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准备室时,那个白大褂的棕色单马尾女性正在她的实验台上忙活着什么。

“你好,现在是不能打扰的时候吗?”

“都说了报案去一楼……”她似乎察觉到我的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向了我,“啊……你是上头说的那个,名字非常奇怪的那个,谁来着?”

“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还是有些失礼哦。”

紫夏在一旁气鼓鼓地说到。

“纸秋匣。我已经和徐易雷先生沟通好了,他让我来找你询问有关这起案件的事。”

“我是祝未央,是这里的法医。不过……那份法医的鉴定报告你没有看吗,我记得交上去的时候应该写得很详细了才对。”

她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开始在工作台上翻找那份鉴定报告。

“在案件的搜查过程之中,细节是值得反复敲打的。”

祝未央白了我一眼,像是听到了非常不想听的话。

“我倒是想尽量避免麻烦。不过,你确实来得很巧,关于那个秋声中学断肢杀人案的被害者的一些细节,我正想追加在报告里。”

我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因为有预感,会是一场很长的对话,但是祝未央却似乎没有想对我诉说的意愿。

她和冼流织看起来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怕吸引麻烦,一个是擅长吸引麻烦。

那就只有我来开口提问了。

“首先,我想听听那个被害者的指甲的事。”

“嗯,应该是用了老虎钳一类的工具拔了下来吧,在手指上有留下这样的痕迹。”

“我很疑惑,既然想让被害者遭受痛苦,比如说切断肢体,拔除指甲,那么又有什么必要击晕被害者呢?”

“不知道,说到底思考这个,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我有些明白徐易雷为何会让我先和祝未央聊了,多半也是出于报复心理,不过祝未央还是给出了她的思考意见。

“尽管尸体的背脊上有着淤伤,但是并不一定在被杀死的时候就是昏迷状态。从鉴定上看,钝器击伤的时间大概是26日夜,死亡时间是约莫27日的凌晨。有足够的时间让被害者醒来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不能排除指甲是为了施虐而拔的,我明白了。”

我将这些记录了下来,接着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尸检报告上有提到尸体的腐败速度,以及上面的蛆虫生长的速度很奇怪,能详细说一说吗?”

祝未央将那份尸检报告拿起重新看了一眼。

“具体来说,蛆虫在蛹期前有三个龄期,距离被害者的死到发现的时候仅有两天左右。按道理是不会有二龄的蛆虫,但是那上面有了。至于腐败程度的事,我想大概那和储藏,搬运尸体的环境有些关系。”

“会不会是人为种上去的蛆虫,所以才有这种现象?”

祝未央听了之后开始念诵起了我不熟悉的文字。

“在这里被毒蝇和黄蜂狠狠叮螫。 他们一个个血流满面。而血又和泪掺合在一起。流到脚上。被那令人厌恶的蛆虫吮吸饱尝。”

紫夏在我的身旁轻声地嘀咕道:

“这是但丁的神曲的选段。”

我瞬间明白了祝未央的所指,不过我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

“你是想说,这可能是对名著的比拟杀人吗?如果是那样的话,犯人的比拟杀人可算不上完美。”

“不,我只是顺着纸秋匣先生所说而即兴背诵而已。”

越是加深交流,越是发现这样的人很难与之相处。祝未央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如果真是《神曲》的比拟杀人,那尸体的面貌就不应完整了。

就尸体的腐败速度做出推论的事,还是先放一边吧。

“不过,如你刚才所说,我也有想补充的东西。”

“你说。”

“被害者,似乎有服用精神类的药物。在被害者的血液里检测出了有些可疑的成分。”

这个时候,这间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打扰了……请问秋先生在吗?”

是冼流织,似乎是她做完了自己的工作,急匆匆地想要找我。

“秋先生,我这就开车带你去那个第一发现人的居住地。”

“那么纸秋匣先生,关于这个的话题,我们有机会再说。”

祝未央一副送客的态度,使得我像是被赶出去了一样。

或许她并不是讨厌我,只不过是讨厌与我的交流。

…………

坐到冼流织的车的后座上。而冼流织又开始看起了她的手机。

“怎么了吗?”

“不……只不过是在开导航软件。因为我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知道地址也需要导航才能找到具体的地点。”

这个解释确实还比较合理,不过我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仓促的感觉。

“对了,秋先生,为什么你那么执着要找到第一杀人现场呢?虽然我明白这很重要,但是调集大部分的警力搜索还是有些……不,我是想说应该还有更加缓和的做法吧?比如多找几个人协助你什么的……”

“你如果听说过我的事,就代表你知道十年前的那些案件吧?”

“啊……是的,被称作‘收藏家’和‘歌姬’的连续猎奇杀人犯。秋先生就是抓住了她们行凶的现行并且击毙了其中一名的……英雄。”

在说出最后的英雄时,冼流织的眼神向后视镜的我看来,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英雄……这种词语并不适合我,我连最最珍爱的东西都没能守护好。但是我并不是在说这个问题。我当时是自作主张去调查这个案件的,凡是‘收藏家’的杀人,全部都和这起秋声高中断肢杀人案有共同点。那就是全部是类似仪式杀人,全部是转移了现场,全部是带走了被害人身体的某些部位。这三个共通点。但是,仅仅是这样的话,只要是个稍微变态一点的杀人狂都可以完成。”

似乎是被我的说法吓到,冼流织又开始狂踩油门。

“呜……只是稍微变态一点吗?”

“镇静点,如果是只调查过档案的话,确实是只有这三个共通点没有错了。但十年前,我是被那个‘收藏家’一步步引导到了最终的案发现场的,你知道这是托了什么所赐吗?”

差点超速的冼流织在我的安抚下似乎冷静了下来,毕竟作为警察犯交规被扣分好像是一件比较丢脸的事情。结合我之前所说,她很快明白了什么。

“是在第一杀人现场……留下了什么吗?”

“是谜题,也是邀请函,是针对我这样调查到他们的人的邀请函。而解开那些谜题,就能获得下一次他们的犯罪的某些提示。我真心地不希望这次的案件是那个‘收藏家’的再犯,因为那样的话……”

冼流织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就肯定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吗?”

所以我才会让徐易雷为首的祭秋大部分警力都去搜索第一杀人现场。

那样的悲剧,我不想再看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