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影渐淡,一层层、一抹抹的白从山巅直蔓延到山脚的盖着一层薄薄的雪的森林,森林铺满她的视野,敞敞逶迤近来。铁轨与森林之间隔着尚未化冻的溪,此时车窗外的天空里也见不到飞鸟,只有无数细雪飘飘洒洒向后飞去。

柯米百无聊赖地盯着车窗,白皙细嫩的右手胳膊支撑着小巧的脸蛋,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彰示着她的幸福,窗外移过路灯时,戒指上的蓝色宝石就映照出奇魅又温暖的光芒。

现在我们来审视一下这位刚年满二十七岁、和其他新婚不久的少妇一样脸上总是带有幸福温暖笑容的女士:她将脱下的黑色鹅毛大衣放在自己座位上,火车上的闷热让她感到不适,原本齐齐的刘海也或多或少因为香汗而粘在额头——这使她更富有一种诱人的美丽;也同其他注重保养的年轻女士一样,她的脸蛋堪比窗外飘洒的雪,如此晶莹雪白,东方人特有的黑瞳孔则更衬出这种白嫩,微微出汗的侧颊粘住了几缕乌黑的发丝,乌黑的发丝下那白里透着红润的脸颊若隐若现,她的头发很长,向下搭在肩上、铺在大衣上、洒在座位上。她穿着咖啡色的高领毛衣,紧致的毛衣勾勒出她细细的腰、婀娜的曲线,和隆起到恰好程度的胸部。毛衣的下摆塞进加厚的黑色条纹百皱群,材质紧密的黑色连裤冬丝袜又让她长长的双腿显得更加纤细。

她望着窗外,回想起两个月前度蜜月的情形,她和她的爱人也是坐在相似的一条火车上,幸福地看着对方。她三个月前结婚,度完蜜月后的两个月,本来约定好一起来同事亲戚家的滑雪场,并且小住一段时间,在半路上她却因为某些重要的事不得不回到她们自己的城市一趟,她让自己的爱人先上前打点旅馆等事宜,自己则在第二天乘上了这列火车。

不知发了多久呆,窗外的雪流渐渐向下倾斜,最终垂直于地面。柯米穿上外套。

她走出卫生间,对着镜子,将皮筋咬住,两手拢住垂在腰椎附近的长发,在后脑勺附近用左手抓紧,右手取下皮筋,单手扎成一个马尾辫,干净、利落。她对着镜子扭转了一下柔软的身躯,用极为细长的双手食指和中指对自己的白衬衫按一按、扯一扯、排一排,衬衫最上面两粒扣子没有扣,露出自己傲美的两根锁骨,然后又抖了一抖套在衬衫外面的红色夹克,清洁、整齐。她将要离开镜子时,又转回来照了照,唯恐有哪里不完美,实则哪里都被她整理得尽善尽美了,其中最完美的莫过于裹在她的紧身牛仔裤下面的完美的腿部和臀部的曲线,她满意了,走了出去,迷人、帅气。

她买了一杯热咖啡。她在站台已经等了半个小时,晚点的火车仍然没到,她抱着咖啡,决心用它撑过下个半小时。

她就吸了一口,远方传来鸣笛的声音,她站起来,将咖啡杯按在通红的鼻尖上蹭了两下,就放到长椅上,搓了搓手,向手心哈了口气,扶了扶右偏分的刘海,原地踏着小碎步,望着远方车来。

火车停下来,门开了,里面的人就像有色的气体一样从长条的气球中喷出,等人潮渐散,她才走向柯米所在的车厢。

我排在长队的末尾,不想在前面和别人挤,反正都得下车。

来到门口,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列车员小姐腾出手来扶了我一把,我只顾向前望着寻找着那一个人,竟忘了向她道谢。

我知道我们的旅馆在哪,我知道怎么去,我知道怎么联系她,知道她此时也在找着我,但是当下车的一瞬间我看不到她,我依然会感觉到茫然无措,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慢慢走着。

我抓紧了裹在身上的大衣。

我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色夹克,这是一位姓黑桐的朋友送给我的,我本来不怎么中意,唉,那家伙喜欢,好吧,没事就穿。

在哪呢,那孩子,虽然写作的时候像是个聪明人,但是平时就丢三落四的,是个天然呆......唉,在哪呢,刚才火车还没停稳我恨不得就想跳上去找她,明明分开还不到24小时,为何让我如此心乱如麻——她不会把自己忘在火车里了吧。

哦?那在寒风中散开的乌黑长发,那双百看不厌的长腿,那精致得宛如天赐的一双胸脯!

我走上前。

一团红色撞到我面前,然后我看到了熟悉的身躯,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恶作剧般的笑容和薄如蝉翼的淡红嘴唇。

我深吸一口气,半天没呼出来。

“欢迎来到K城,小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鄙人会和您同居同住,带您游览这座城市。”我仿照某位同学家的女仆,行了一个屈膝礼。

我们牵着手,走出火车站,照着手机上的地图,东拐一个弯,西拐一个弯,来到了公交站台,公交车来了,近旁的人都上了车,我们不上。

等了几分钟,一辆19世纪欧洲风格的小马车来到站台,我们上了马车,告诉戴着毡帽(装饰用)高大的俄国大爷我们旅馆的位置。

在什么东西都讲究公用的当下,观光城市的小型马车反而是一种富有隐私情趣的创造,我们上了车,就无需顾忌什么旁人的眼光,躲在车门里,也不说话,就互相傻笑着,我双手揉揉她的双颊,她抓住我的双手搓来搓去。

