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冼流织带我前往祭秋市内的图书馆,在那里或许存留了十年前的记录。

而冼流织在开车的时候,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

“秋先生,其实……”

我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方才在学校里她见到高婉婉时的可疑态度可没逃过我的眼睛。

“其实,你和婉婉认识,是这样吧。”

保持着看着前方道路,冼流织朝我点了点头。

“而且,你把案件的情报还有我要来这里的事全告诉了她。”

“诶……?我明明还没有说,秋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正常都会往这方面联想吧,在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女警就经常有看手机,甚至在我调查的时候要求陪同我一起调查,而紫夏那时候没说出来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了。

这个冼流织,不管是否是巧合,是婉婉设在我身边的眼线。

我把那些可疑的动作当做证据,一条一条地说给了冼流织听,不一会她就羞红了脸。

“太……太太丢人了。偏偏还是被秋先生指出来。”

“其实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只不过以后有什么要去犯罪组织当卧底的行动,你最好还是不要参加,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当然,把案件情报告诉无关人等肯定是不对的。”

“呜呜……我明白了。不过婉婉是你的妹妹,也不能算无关人等吧。”

冼流织显然没有明白我到底在在意什么。

“我奉行的,是不把周围的人卷入我的案件的原则。那个理由,你应该也知道。”

“抱歉……我发誓不会再把情报透露给婉婉了。”

但是有一点我很在意。

“你是在哪里认识婉婉的?她应该还是在读大学吧?而你们也不是一所学校的。”

“秋先生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有空社交的,现在网上的交往可是很便利的哦?”

紫夏在这时对我落井下石道:

“‘落伍’说的就是秋匣这样的人吧?明明多在网上交几个女性朋友也无所谓的。”

她这是仗着我坐在副驾驶上无法对她作回复,我只好在心里狠狠吐槽:

“还不都是你害的。”

此时车停到了新祭秋的图书馆的地下停车场里,我们总算结束了这段对话。

进到图书馆内,冼流织把借书证借给了我。

“请把2009年9月到12月份的本地报纸,借一份给我。”

工作人员困惑地看着我,在进屋翻找几分钟过后,他满脸遗憾地对我说:“抱歉,我们并没有保存那么久的报纸,但是如果是电子版的话应该有备份过,请用那边的电脑,我把查询的号码告诉您。”

我来这个图书馆,只不过是想求证我的猜想,作为证据,电子版的报纸已经足够了,于是我就在那个电脑前翻阅着报纸的扫描件。

这个名为“祭秋晚报”的报纸,主要刊登一些发生在祭秋本地的事件,偶尔没什么足以刊登的大事的时候,还会刊载一些有趣的生活常识。我在自己所待的旅馆的一楼就看过这个祭秋晚报,所以会想要在这里入手。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从9月的份翻阅到了10月的,却没能找到我想找的东西。

冼流织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她也同样被一种焦急心所染,或许是因为又没法在一旁帮我忙的自责引起的吧。

报纸翻到了11月的报刊,就在我以为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一篇角落里的记事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秋声中学秋游学生车侧翻坠崖,所幸无人死亡!”

报道记载了当年的11月2日的时候,一名老师所带的秋游队因为山路崎岖,校车不慎侧翻坠崖,但在那名老师的指挥和救助之下,没有一名学生死亡,仅有一人因为腿部被变形的车体所压而产生重伤,现仍然在救治中。

看着这篇记事,我沉浸在了对事件的想象之中。

2009年11月2号。

那是南科梦来到这个祭秋任教的第一年。这一天,学生们顶着星星的雨点坐上了校车,他们的目的地是旧祭秋山中的一个森林公园。

校车之中,学生们个个都兴奋不已,有的甚至一整夜没有睡,现在打起了瞌睡。

南科梦看着这群天真的孩子,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以及他没有后悔来到这座山城的这件事。

背后的学生嬉皮笑脸地这么问道:

“南老师,要来一点薯片吗?”

“哈哈,不了,你们自己吃吧。”

在这时,他们还不清楚,自己将面临一场灾难。

车行到半山腰的时候,因为车轮几次打滑,发动机已经有了少许的噪音。

“没有事吧,司机师傅?”

