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奥茨莱斯家,金牛要塞的中央露天庭园。

一个披着白衣的修士打扮的男人坐在庭院的书桌旁边,他金发及肩,只看背影和姿态是完全是一副谦谦学者的模样,但当他真正抬起头时,那面容却让人不敢恭维——长发遮住他一边的眼睛,另一只眼带着沉重的黑眼圈,不详、混乱、疲劳。

“病秧子”三个字似乎写在他那张脸上。他偶尔还咳嗽几声,打破周围的沉默。

在他面前的一个男孩和他一样在读书。那男孩大约八岁出头的年纪,身子还没长开,有着对男性而言过于白净的脸,棕色的头发和有神的碧眼,穿着小尺寸的马裤和东部贵族喜爱的带斜花纹的防寒皮革衬衫,肩膀被内衬的填充物弄得高高鼓鼓的几乎看不见脖子。他没有戴任何面具或者其他饰物,男人自己也一样。

“老师,我不明白。”小男孩抬起头,他用手里那本《战争技艺》对陪读的这个男人晃着,用那带着沉思与纯净色彩的蓝眼睛看着他,“战争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和击剑一样吗,只是更多的人在一起击剑而已,为什么他们能单单为这件事写出这么多厚厚的、复杂的书呢?”

那陪他读书,外表病态的男人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说话时声音却和他那令人不安的病脸不同,非常儒雅:

“派洛特你觉得,所谓战争就是将拿剑的士兵堆到前线上,像赶着羊群一样向前拱么?”

“难道不是么?我看到书上写的很多例子,虽然不太懂,不过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人多就赢了,除此之外最多就是武器的好坏,以及那些士兵们的勇气而已。”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男人将自己手里的书丢到一边,细心解释起来,“但你要记住,战争只是政治的延伸,士兵在战场上流的血,背后都是和利益相关联的。”

“我不喜欢政治课,老师。邱培老师老是和我说下层人就是棋子,我不太喜欢他,还有他那种说法。”

“确实,我也不喜欢政治。政治非常肮脏,但高效的政治手段是促进社会进步的必要之物,因此即使肮脏,也必须有人去接触它,就和打扫房间时弄得满身灰尘一样。”

他顿了顿,

“另外,不要在背后议论他人,派洛特,这是个坏习惯。”

“抱歉。”小男孩很干脆地认错了。男人却眨眨眼:

“好吧,骗你的。其实我也不太喜欢你那位政治老师。”

男孩笑了起来。

“你刚刚说的那些,士兵的数量,装备,以及士气,这些确实决定了战争的胜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战争来说这些还不是根本。”

“老师,你的话我不明白。”

“其实很简单,我问你,谁都知道士兵多赢面就大,那么士兵的数量想要变多,要怎么办?”

“这……多多‘征兵’?”男孩吐出“征兵”这个词的时候明显有些犹豫,他还不太能肯定这些词的意思。

“嗯,也不能说你错。”

虽然答案很粗糙,但因为这明显触及到眼前男孩不熟悉的新领域,男人显得很耐心,“你说的没错,但征兵是一项大工程,根据执行的理由,执行的强度,乃至执行的人不同,结果也会不同,这些你应该也能想象的吧。”

“嗯。”

“比如,你假设你自己是一个平民家的孩子,有一天突然外面来了官员要抓你的父亲去前线,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老师,我……不是平民家的孩子。他们会想什么我完全不清楚。他们会阻止吗?”

“平民其实是和贵族是差不多的,也会难过也会高兴,只不过他们难过高兴时和上层人的理由可能不一样。打个比方,派洛特你平常很喜欢出门,认为平民家孩子应该会比你自由。但实际上有一些平民家的孩子成天也要在家里帮忙工作,比如捡麦子,喂马放羊,搬草刷鞋……你的父亲因为工作离开的时候你怎么觉得的呢?”

“……我觉得非常难过,父亲大人他虽然,有点可怕,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陪陪我。”

“那如果说,他的工作是被别人强迫加上的,你会对那些强迫他的人怎么想呢?”

“当然是讨厌他们。”

“那就是了。”男人点点头,忍不住又咳嗽一声,他闷着气拍了拍胸口,“唔……士兵上战场的理由千千万万,你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战争确实和击剑很像,所以你还记得我在击剑课上让你记住的那句话吗?”

“您是说,‘要盯住你的对手,而不是他手里的剑’?”男孩喃喃道,他抬头去看男人的反应,男人肯定地点点头:

“对,因为你是在和持剑的人战斗,而不是他的剑。你还记得。”

“那个和战争有什么关系呢?”

