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梦境绵长而疼痛。

格兰的脑子里一团混乱,他昏迷之前眼睛就已经看不见了,漫天的蓝光混合着星星填满了他受伤休克后的世界里。他梦到刀光剑影,在梦里心脏狂跳。

……

怪物……

怪物。

怪物。

怪物。

魔法,银色的刀剑在月下与狼型的怪物互相追逐着。他们的颜色时而扭曲在一起,时而分散开来,就像两个不同颜色的墨水团,在池塘的水面上散开,搅拌,浑浊而且奇异。让人望而生畏。

他四肢无法动弹,恐惧和无法理解眼前景色的迷茫完全摄住了他的心神。

在迷离的梦境中,他看到那两轮曾见过的红与银的双月,这次也挂在天空的彼方,冷漠的注视着月下的恐怖打斗。

“啊唔嗷呜~————————”

怪物惨痛嚎叫的声音传遍他的整个脑膜,颤抖的波浪在他皮肤下方回旋,冷气从那里钻进身体,无数的绝望就像细小的触手,在寒冷的冬天里焦躁的拉扯他。

他就快要沉下去了!

“啊——————”

当他张着嘴巴,猛地睁开眼醒来时,汗水从他脸颊两侧滑落下来。他艰难的大口喘气,连带着胸口的什么压着他的东西都跟随他起伏着。

他好不容易才从梦后急促的呼吸中平复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某个陌生的地方,梦中梦到的那些危险已经消失不见。自己能毫无障碍的睁开眼睛——这里似乎是宽敞的房间,但四肢还没什么知觉,似乎它们要后于头脑醒来。

没有狼,对的。也没什么魔法使,这里只是一个有些陌生的房间而已。

他还活着。

“……”

他在这种静谧之中躺了一会,眯着的眼睛稍微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知觉伴随着血液涌动的热感慢慢恢复,到某一个临界点时,全身的感触重新回到脑袋中来,紧接着后脑勺的部分就传来强烈的刺痛,连带着整个右半边的胸口和手臂都传来难耐的、酥麻酸痒的感觉。

“痛~!——”

我这是在哪?这么想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一旁人的注意。

这是一张专门用于护理伤者的干净床单,厚实而朴素的白色包裹着他,替他保温和恢复提供最安稳的环境。这种厚重松软的被子在北方非常奢侈,如果说这是一所市民用的公共医院,那条件也太好了一些,即使是没有受伤的人在北方秋天遇到这种被子一旦钻进去也不会想出来。

“已经醒了吗?”

从右手边传来温润而有点沉闷的男声,那应该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由于后脑的刺痛以及仍没有知觉的右上半身,年轻人没有贸然翻身去看对方——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可能状况不是很妙,应该是受伤了,还不轻。

“请问这里是?”他躺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可怕。

“这里是中央区福利社医院,你昨晚受伤了,被人抬到这里,已经躺了一晚上了。”

猜想得到了证实,格兰的意识也清醒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福利社医院具体是个什么地方,但自己因为受伤现在躺着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昨晚自己好像是和某个人一起,那个时候好像自己……自己怎么了来着?

“不要动,你伤的比较重,右手已经断了。另外还有轻微的脑伤害,暂时躺着什么也不做最好。”

对方看出格兰恢复了意识,放下了什么东西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带着脚步声走近病床。

“动起来伤口会裂开的。现在姑且骨头算是接起来了,但是没有一个月是没办法自由活动的。”

听到这些意料之外的说法,床上躺着的年轻人不由怔住。

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

旁边男人的面孔就这样出现在他正上方。

那是一个带着口罩,黄色皮肤黑眼睛的男人。他蓄着更南方的人特有的黑发,披肩的黑色长发与口罩上方的眼睛一起向他传达着宁静的氛围。

他脸上的口罩应该就是他说话有些闷的原因,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仔细一看,那口罩也是一件制作精致的半脸面具——黑色的丝质底料上绣着细而散的针线,绘制着横置的三条白色羽毛,羽根在右脸而羽尖向左,配上他清瘦的脸颊一起带出飘逸的美感。

而在男人的身上,则套着一件可能是工作时才用的深色大褂,内衬着结实耐用的皮革衬衣,细小的纽扣和紧身绳线缀在上面,传达给旁人精干却又安宁的感觉。

“不过不用太过担心,其他方面的危险都已经排除了。之前你昏迷的那个晚上才是危险的阶段,现在除了休养也不需要做更多的调整。”

男人说着,用手抚上格兰的额头,他手指的温度如同温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从额头那里开始精密检查似的向下划动,两根手指张开格兰的两只眼睛看了看,又左右搬动他的脸,让他轻轻侧过头以看向后脑部分。

确认精神状态和脑后的小伤无碍之后,再向下,他又拉开年轻人右手那边的一些白色的布条,开始检查格兰身上最主要的伤势。

格兰任由对方摆弄着——他目前只能平躺着,看到自己麻酥酥的右手已经被小心的弯曲起来并打上了石膏绷带。那些固定用的布仔细一看已经绕过自己的脖子,将右半身半固定住。

对方没有恶意,自己身上应该也被清理过,他目前穿着一件裹住全身的宽松亚麻病号服,原来的商人服饰不知道哪里去了。脸上瑟利斯塔送的眼罩也没戴,而且更要命的是,那顶能遮住他如今滑稽头发的帽子似乎也掉了,头上空荡荡的。

医院,是吗?

