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姆暂时熄灭了双手上迸出的法术光芒,从马上跳下。她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剑,剑刃有几处锯齿,却仍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临光不敢去想那锯齿是在切开了多少无辜者的骨头后留下的。

“他们只是对我做了早该做的事情。”珀姆的嗓音很柔和,像是在倾诉什么。“他们只是把我从不切实际的梦境中叫醒,他们只是让我看清了你对我描述的美好愿景不过是空中楼阁,他们不过是告诉我,骑所谓骑士精神不过是一个哄骗小孩子的谎言。”

珀姆抡起长剑向临光砍来,那是带着凌厉杀意的一剑,临光抬起战锤格挡,连虎口都被震裂开来。

“您曾经历过地狱吗?”珀姆脸上露出一抹惨笑。“北方边境的原石矿场,那里就是地狱。痛苦对于矿工们来说比一顿饱饭更常见。信仰、理想,没人有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挖,疯狂的挖,没日没夜的挖。只要怠慢一刻,监工沾了水的皮鞭就会抽到他们背上。”

珀姆的声音不再温柔了,听起来更像是凄厉的惨叫。

“托您的福,我得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监工。他们死命地抽打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圣驹在上,他们怎么能?我从那个为首的猪猡手中夺过了鞭子,我用上了所有您曾经教我的技巧。一个两个三个,我打昏了三个监工。”那种临光熟悉的骄傲神情在珀姆脸上浮现,那一刻好像她又变回了那个伶俐可爱的小侍从。

“可第四个监工从背后敲破了我的头,没有处置没有包扎,他们把我扔进了矿坑。”泪水在珀姆的脸上冲刷出两道轨迹。“我真的试过反抗他们了,老师,可是我做不到。”

临光想要上前抱住珀姆,但那柄长剑却再次挥动,在临光肋下带起一抹血花。

“太迟了,老师。无论是你,或者你的骑士精神,都挽不回任何东西了。”珀姆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领口,胸口的肌肤暴露在寒风中,斑驳的原石结晶在她的皮肤上生长。“我要感谢这矿石,它赐予了我冲出矿坑的气力,更赐予了我前所未有的清醒视线,让我能看清无论贫民、骑士还是贵族老爷都不过只是虚假,只有死亡才是真实!我杀死了矿场每一个呼吸的生命,他们生前要分高低贵贱,死相却出奇的一致!”

临光没法直视珀姆。“我辜负了她。无论如何,都是我辜负了她。”耀骑士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可这还不够,老师,远远不够。”

珀姆几乎是在哭嚎。

“使用这力量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位神明,仁慈平等地予世人解脱。可当力量消退,感受着矿石增生在我的器官上生长,我只是条搁浅的鱼。我不能就那么死去。于是我找上了边境的守卫,我用刀刃替我说话,直到能击败我的人出现。那是位和您一样强大的骑士,但不及您半分闪耀。他给我戴上枷锁和绳套,低声问我是否愿意再活一天。我有什么选择呢?我必须活下去。”

珀姆的五官扭曲的挤在一起,狰狞又可怖。

“他给我灌下了一种药剂,您知道那药剂的味道尝起来像什么吗?您书房里的肉桂茶!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以为我回到了您身边!我必须喝更多的药剂,我需要那微不足道的幻觉。于是我开始替他们杀人。感染者、贫民、政敌,无论什么人,我不在乎。我说服自己这是一举两得,早晚所有人都会被我杀掉,何乐而不为呢。”

珀姆再次提起长剑,着了魔一样向临光挥砍,剑刃同战锤碰撞,激起刺眼的火花。临光无心招架,更无心还击,珀姆的第四剑就打开了临光的防御,从右肩处深深劈下,紧跟着又是一记带着法术光芒的左拳砸在临光的胸口,临光像一具断线的木偶那样瘫坐在地上。

珀姆爆发出一声胜利的怪叫,增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每一寸肌肤上长出。

耀骑士没有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