“战争也是相同的道理,对战争的双方来说,军队只是国王、贵族与政客手里的剑,一把好剑固然重要,但在对决中真正需要紧紧盯住的,是在背后维持着这支军队的国家或者组织,他们的目的,他们的弱点,他们的走向和需求在维持他们进行战争。”

男人捏着左右手两个拳头为小男孩比划着,

“一场战斗(Fight)的胜利和失败是将军需要关心的事情,因为将军也属于军队,是剑柄。但对于持剑人,也就是背后的国家而言,大小战斗不过兵器交击,最终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可以说是赢得了战争(War)。”

“赢得了战争……”男孩在椅子里喃喃道,这些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复杂。

“咳,我或许应该讲个实例给你听,让你加深印象……”

男孩听到这里,苦大仇深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变得快活起来——他喜欢听故事,胜过那些枯燥的理论:

“好的老师!这次要讲什么?”

“咳咳,你慢慢听就是了。”

男人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他甚至有些眉飞色舞:

他讲到山地的某个国家的王子和他们国家的大公同时爱上了一个某一个寡妇,讲到他们在宫廷上的互相诋毁和仇恨,讲到他们国家当时面对外国入侵,虎视眈眈的形式,讲到王子不得不拉拢这位大公,但却又仇恨他,最后杀了他抢走女主角,引得公爵家族群起反抗,为入侵者引路,导致王国覆灭的故事……

“真是可悲可叹。”说完他还摇摇头,一副感叹的模样,但一边听了半天的男孩却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老师你讲的,这是‘歌剧’吧?”

“是的,”男人点点头,“这是威尔第歌剧里埃尔纳尼的改版,佩特罗里求斯。又叫《受死吧大公》或者《金蔷薇之夜》。它里面的故事是以前山地地区发生的真实事件——索瓦的王子杀死了他的封臣,封臣的遗孀又引来外国入侵覆灭了国家。”

“老师您……和南区那帮人走的太近了,父亲会不高兴的。”

“我只是觉得有趣就会去欣赏而已。”男人不以为意,“放心,你父亲他还管不着我这些。”

“这个故事和战争有什么关系吗?虽然确实有战争在里面,但这……总感觉有点奇怪。”

坐在高脚椅上的男孩晃着脚,他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合上了,他迷茫得头大,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为了爱情?而且是争夺寡寡寡……寡妇这种?不干不净的滑稽的理由而引发的战争,真的能算战争吗?不是只能三流故事吗?

这完全不有趣。

“你想一想,派洛特,这个故事的原型是真实的,那就说明,它今后完全可能再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发生一次也不奇怪。它其实是个很好的提醒,提醒我们,战争本身虽然严肃,但背后的理由可能很荒唐。反过来说,虽然荒唐,但只要是战争,背后就一定会有理由。”

“……”男孩哑口无言,他听不懂了。

“对了老师,你吃橙子吗?”

“橙子?”男人一怔,小孩子话题转换的太快让他有些跟不上。

“嗯,昨天梅丽德嬷嬷从赛普亚回来,她给我带来了蜜饯还有一些橙子,我让他们放在我房间里了。”

“橙子啊,说起来,秋天也快要过去了。”他摸着下巴,还在思考着怎么继续刚刚的课程,但此时男孩已经从椅子上跳下去跑开了:

“我去拿些过来哦!”

——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师生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男孩和男人在院子里一起剥橙子吃。

一脸病相的男人看着手里的水果,橙子皮上还带着水珠,像是洗过,在秋天的庭院里冰冰凉的,摸起来非但不会让人瑟缩,反而有点惬意。

男孩也笑嘻嘻的,大部头的书被放在一边,他面前堆着不少男人为他剥好的橙子瓣,但他还是在剥新的,像是只是在享受剥橙子这一休闲的乐趣而已。

他还哼着歌。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

男孩看了一眼自己刚才在读的那些厚书,他想了想,又问老师道:

“老师,魔法会改变战争吗?”

“事实上确实是会的,这也是你的家族一直在尝试做的。当然,那部分就是我理解之外的事情了。”

比嚓!

橙子汁液飞溅,男人手上的没能擦干净,他感觉黏糊糊的,闻起来一股果皮味的青涩。

“可我父亲还是不让我学魔法,明明哥哥他们都已经学了很长时间了……”

“不,派洛特。你不会学习魔法。魔法只是工具而已。”男人将手里又一瓣剥好的橙子放在桌上,他罕见地打断了小男孩的话,摇摇头道,“你不学魔法是被故意安排的。一百六十年前,怀特家代表四大家族和北方反魔法联盟签订的协议,其中只是规定了‘魔法使’不能踏出耶兰一步,但对于没有学习魔法的人来说,这个禁制等于不存在。”