“请问……”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孔赫(Konhel)。你可以叫我孔赫医生,或者直接叫医生也可以。”

对方检查完毕后站起身来朝这边点点头,带着些疑惑的语气问道:

“你是奈兰人吗?”

格兰意识到自己如今那臭鼬毛皮一样的头发现在是散开了的,稀奇古怪的样子落在对方的眼里想必滑稽的很。

“啊,是的!……咳!”

“果然,不过你头发怎么还有一些黑的……你是哪里的混血么?”

“额,这个是,出于某些个人原因。总之我确实是奈兰人。”年轻人尴尬地说道,酒后染发失败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大笑话,他自从那夜酒醒之后就不愿意再和人多提了。

“是吗。”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在意他奈兰人的身份,也没有嘲笑他那古怪的头发,只是确定了似的点点头,“不过这座城市的奈兰人也不算太罕见,你是从北方来的?”

“我家在北方,但我是从南边来的。来这座城市做生意。”

“是吗。”

男人点点头,只是继续检查,并一边问着话:

“你应该是昨天晚上被一位魔法使的战斗波及到的,还记得吗?”

魔法使。

这个词进入他的脑海里,就像用手刮过铁器时的声音,引起他全身一阵发麻和苦涩。

那个原来不是做梦啊。

“是的……我想起来了。”

昨晚他们走过的街道上突然出现的怪物,和那个银面的女魔法使。回想起这些,他心头不由地一紧,但是也理解了现状从何而来。

格姆菲斯和其他人来之前就叮嘱过他,不要和奇奇怪怪的东西打交道,没想到刚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正面面对了其中的两类,怪物和魔法使都让他见着了,还和一只像狼一样的怪物交了手。

“请问……”

他带着回想,想找这位医生确认一些事情,比如昨晚是谁把自己搬过来的,瑟利斯塔怎么样,自己还活着也就是说那个魔法使最后还是出手了吗?突然,几乎微不可查的鸟类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微风,一只猫头鹰落在了眼前男人的肩膀上。

“啊,回来了吗?”

猫头鹰?

格兰刚想开口问那些事情,这时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是又忘了要说什么。

“这孩子叫京爵,是我养的,不用害怕。”

灰色的猫头鹰有着一身漂亮的羽毛,它半闭着眼蹭了蹭这位医生伸过去的手指,一边低声咕咕了两声,似乎是家养的猛禽类宠物,在没见过的人看来那是十分奇异甚至带着些不可思议的景象。

“原来如此,已经过来了吗?”

男人在格兰的呆愣中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那样子就好像在和猫头鹰交谈似的,但大概是错觉吧。

“辛苦你了,先去睡一会吧。”

“咕咕~”

猫头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声音很轻,动作优雅。

医生这才回过头,看了愣在那里的格兰一眼,咳嗽了一声让他回过神来:

“你本人的伤势在那种情况下还算好的。不过不用担心,医药费的话利兹姆家会赔偿给你。另外你在本地还有一个朋友吧,好像叫……瑟利斯塔?总之他现在还在行政馆那边关于昨晚的一些情况做报道,大概过一会就会过来。”

“瑟利斯塔?他怎么样?”

“和你不一样,他很好没受伤,等他过来你们可以先谈一谈。”

“是吗……我明白了。”

留下这些话之后,名为孔赫的医生就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留下仍在发呆的格兰一个人在病床上。

——

中央福利社医院,三号楼。

这栋楼由让梅尔家族出资修建,区别于医院另外两栋楼,它拥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医疗设施和最高级的病房,以及许多拥有魔法知识的工作人员,名义上是专门用于医治受到魔法战斗伤害的平民的建筑,但实际上也起到看护、监视这些人的作用。

下到一楼的大厅后,孔赫看到了等候在一边的红发银面女性,如果瑟利斯塔在这里,或许会认出这就是昨晚带走格兰的那个女魔法使。她此刻仍是红发,保持着那副冷淡的模样,似乎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情况还好吗?”见到孔赫下楼来,她立刻开口问道。

“你是说哪边?”“两边。”