我们抵达旅馆时已是十一点。

柯米走进房间,房间已经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布置,她换上拖鞋,飞快地将大衣脱下往小沙发一扔,寻找冰箱,这是给她的新婚妻子打分的时刻,打开冰箱门,果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列Dr Pepper。她关上冰箱门,从厨房冲到客厅。

“你太棒了~~”

柯米飞扑到她的身上,此时她刚把柯米的大衣和自己的夹克挂好,飞扑过来的柯米挂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猝不及防,她搂着柯米的腰转了一圈,两人倒在床上。

面对着面。

我们高中时三个女生一个寝室,另一位时常羡慕她飒爽的外貌,而我则倾慕于她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气质,此刻她就躺在我的面前,口中轻叫着“柯米”,她的睫毛很长,她的皮肤胜过比我们小十岁的处女,她此刻躺在我面前,轻轻叫着“柯米”。

我们已经结婚三个月,此刻我的心绪竟募地回到若干年前我们刚开始热恋的那会儿,气血就止不住地冲上脸颊。

我坐起来,畅吸一口气,呼出来。

“我、窝去洗澡了。”

洗澡?刚才不是大好的kiss的时机吗?嗯?洗澡?在这种良好的情况下洗澡,莫非是对我有什么暗示?虽然所有恋人之间该做的事我们都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做过了,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很“出格”、很羞耻的事,洗澡?这种kiss的时机去洗澡?这肯定是在暗示什么吧,在这里我该怂吗?我能退步吗?如果我是男的,结婚这么久做这些事都还如此羞涩,难道不会被人耻笑吗?

浴室已传来了淋浴的声音,结婚三个月,每次听到这种声音,依然按耐不住这种激昂的兴奋之情,加油啊我!不要辜负了妻子的暗示和期待啊!

我开始在浴室门外脱衣服。

“诶?我在洗澡哦。”

“一起洗吧。”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不要!”(斩钉截铁)

我脱光了。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女孩子怕什么,上学时三个人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我开门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白玉。

“滚啊!变态!”

昨天晚上,柯米的妻子失去了意识,柯米悠然地擦干身子,穿上睡衣,为裸体的爱人穿上睡衣,拖着她到床边,搬到床上,把她当抱枕抱着睡着了,柯米早上起床后发现妻子鼻子有点不通气。

为了消解妻子的说不上是怒气的怒气,为她们的旅行开个好头,柯米提议今天去滑雪。

我们来到滑雪场,这家滑雪场的主人——高中时期的室友本诺·冯·阿琴波尔篝的表兄亲自来迎接我们,为我们挑选装备和教导我们基本操作,他的右边刘海非常长,几乎遮住了右脸,貌似不擅长和女生接触,他叫张参,听说还兼职作家。

她的悟性远高于我,不一会儿就老是能听倒她在前面喊:“搞快点儿呀,柯米!”

我也想快点啊!

休息时间,我们坐在长椅上,两人戴着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毛线帽,头靠着头,合捧一杯热奶茶,我们俩的影子在我们正前方,贴在一起。

“啊,不怎么热了,再去买一杯。”

“那这杯怎么办?”

“你喝了。”我说(斩钉截铁)。

“欸......那你去买新的,还要泡好。”

“那不行,我喝,你去买你去泡!”我晃起双腿。

“欸......凭什么呀!”

“你离商店近一些(几分米)嘛,快去,好人,快去嘛,这杯奶茶我就收下了。”

“看把你懒的。”她站起来。

“谢谢~你真好~快去!快去!嗯~~真好喝!真香!啊,买Dr Pepper味的啊!”

“没有那种味的啊!话说有也不会买啊!”

她笑着走开了。

紧接着,一位穿着浮夸的青年路过,看了我一眼,怔了一下,然后停下,转过身来。

“啊,小姐......”他看到我手上的戒指,“这位夫人,我有一位表妹和你长得很像,如果你不介意......”

还没来得及等我说我介意,他就坐到了她刚才坐的地方,这使我一阵恶心。

“抱歉,先生,我还有点事......”我不等他说什么话,就走到几米外我们放滑雪装备的地方假装整理。

这个烦人的男人竟然又纠缠了上来。

“真的,夫人,我的表妹真的和您很像,今天晚上我们有一次聚餐,您可以赏脸去看看......”

我笑着离开她,她乐于向我撒娇,我也乐于受她欺负,啊,并不是说我是什么M什么的,主要还是因为我从她的撒娇里面感受到了她从不给予他人的爱情,这种唯我独有的占有感,让我每一次被她撒娇都感受到不同凡响的幸福。

我买好奶茶(原味),泡好,走向椅子旁,发现她坐在墙边俯身整理我们的器具,旁边有个看上去很沙雕的男人在和她说着什么,她显得不耐烦,我明白了。

我走过去,隔开沙雕男人和她,把奶茶杯子贴到她的脸上,她惊讶地回过头,嘴角向下弯,这让我心头火起。

“拿着,坐在那里等我。”我贴着她的侧脸说,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柯米走开了。

沙雕青年想追上去,我挡在她的面前。

“恕我冒昧,请问您是......”他口气有点不耐烦,但是我看到他还在呼吸的时候就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介绍一下,鄙人叫考崎,考崎鱼,刚才那位美丽的夫人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