“你长大之后,会作为一个不会魔法的魔法使家族的孩子,摆脱这个禁制回到东方,那里是你家族崛起的地方。你会在那里重新开始经营领地,离开耶兰这个囚笼,就和真正的王子一样。这也是你父亲他愿意把你交给我的原因。”

可我一点也不想去当什么王子,去娶寡妇,杀大公,最后国家被火烧光。男孩混乱地想着,但还是点点头。

“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派洛特。我的意思是,当你能够去到东方,去到耶兰之外,你才能活的更加自由一点点,这是建立在我对于你家族长期的观察上得到的结论。”

“……”

“我会跟你去东方,保护你周全,然后你可以离开你父亲他们,去做一些你真正想做的事情。”男人盯着迷茫男孩的眼睛,和他那病弱的外表不同,他把橙子举到男孩面前,吐出温柔而坚定的语言,“你能自由,派洛特,但你要先变得强大,好吗?”

“相信我。”

——

“埃斯托里齐修士——”

……

“埃斯托里齐修士——?”

“埃斯托里齐修士!您在这,家主找您。”

声音由远到近,在男人刚准备再跟自己的好学生说些什么的时候,声音的主人一下子冲他来了。

“家主找我?”男人一怔,他一双手正在手帕上擦了又擦,发现橙子的汁液还是擦不掉,总是黏黏的。

待会去洗掉吧,他想着。

“是的。额,殿下也在,上午好!”传信的人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看到旁边在看书的男孩,又立刻小心站直行了个礼,小男孩则默默不语没去看他。

“他让您到三楼的家族办事厅等他。”

“非常急。”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男人想将自己圆桌上的书整理好,但又有些忌讳手上的橙汁,只能对信使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又看着男孩那边嘱咐道:

“待会你先把手上这一本书看完,回头我会问你感想。如果午饭之后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一个人去房间里让人备好热水等着。”

“今天也要放血吗?”男孩抬头,他一提到这事他就排斥,即使对方是他抱有最大敬意与友谊的老师也一样。这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反应了。

“嗯,我也不想,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从你剑术中段毕业之后还没放过,你父亲那边说再不放一放就会误事了。”

“……我知道了,老师,你早点回来。”

“嗯。”

“还有橙子!老师,你,你能带一些给父亲吗?”

男人愣了一下,微笑起来:

“好,我带一些去。”

——

“你来了。”

“是的,听说家主您找我。”埃斯托里齐关上门,房间里的灯火不是很明亮,他长长的头发盖住了一只眼睛,盯着书桌后面的男人。

那是奥茨莱斯家的家主,和那些小姑娘执掌家族的不同,奥茨莱斯家的这位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白胡子男人,他身材硬朗,强壮而修长的双手既能握笔也能握剑。他没有在非战斗时期佩戴面具的习惯,露出略微泛白的修正整齐的胡子和齐齐向后梳理的短发。

桑·奥茨莱斯(Sang·Orciris),这个男人除了是耶兰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外,还是黄金契约(Golden Trade)、长枪公会(Lance Association)两家佣兵协会的名誉会长。德索斯北征编外荣誉将军的后裔,亚里克多-银鹰伙伴勋章的获得者。他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北方的任何局势,用一群带着天生武力的人的活动来引起大地上空气的变化。

当然,抛弃这些骇人的,有的没的的名誉,这个被称为“沙盘上的守望者”的北方传奇,也只是一个年纪大一点,身子骨硬朗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哦对了,他还会魔法。埃斯托里齐这么想到,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老头。不然就可以直接强行带派洛特远走高飞了。

“多根良死了。”老男人看了一眼修士手里的橙子瓣,眉毛跳了跳,他完全没有任何废话,“昨晚的事情是他弄出来的。”

“多根良……您是说,外面传闻的您那位私生子?”修士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是谁的,他直言不讳地问道。

“不,他是她生的,但不是我的孩子。”

同母异父,这个消息在家主本身是个男人的情况下,比同父异母还恐怖。他为什么会告诉自己?

“他昨晚闹出的动静很大。”

“您是说那个蓝色的雨吗?”

“嗯,那个是节点被破坏之后的现象。”

“节点……”

“你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只要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利兹姆家的那个小姑娘在偷偷利用外面人的东西做什么实验,结果搞砸了,现在这里面等于还有我们一份‘功劳’,局势非常恼人。”

但你明明完全看不出什么烦恼的样子,埃斯托里齐这么想到。

“那场雨对城市的影响现在还不知道。但现在麻烦已经先找上门来了,今天中午南城区会召开市民大会,我要你护送皮农去那里走个过场。他会多带一些人,联盟的人也会来,场面可能会很热闹。但万一发生什么的时候,带去的魔法使护卫是不会出手的,以免进一步刺激他们,那个时候就靠你了。”

“我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不能动刀子只能动拳头是吗,真是绅士。不过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用到自己吧,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皮农,也就是这个人的大儿子,那个样样完美的超人,派洛特憧憬的兄长,埃斯托里齐想到,他居然回耶兰了,还一开始就要负责这种大事情,看来以后被拘束在耶兰的,名为家长的祭品已经决定了。真不知道该不该为那个青年悲伤。

“去准备,会议今天下午一点开始,在南城区行政馆。”

“是的……请等一下,桑,不对,家主大人。”

“嗯?”