两人似乎还算熟络,孔赫直接开始为她带路,他们边走边谈着。

“宿主那边的话没关系,不过他的脸被烫的有点变形,之后可能会再发一次烧,但休息一旬应该就能下床,身上的外伤都在那之前就已经被修复了。多亏你下手有分寸。”医生介绍着情况,“但另一个普通人反而有点麻烦。他右手目前还不能活动,昨天夜里急救了一晚上,骨头和失血现在都已经在恢复中了。走路的话四五天就可以,但手至少要恢复一个月。”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那是个奈兰人,一般恢复的比较快,或许能早一点。”

“奈兰人?”少女感到不解。

“就是住在北方那片被亡灵污染的土地上的人,传说他们死后尸体会从坟墓里爬出来,银色的头发像厉鬼一样披在脸上,收割活人的性命。”

“嗯?”

“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简单来说就是因为过去而被歧视的一群少数人。”

“是吗。”少女声音很敷衍,她对这些话题似乎兴趣不大。

昨晚她将格兰带到医院的路上就看到了对方散开的银发,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古怪的黑色,当时感到很新奇。北方的少数民族,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只是这么想着,并没有太多其他感受。

“其他人呢?”

“都还好,这次没有太多其他伤者出现。”

带着面罩的医生似乎也习惯了少女的这种冷淡的语气,完全不着恼并很快跟上了新话题。

“那个小女孩没事吗?”

“她已经出院了。”

“是吗。”

她听到这里明显松了一口气。而这些也落在一旁医生的眼中,也让他感到宽慰。在他看来,这也是两人如今能如此自然搭话的根本理由:这个少女是城里为数不多在乎平民死活的魔法使之一。

“你要去见见剩下的人吗?”

“带我去见一下宿主吧,我还要确认一下状况。”

“哦,正好那个被波及到的普通人和他现在安排在一个病房里,你也可以顺便去见见。”

“……”

——

带着一些无助的情绪,年轻人在床上不敢乱动。当他感觉后脑的刺痛没有那么强烈之后,就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秋天的阳光从宽大的窗户照进来,白色的帘子被上午的风带起。床单被着依稀的光显得整洁而干净。他转过头来,右手那一侧还有被隔开的另一个床位,这个地方一共有四张床,可以安放四位病人,但现在只有右手边的那个床位貌似有人。

“……您好?”

他尝试和对方打招呼,但是此时风恰好将拉了一半的隔帘轻轻吹起让他看到了对方的情况——那是一个单薄的身影,一个躺着的瘦弱男人。

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年轻人脑海中有什么轰鸣了起来,紧接着强烈而莫名的不适感爬满了他的胸口——那个男人的整个上半脸都肿了起来,青紫的淤青连带着一些红肿到处都是,除此之外似乎还被坚硬物体挤压过,让他的脸宛如被捏得皱巴巴的毛毯,上面沟壑游走。皮肤长时间被某种东西固定住导致失去了应有的弹性。

就好像普通人的脸颊被戳了戳,结果意外的,凹下去的地方没有再弹起来一样,那些肿起和凹陷仅仅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难过,连着他紧闭的双眼一起让刚从噩梦中逃离的格兰不禁感到些许恐惧。

风停了下来,帘子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个人又藏在了帘子后面。但刚刚清醒过来的格兰却不是不敢再去打招呼了。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呆愣着回忆昨晚的点点滴滴。

吱呀声中,病房的门重新打开。本以为是瑟利斯塔来看望自己的格兰在看向那边时,却发现是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医生又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稍微矮一点的女性。

那是一个戴着奇异面具,脸色冷漠的红发女孩。

如朱鹮红色羽毛般的红发。

无数小剑符号围成一圈的,银色的面具。

“是你……?”“……”

格兰在第一眼看去时就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这个人就是他和瑟利斯塔昨晚遇到的那位女魔法使,但气质上又完全不像,他记得那个时候的那位女魔法使是相当快活,甚至有些轻浮,此刻却是冷冰冰的。

另外,虽然穿着相同,但是这个女孩的头发是红色的,而那晚上他遇到的那个女孩,明明是类似奈兰人的瑰丽银发,因此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少女听到声音,首先就扫了房间里一眼,发现了左手边里外病床上的两人,然后看着还能活动的格兰,便在那里盯着他。

默不作声地,只是盯着他。

格兰被少女那充满探寻的目光看得全身发毛,昨晚的时候他没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如此刺痛,他感觉到对方在打量他那奇异的头发,心里一紧,但对方并没有说什么,随后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再到他右手的伤势,像是想看清他全身。

……

“你好。”他只能硬着头皮和对方打招呼,“又见面了呢。”

但少女却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这让格兰更是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但那银色的面具还是让他记忆深刻,他总觉得应该不会有戴着同样面具的人。

如果能看到她的脸就好了。

“感觉身体怎么样?”最后还是孔赫医生先对这边开了口,依旧是温和而沉闷的声音,在他旁边,那个奇异的红发少女转向了窗户。

“一般早上稍微清醒一点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麻药的效果会被减弱的很快。右手那边有感觉吗?”

