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被切断了,广场黑了一圈。

城市如同活了一般,摇晃起来,月光下好似根深蒂固的古树,突兀地抬起了身子,伸着懒腰。

切尔诺伯格在移动。

不是防御天灾的突然迁徙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人群东倒西歪一大片,宴会杯盘狼藉,城市在嘲笑支离破碎的梦。

梅菲斯特兴致全无,他瞪着血怒的双眼,怒气仿佛达到峰值。

“控制台,控制台,谁下的命令?”他朝那个方向嘶吼。“W,去看看,W...”

哪里还有W的影子。

他跑向控制中枢,这个时候,他担心指挥权是否旁落,无疑是正确的。

那么,机会已至。

我割断绳子,抱着玛甘蕾,夺路狂奔。

我和蓝毒擦肩而过。

“坚持住,等着我。”

我许下了凝结在风中的诺言。

她绿色的眼睛冒出了炽热的火。

是坚守,是信念,是义理吗,还有诸多交织的情感,我看不清,或者说我其实已经读懂了她的心。

“你还真敢来。”

“不要说大话,浮士德。”

任凭那些话在耳边远去,我关注于撤离点。

入口即出口,大多数情况下是任务的规划路径。城门是最佳脱逃地点,我始终对原始计划保留初心,朝那里靠近。

城市的突变已经惊扰到那个区域的人群,撤离点聚拢的敌人将给我增添难度。

可我没有余暇去考虑这些听天由命的事情。

我感到城市的移动速度有所缓和,城市正在修正步行速率。让它彻底停下来梅菲斯特可能会花上一会功夫,但不会太久。虽然说身体已能调整平衡,不过,这也意味着同样适应下来的整合运动潮水似的涌向城门。

一些人像是中毒倒了下去,很快又围了一批过来。

本来是零散的整合运动,什么时候起还能聚集这么多人,到底是切城之大,还是恐怖组织规模之大,难以想象。

此时,像极了割草游戏的画风,但我是个抱着柔弱女子没有什么战斗力的逃逸人士。

我崴了脚。

我摔了跤。

我被流弹擦伤了背。

我挨了结实的一棍。

我灰头土脸,遍体鳞伤,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

城门被彻底占据,我已无法突围。计划破产。

到此为止了吗。

这种情况还能活下来,那是发生在动漫和小说中的情节吧。

至少,我支走了白雪,古米,我的良心不会不安,接下来呢,我担心蓝毒胜过我自己。

“去那里吧。”

玛甘蕾指向她守护的地方。

“也好。”

我索性释然,就这样死去,黄泉有美人作陪,也不坏。

我把她放了下来,她把里门上了锁,在墙砖上触发了某个机关,与此同时,门外的地面升起了一面巨大的钢铁闸门。

墙缝里隐隐流出一些黑色粉末和油状物,那些东西好比朽木残烛一样的写照,让人不安。

负隅顽抗,困兽犹斗,坐以待毙,垂死挣扎,我所联想到的都是一些不好的词汇,大概是对最后的屏障没有太多信心。

饶是如此,比在外面混乱中死去要强。

我将赢得一些不富裕的时间,选择死亡的方式,和重要的人通话,告别,不,这一条要划掉,切城似乎永远没有信号。

“玛甘蕾小姐,感谢你能让我在这种机遇下体验了一把罗德岛的骑士精神,我的感觉是如此良好。”我自嘲道。

“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自己?”

她幽默了一把。她能卸下心防和我这样聊天,我很高兴。可惜的是世事不遂人愿,在这种场合,掺杂着出生入死的惺惺相惜。

“这里有一条暗道,直通城郊的小村庄,到那里就安全了。”

她这话像是黎明前的黑暗,照进来的一缕晨光。她很从容,像一面镜子,让我为自大,自以为是,自行其是的行为汗颜。

如果我活了下来,我觉得要重新审视自己。

“但是,出口因为上次的天灾塌方出现了封闭,你需要一边疏通一边前行。也许,以单人的能力会很难,但总比坐在这里等死要容易。”

“相信我,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谢谢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博士。ACE没有看错你。这份公式,请您保管,我耍了一点小聪明,浮士德拿走的是一份指向正确结果的副本,过程是错误的,够他折腾好久的了。还有,那个叫W的女人在打它的主意,小心。请吃下这些药,它们能尽量保护你少受浓烟的伤害,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我点了点头,听从了她的话。

外面的屏障出现了裂纹,没有时间再作矫情,我一头冲进暗道,摸索着光亮,企图为我们开辟一条顺畅的道来。

通道荒废已久,却绝不能说是举步维艰,向着洞口的光,我觉得已经畅跑了一半的行程。

如果仅仅是洞口被封闭,常规的爆破手段应该不是问题。

我刚把担忧放下一半,石门陡然关闭。

轰咔——

后边,玛甘蕾没有跟来。

我呆住了,随即就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屏障被摧毁,蚁群蜂拥而至,那个傻女人嘴角弯起弧度,毅然关上石门。最后的寄语竟然是——博士,请活下去。

是的,我看见了,我就是能看见那些画面。

始料未及,有如平地里炸开的霹雳惊雷,那种连珠巨响,以前所未有的恐怖轰鸣,震慑耳膜。

吞噬生命力的毁灭,唱响临终之声。

发出怒吼的阿撒兹勒,顷刻之间转化成了红莲炼狱。

有人引爆了内置炸药,联想起墙缝里的合成物,我离它们曾经如此地近。

所以,这种吨级,玛甘蕾是一开始就抱有玉石俱焚的决心了吗?她为我指明了路,却执意拉着整合运动陪葬。

结果我还是救不了她,我救不了死寂的心,我愧对ACE,我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

梁木,承重柱纷纷断裂,墙体破碎抖如絮花,阿撒兹勒是真实地在坍塌,不是我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景。

那堵石门终究承受不住烈性伤害,这条地下通道快被掩埋,气浪裹挟着火焰,浓烟,碎片在我身后追赶,我和死神赛跑,满面泪痕。

洞口越来越亮。我看见希冀之光。

它所敞开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小孔而已,连小孩子都不能穿过。

它的的确确是被封死了,我没有时间打通出口,所以,我也要死了。

——爱丽丝,我,她,都能上彩虹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