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克潘妮尔旧时的家里,在斯科尔迪高地下被遗弃的居所内,沾染了深渊的蜘蛛与白色的亡骸对峙着。

此刻白老鼠的处境可以说是相当尴尬。被艾克潘妮尔像是行李式地搂在腰间,无疑自己作为一个累赘来为亡灵增添战斗难度。

“把...小姐....还给我...还给我!”

癫狂的女仆如野兽般猛扑过来,伴随着“叮”的一声,女仆复数手臂上的指甲般的尖锐刀片与艾克潘妮尔那自骸骨手心中伸出的刃状骨刺擦出的火花在一瞬间点亮了黑暗的房间。借助这一瞬间的光亮,白老鼠瞥到了散落在房间角落里的,被硬生生塞进洋裙里的人形——是那些曾经进行挖掘作业的孤儿们...

“...额!”

艾克潘妮尔被来自女仆的扑杀击退到了本就不大房间的另一侧,借由地面摩擦才得以缓冲。很明显,如果对比二者的力量差距,女仆那边要比艾克潘妮尔更大。

“...将小姐还给我...还给我...”

用两侧的手臂捂脸哭诉着的蜘蛛女仆,再一次跳回到了墙壁上——如同一个真正的蜘蛛般,用极度扭曲的形式来回地徘徊以寻找下一次的进攻机会。半面崩坏的脸歪向一侧,显露出隐藏在内部的机械结构——恰如此时的艾克潘妮尔显露出了包裹在血肉之下的白色骸骨。

由于女仆菲斯那边把守着出去的门,因此艾克潘妮尔可以周旋的余地并没有多少,更何况白老鼠本身还占据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如果从过来的那个挖出来的洞穴往外逃的话,也一定会被此时的菲斯追上来吧...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很难说不会被菲斯得手,毕竟菲斯是艾克潘妮尔的造物——她知道菲斯在战斗方面的恐怖之处,更何况是处于癫狂这一完全不确定的状态之下。

被遗忘之所凝重的空气中,一切再度陷入了僵局。

“...大姐姐,姑且咱们是该逃跑吧?”

“这不明摆着的吗...”

“我有个方法...”

白老鼠,作为“鼠母”的心腹,独自一人前往斯科尔迪高内城区诱拐城内最为尊贵的大小姐,总不可能仅仅靠她那八岁孩童的一张嘴来说的...她有着自己的能力——她有着足以将伽纱梅这位理智之士从天罗地网的斯科尔迪高内城区带出的力量。

“...你确定吗,小老鼠?”

“我才不是个累赘呐,大姐姐——同样作为前往内城的家伙,我可和大街上那些寻常的孩子不一样啊!”

“...你...的确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艾克潘妮尔始终警惕着扭曲的菲斯,但白老鼠从她的语气里读出了淡淡的踌躇和哀伤。

“那么,菲斯——你不是要你的【小姐】吗...尽管过来自己取啊!”

“...小姐...我的母亲...我的造物主...还给我啊...还给我啊!”

明显是被艾克潘妮尔的话语所激怒,菲斯全身的裂缝里渗出了更多浓稠的黑丝浆液,将每一处裂缝都活活地撑开,活像是要把菲斯从内到外整个撕裂一般。

“...做好准备,小老鼠。”

凝重的空气受到了强烈扰动,菲斯再度借由墙壁发起了扑杀——这次的速度更为迅猛,迅猛到白老鼠都差一点没能反应过来——

“叮”

房间再度亮起——

被艾克潘妮尔再度击退的菲斯利用靠下的两只手臂支撑地面在光芒还未熄灭时便再度扑过来,菲斯确信自己马上就能够将小姐——自己心心念念的母亲从亡灵的手上救出来,再度与自己的造物主团聚——

“小老鼠!”

“Der Abgrund ist in mein Herz eingraviert”

-时间的流转被暂时停滞-

-浓稠的深渊转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现实如幕布般被撕碎-

-黑色的网于底层罗织-

-透过心脏上的眼睛窥视-

-银色花田里的少女【深渊】在微笑-

-其名为,安娜尼莫【银莲花】-

·

这段咒文的来源是“鼠母”,白老鼠本身并不知道其内在的含义,仅仅只是将其机械的记住,然后复述出来罢了。这是“鼠母”仅仅授予了白老鼠一个孤儿的力量,能够创造【幻觉】并使人乖乖听话的能力——本该是这样的。

怎么了,呜?——

视线再度被固定,很明显——身体的主人再度易位,白老鼠又进入了他人的视角——怎么会——不应该是对那个女仆施加幻术吗?是哪里出了问题吗...为什么连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无数的疑问交织在白老鼠的心中,无人前来回应与解答。此时此刻的白老鼠只能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大概是【他人】的记忆。

...这次还是艾克潘妮尔的记忆吗?...等会...这个地方...

身体的主人此刻匍匐着站立在石制祭坛的一侧,被强大的魔力扰动所震撼而摇摇晃晃——或者说,根本就是这整个祭坛都在如地震般战栗着——纵使视角再怎么震荡,白老鼠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这一自己曾无数次造访的地方——“鼠母”的宝座,只不过比记忆里的还要更完整...

“罗尔塔利亚!你在做什么!赶快住手!”