“有一点痒,但还好。”

“是吗。”孔赫了然地点点头,随后看向那位红发的女性那边,伸出手去,“我介绍一下吧,她是行政馆的工作人员……”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少女却打断了医生,她转了过来,用和刚刚一样的认真眼神盯着格兰,声音也因为那张全脸的面具而嗡嗡的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出是个清丽的女性声音,甚至很年轻,

“初次见面,我叫菲洛(F   ilou·?),是这座城市的魔法使。”

菲洛?

“昨晚你是在我巡逻的街道附近,因为被战斗波及而受的伤。那之后,也是你的朋友委托我,我把你带到这家医院的。”

……

“就是这些。”

少女在格兰本来以为她要长篇大论的时候突然停住,这让他坐在床上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果然昨晚遇到的就是她吗?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对方对被怪物攻击的他两人见死不救,还用奇怪的问题刁难他,但如今却又将他带到医院,他搞不懂应该对对方什么态度比较好。

他还记得格姆菲斯说过这座城市的魔法使尽量不要去招惹,因为他们能轻易剥夺普通人的生死。但他还是止不住自己想问清事实的欲望,小心地开口道:

“额,您好,魔法使小姐,能说说当时我是为什么被卷进去的吗?我记得我和我的同伴应该并不在被封锁的街道段?”

“是我的失误,你的医药费我会赔偿。”少女再次冷静地回道,不是错觉,虽然冷漠,但格兰从她的话中感觉到了歉意。

两人谈完这些谁都没主动开口继续说什么,以至于气氛突然僵在了那里。

“额,我再来说明一下吧。”

一旁的孔赫见气氛有些沉默,他拉了拉面罩,指着旁边那张躺着人的病床补充道:

“昨天晚上,你旁边床上的这个人,因为一些原因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非常危险的怪物,而菲洛小姐是在为了制服它而在被封锁的那片区域进行战斗。”

格兰听了之后不由看向隔壁的病床,但那里躺着的人还被帘子遮住。

昨天的那个怪物居然就是这个床上的人?

人会变成怪物?那自己刚刚是在和怪物躺在一起么?……这些人应该不会联合起来骗自己,昨晚的事情他也还记在脑子里。

“能跟我详细说说吗?比如,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不,这就不是平民该知道的事情了,抱歉。”

“是吗……”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格兰也没怎么丧气,他只是对于自己突然受伤的事情感到难以接受,但既然对方摆出了道歉的样子,同时也不愿意多说那些和魔法有关的话题,他也没什么立场去继续纠缠。

那就是魔法吗?但自己好像只看到了怪物?不过有怪物的话,魔法什么的真的存在也不奇怪吧。

他现在内心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境地,又像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怪物是什么?那天晚上看到的银色又是什么?为什么女孩的头发颜色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但他又害怕这些神秘的事物会给自己带来灾难,他可还记得格里菲斯来之前给他的忠告,不要过多参合与魔法使有关的事件。

看到格兰貌似没什么反应,刚刚态度放低了一点的少女此刻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松了一口气:

“总之就是这样,会将赔偿送来的,你慢慢休养。”

她说完站起身来,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一旁的医生看到这一幕感到有些意外,他对格兰点了点头也急忙跟了出去。

“啊……”

等到对方起身离开,房间回到安静中,格兰这才仿佛从他人陌生的故事里回过神来似的,迷茫得抬起头,盯着对方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

——

“你自己身上的伤怎么办?”

走廊上,孔赫好不容易才追上快步走着的菲洛,他问出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出现一阵微妙的沉默。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昨晚用了那个吗?”

“有紧急情况。”少女看起来不打算解释太多。

“医院这边能治疗你银棘的药也不剩多少了啊。”孔赫心想果然,但还是摇摇头。

“没有了吗?”听到这里,少女似乎也感到麻烦,本来就冷冰冰的声音更加沉闷了。

“你用了多长时间?”

“大概十几秒。”

“那大概要两个疗程。现在医院这边还剩一点,不过减去给手术的预备量的话,剩下的可能不够你用。”

“……”

“如果你能听我的话,这几天就和那家人报道一下,暂时不要出任务。先把第一个疗程的药用完。剩下的我看看能不能去找北边那位女士想办法给你要一些。”

见到少女反应消极,男人思考着给出了提案,却发现对方在听到他说“北边那位女士”的时候露骨的展现出厌恶的态度退了一步。

“不用了。先给我第一副药吧,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男人看着对方执拗的样子,不禁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