“这个,是小王子给您的,他让我送过来。”

他拿出橙子肉,想要交给面前这位不近人情的家主老人。

“已经剥好了。”

“是吗?我以为你在教导他学习。”

“他确实学的很不错,现在在学战争技艺,每次他提问我都能感觉到他确实在用心学习,为了不辜负您的期待。”

“用心不代表有进步。”奥茨莱斯家主看着修士手里的橙子肉,他平静的表情没有软化哪怕一点点。

“放在桌上吧。”

——

“为什么明明遇到麻烦的是我们,要被责问的也还是我们!”

星火看向窗外络绎不绝的戴面具的人,她声音烦躁极了:那些人在这座城市里非常显眼,他们动作不熟练,对周围景物指指点点,高调却又想着隐藏身份,像是旅客,但多了一份令人望而生畏的傲慢与敌意——那些都是今天来参加这个该死的责问大会的人。包括奥茨莱斯、北方反魔法联盟两边,以及他们麾下一些所谓的“市民代表”。

“不要那么紧张,斯塔娜。你太容易动情绪了,去东边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吗?”

坐在主位里的哈普丽忒斯揉着额头,她明显非常疲倦。

“是的!已经安排好了,小姐。”斯塔娜站直了身子汇报,“可是潘多拉小姐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哈普丽忒斯打断她,她闭着眼,睫毛颤动着,

“敢打她主意的人,无论是谁,被我找到也就别想存在了。但这件事情明显不是那个家族的人的作风,这背后有人捣鬼。”

“您是说有人知道潘多拉小姐在墓地的消息,并且将它交给了那个多根良?”

“荨麻领事你觉得呢?”哈普丽忒斯看向角落里的艺术家打扮的男人,她想听听家族中这位最持重的领事的意见。

“不知道,不过那三个孩子那晚失职溜出去了一会,她们说是明倪思科的反应有点奇怪,让她们分散了注意力。”荨麻晃了晃脑袋。

“明倪思科那天晚上之后去哪了?”

“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三个孩子说之所以没有一直陪在潘多拉小姐身边,就是因为看到她从森林里出来之后乱跑,她们去追明倪思科小姐了。”星火补充道,她显然是已经和荨麻在这件事上通过气了。

“她怎么了?”

“不清楚,小姐,但那三个孩子听到她一直在说‘爸爸’什么的。”

“爸爸?”

哈普丽忒斯皱眉。

“爸爸啊……”荨麻意味深长地叹气。

——

“难道我表演的不是很搞笑吗?我以为这是这座城市的精髓。”

“皮埃罗特先生……”

“叫我小丑大人!”

“小,小丑大人……这里终究是那些肮脏魔法使的地盘,我们行事还是要小心一点吧。”

“嗯?”

矮个子上下打量着他这位同伴,看着他明显满脸窘迫的样子,笑了出来:

“你是在开玩笑?”

“这……”

“妙啊!原来如此!费迪南!很棒的笑话,你惹笑我了费迪南,你成功了!”

矮个子拍着自己的大腿,脸上的粉尘唰唰往下掉,让他脚下的红地毯变出一片白斑。

“你的意思是说,曾经击败了,堂堂正正击败了那些傲慢魔法使!击败了那些虚伪面具佬的北联(NNM),真正的人类!真正的勇者!需要在怪物的地盘上遵循怪物的礼仪?”

“是不是怪物不知道,但你再在行政馆门前大喊大叫的话,小丑先生,我就不得不将你请出南城区了。”

曼布培戴着他金色的面具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他气息微弱,但仍然站的笔直,在门前迎接这群不速之客。

刚刚还在和自己的同僚开恶毒玩笑的小丑突然沉静了脸色,他回过头来,整张脸都带着病态的平静扁皱了下去,如同一只盯着人看不知在想什么的猴子,盯着曼布培看。

曼布培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毫不畏惧地和这个客人对视着。

“这么快就遇到了,我还以为能慢一点呢,这群缩卵蛋的家伙可真是猖狂,居然白天就能出来晃荡!好胆量!”

“小丑大人,别说了!我们进去吧。”

“见到小姐之后,如果你还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我就让你入土。”曼布培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