,走出了房门。
看到她离开,千昂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下了头。
他在看着那张照片。
「现在想起来……我几乎没遵守过约定啊。不过也没关系,这都不是我的错。」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这都是这个混蛋世界的错嘛。所以我才说,神才是最该死的东西了。」
千昂闭上眼睛。
令人讨厌的现实世界,终于在他眼前消失。
剩下的只有他最喜欢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