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瓦他号】医务室——

诺雅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当有气无力的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左侧时,小皮跟吉鲁正闭着眼睛默默立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休息,杰德蒙特则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叫人来吗?”熟悉的声音和脸庞让诺雅确信了自己的平安。

“我没事。”诺雅微笑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杰德蒙特先是愣了下,随后尴尬地笑了下,“要说没事你也不会信吧?但我们好歹是脱离危机了。”

杰德蒙特的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命悬一线的激烈战场,同时向诺雅讲述着大致的经过——

“考伊拉果然不会乖乖遵守约定,在你赢了之后,帝国的第一舰队立刻发动了袭击。

好在莫妮卡跟我们都早有准备,小皮也迅速把你转移回了舰内,虽说一开始被压着打,但后来算是成功反攻了,丹尼尔、塞拉受了点伤,但不危及性命,米娅奋斗的英姿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奇怪的是,应该是第一舰队旗舰的【奥塔古丘】没有出现,起初我们怀疑它是想保存实力,但直到我们逐渐取得上风后也没看到它的踪迹,所以我们推测它应该是作为保留战力撤退了,毕竟后续如果帝都还要进行防卫,它会是一张王牌。

最后,确认大局已定的莫妮卡发射了【拿瓦他号】的主炮,一口气全灭了帝国舰队的剩余兵力。

尽管我们赢了,但也受了不小的损失,想完全重整旗鼓需要点时间,现在【拿瓦他号】正在以隐身状态航行,但能撑多久不好说,很大程度上只能是听天由命吧。”

听完杰德蒙特的叙述,诺雅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机库里众人相互安慰与忙碌的身影,对于受了考伊拉蒙骗还只能躺在床上的自己感到可耻与自卑。

“那接下去我们就要进攻帝都了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就像刚才说的,舰队损失过大,我们需要补给与维修,当下最重要的是人员与物资的获取。”杰德蒙特皱着眉头说道,“所以我们选定了一个新地点,用于招募之前没能加入舰队的巴诺战士。”

“新地点?”

“要离帝都较近,但又没什么人烟,一个早已被忘却的地方……”

听到这些条件,诺雅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

“那就是你的故乡,诺雅。”

“……”

“我们实在是别无选择了,对不起……”杰德蒙特的眼神里流露出愧疚。

然而诺雅回应他的是逞强的微笑,“没关系,我理解,如果是为了真正的和平,我相信故乡的大家也会理解的。”

曾经被毁灭过一次的家园,好不容易安息的灵魂们,又将被死亡与火焰所吞没,杰德蒙特知道诺雅只是善良得不愿表露真心,以防拖累大家。

在杰德蒙特的印象里,诺雅似乎很少撒谎,但这一次的“善意谎言”就算是他也不忍戳破。

回想这一路来的历程,在漫长战争即将迎来终结的这一刻,杰德蒙特非但没有期望,反而对未来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不过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股压力从何而来,是对于“败北”的恐惧?“信念”的缺失?

不,杰德蒙特非常肯定,自己绝不会被这些表象所困,令自己感到担忧的种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埋下了,就在【欧西里斯】的意识离开机体的那时,它所说的那番话。

真正打倒帝国就结束了?杰德蒙特不敢肯定,甚至不会肯定,他的直觉告诉他,有某种存在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一切蓄势待发,而那多半不是神帝,而是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存在,如果不提前做好防范,即使战胜了帝国,世界未必都能得到和平。

相比于杰德蒙特的深谋远虑,诺雅的心情则要单纯得多,不仅是对于现况、对于故乡的忧虑,还有对于考伊拉的——就决斗结果而言,是自己赢了,但就人生来说,自己却输了,因为又一次失去了一位挚友,还是被自己亲手所杀。

考伊拉临终前的那份不甘以及对世界的留恋,诺雅无法否定,毕竟考伊拉也是人,也只是在守护着自己热爱的世界与祖国,如果当时没有那个事件,今天自己很大可能会与她并肩作战,同巴诺战斗吧。

然而……?

诺雅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为什么考伊拉会恨不得杀死自己?

十二年前的那次“背叛”,看似是基于考伊拉对于自己的妒恨,可是这真的就是一切的答案吗?仅仅因为妒恨,考伊拉就能调动整个舰队来追杀自己?如果神帝不同意,考伊拉是绝无这么大的权限的。

那么神帝又为什么要杀自己?自己与神帝无冤无仇不说,就算是神帝本人看起来也非常开明,不像是会耍这种小动作的人。

联想到吉鲁讲述的那一万年前的真相,诺雅不得不怀疑神帝的动机与这有关,但真的至于吗?一万年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已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何况当时的自己对帝国忠心耿耿,要不是考伊拉的追杀,事态不至于变得如此激烈才对。

诺雅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将答案导向它——维拉科查。那个被数次提起却从未现身的“真神”,它多半掌握着一切谜题的答案。那么它会在帝国等着自己吗?如果它真的出现了,自己能够战胜它吗?

怀着以上的种种忧虑,杰德蒙特和诺雅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各自在心中思考着困惑之处,最终当二人的眼神对上一块时,杰德蒙特率先开了口。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们说不定被利用了,一直都被玩弄在鼓掌之间。”诺雅眉心紧锁。

“倘若真是这样,我们就真完全落入圈套了。”杰德蒙特默默捏紧了拳头,“最可怕的是,就算知道了真正的敌人不是帝国,我们还是只能按照它订好的剧本走。”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团结帝……”

诺雅话音未落,杰德蒙特便扭头看向身后的沙发,诺雅的声音随之乍然而止,跟着他一同看向远处——小皮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既然都能想事了,那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小皮意味深长地笑道。

不知为何,诺雅觉得此时的小皮是那么陌生,凝视着它就如同在凝视着一个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