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的,车开上山本来就会这样,而且也快要到了。”

但南科梦还是转身督促学生们都系好安全带。

在那个噩梦般的转角,之前的路上积攒下来的不稳,体现在了发动机和刹车的制动上。

司机强行刹车,因为惯性而导致这辆车侧翻,学生纷纷发出悲鸣。

而这还不是噩梦的结束,侧翻的车,滑着滚下了山崖。

伴随着一阵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学生们呜咽的哭声不绝于耳。

所幸南科梦坐的是偏外侧的座位,所以在第一时间他能够起身,但内侧座位的学生肯定不会好受。

根据冷静的判断,他先是将司机从座位上拉出,然后一个个把尚且能活动的学生送出了车门。

“大家都冷静一下,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在这里等待救援。”

“南老师!毕月珊还在车里……”

清点着人数的南科梦被学生提醒道。

“我知道了。司机师傅,你来帮忙。”

再次进入到毁坏的车厢内,南科梦注意到,因为坠落时汽车的形变,车厢最后的一排座位几乎都被挤压变形了,毕月珊正好被压在了那变形的部分里。

“老师……南老师……救救我。”

但凭南科梦和司机两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将毕月珊救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前来救援的消防队员赶到,南科梦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抚着毕月珊的情绪。

……

“事情的真相可能是这样的。”

冼流织听着我的假说,似乎感到很诧异。

“秋先生是想说,没能及时救治毕月珊,导致错过了挽回她伤残的时机,这是这起案子里,犯人所指的南科梦老师的罪吗?”

“过失……或者说力所不能及,这在这名学生看来应该是一种罪。尽管,从我们外人来看,南科梦老师已经做到了最好的结果了,但唯独只有一个人没有获得救赎,这种反差感是异常可怕的。”

向图书馆的管理者道谢之后,我立刻打电话给了徐易雷。

“徐先生,查一查一个名叫毕月珊的人,那个人很可能和这起案件有关。”

“你那边终于有点成果了啊,我这就去查,你稍等。”

于是我没有挂掉电话。

冼流织开车回警局只到半路,徐易雷那里就传来了消息。

“查到了,毕月珊这个人,曾经是秋声中学的学生,后来转学到了隔壁庞中市的学校,但是学没有上完就辍学了。右腿有过严重的伤残,现在无业。等等……”

徐易雷那边响起了一阵翻阅资料的声音。

“怎么了吗?你那边发现了什么吗?”

“上次你在我这调取监控的事,我也得知了,这个名叫毕月珊的也是个瘸子,也就是说她嫌疑很大吧?而且这里的资料显示,毕月珊的曾经的监护人,是那个发现尸体的人……清洁工刘蕾。”

我有些诧异,不过把这一点也加入考虑的话,有些事情能立刻想通了。

“但那个刘蕾,不是说自己没有孩子吗?”

“刘蕾确实不是毕月珊的亲生母亲。但是过去有些习俗你也知道,会有的家庭养不起,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其他人家,这个毕月珊就应该是这样的例子,不过她在前几年就把户口迁出了刘蕾的家,所以我们最初也没有能够注意到刘蕾有这样一个女儿。”

我沉默了几秒钟,理清了现在的思路。

“徐先生,把这个毕月珊当做重要嫌疑人来查,不能让她再逃过我们的搜查了。”

“我就暂且相信你的判断吧,纸秋匣先生。”

紫夏在我的旁边轻声笑了笑。

“总觉得你们男人之间的矛盾,可以很轻松地靠彼此的工作成就来化解呢。”

我倒是觉得,我和徐易雷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冼流织开着车,用眼睛余光观察着我的神情。

“总觉得秋先生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是啊,确实如此。这个案子,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家伙的再犯,某种程度上让我松了一口气呢。”

但是那也同样意味着,我身边的这位幽灵小姐,还要继续纠缠着我。

回到警局之后,我支开了冼流织,因为紫夏这么对我说:

“秋匣,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吧?”

对,没有错……那是任何侦探小说都必不可少的,高潮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