此刻身体主人的声音以及无限接近于那个亡灵了——毫无疑问,此时的视角正是艾克潘妮尔。身着白色残破婚纱的艾克潘妮尔声嘶力竭地向着视野的中心,一位于整个祭坛正中心处高举【捕梦网】的男子,黑紫色的魔力扰动正是从其高举过头顶的捕梦网中外溢而出,浓稠的黑色浆液顺着男子的双臂流淌而下,沥青般将男子吞噬进去——

“我在拯救你!潘妮尔——你不明白吗?【安布里兹】的力量,不——【银莲花】力量的正体就是【真愿】,只要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一切的愿望都会实现...你,我的妻子...所希望的【和平】便一定会到来——你应当相信并支持你的丈夫啊!”

“你是傻子吗?!即便从【捕梦网】中的【噩梦】中提取【希望】,终归是被污染的残渣——”

“我当然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挑选我们结婚的日子来实行仪式。只要怀着最为纯正的信念,愿望便会实现——我想要实现你的愿望,仅仅凭这一点便足以——”

“——你知道我的【真愿】究竟是什么吧?即便如此你也要去实现?——”

“...当然,因为你是我的...”

“被【深渊】的印记烙印在心脏上的是我,而不是你——是时候摘掉你的面具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的妻子...”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直以来的暗示吗——人的愿望无法被这样改变...我只不过是不愿意相信...何况你因为艾琪儿的事情...本就打心底里厌恶憎恨着【复生者】的吧...”

“...但是我真的爱你,潘妮尔——所以,只要你也抱有我和一样的愿望——”

“...这只会让我憎恨你,罗尔塔利亚——你这该死的东西,快住手吧,你也知道我这样子没办法协助你完成愿望!你的计划从根本上就已经失败了!更何况【深渊】本就拥有着主人——”

“...那又如何,漆黑之网现在在我的手上。即便你不愿意配合我...我也能够榨取所有人愿望的力量...终归会完成充能。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那我也只能先让你退场...等我的家族把一切都准备好后,再将你接回来——举行咱们的婚礼。只要我做好了准备...即便是使用力量,一定会让你原谅我的。”

“去死吧——你这个混账!”

复数只如艾克潘妮尔头发般洁白的奥数长枪从视野之外的四面八方刺向了罗尔塔利亚,却被捕梦网延伸而出的黑色浆液网线所粘滞腐化。随即,更多的黑色织网铺天盖地般向着艾克潘妮尔袭击过来。

“对不起——潘妮尔...我会先送你去旧泽瑞尔...一个永远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终有一天,我会将你的家族屠杀殆尽——”

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黑暗彻底笼罩了整个视野。

·

-罗尔塔利亚是一个执着的男人-

-只可惜他仅仅理解了【深渊】有关力量方面的部分-

-他并不知道作为力量意志的【魔女】,终归只是力量具象化象征的这回事——他不了解魔女-

-因此,无论再过去几百年,他的努力终究还是一场空-

-哎-

-刚才的情景吓到你了吗-

不明所以的情景使得白老鼠的精神还未彻底从发愣中清醒过来,直抵脑海深处的话语将其从幽邃的记忆碎片里捞出——

“哎!”

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手——再度获取身体控制权的白老鼠却并未回归【现实】,而是置身于之前所见到的银色花田里——与另一位少女一同置身于无尽黑暗当中唯一的一处亮光内。那位少女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拥有着同样的白发与黑瞳——没错,正是之前那个木然到仿若人偶般的...

“你...是谁?”

毫无生气的少女使得白老鼠不禁感到了恐惧。

-安娜尼莫,是一个【魔女】——你可以叫我安娜-

眺望黑暗的少女没有扭过脸来,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而是直接在白老鼠的脑海内浮现了话语。

“魔...魔女?那这里是...”

-现实的底层,深渊的真正面目-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力量的代价-

-我是被古老的魔导师们创造的【复生者】-

-以对生的渴望为基础,作为他们【实验】的材料-

-他们想要将【希望】具象化,从而创造真正的【许愿机】-

“...那些家伙失败了,所以你被困在了这里?”

-不,他们成功了-

魔女将脸庞扭了过来,那空洞的漆黑眼眸将娇小的白老鼠完全吞噬。

-失败的是我,我辜负了我的造物主-

-沦为了纯粹的【工具】-

-只不过,后来【影渊】给了我又一次机会-

-我从【工具】变成了【魔女】-

-尽管再度被拘禁于此-

-我感到无比幸福-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位【魔女】所说的话语。

“我...我该怎么离开这里?我得出去...”

-你要去帮助艾克潘妮尔吗-

“你知道那个亡灵?...”

-她也是复生者,和你我一样-

什么...我也...?

“我活的好好的啊——哪里会是亡灵?”

-亡灵与复生者不能等同-

-亡灵没有资格接受深渊的烙印-

-复生者则本就诞生于深渊的心脏烙印之下-

-艾克潘妮尔知道我的存在-

-但是终究没有理解【复生者】与我的联系——与心脏之间的联系,她仅仅认为心脏是我对于使徒的标记-

-失去心脏的她背叛了我-

-投靠了索洛特·曼陀罗【黑色曼陀罗】-

-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无法再帮助她-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啊...问一句引出来这么多...

“——我到底该怎么出去?”

-你要是想出去,我随时可以放你走-

“那就快点——”

-最后还有一点要跟你说明-

-艾克潘妮尔对斯科尔迪高家的狩猎,不仅限于个人情感层面-

-现在,与她牵扯的越多,就越是危险-

-那么,再会吧-

“哎!——”

像是被阵风刮走,黑色的织网将白老鼠拖进了遥远的深渊中。那片银色的花田在白老鼠的视野内逐渐缩小——直至好似苍穹中唯一的星光...

-...【柳线菊】...你也在吗...-

仰望着无垠黑暗的魔女,静静地浸润在现实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