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神帝帕查库迪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日子之一,也是足以影响整个帝国与世界的特殊时刻,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主即将迎娶他的挚友:苏南的女儿作为自己的爱人。尽管帝国现在内部因异民与巴诺军的事一时陷入了混乱,但唯独在这一天,全帝国的臣民举国欢庆,他们守在魔导电视或收音机旁,用尽一切手段想要得知来自大典现场的第一手情报。

外界万人空巷,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期盼、欢庆,但在后台厢房里,刚刚得知了考伊拉死讯的帕查库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黯然神伤。

那些繁华的衣物只换到一半,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一记重拳打在帕查库迪的脑袋上,他虽没有直接崩溃,却也实在无力再继续下去,只得将旁人尽数唤出门外后,默默地低着头,不发一语。

如今唯一守候在他身旁的人只有布莱茨,身着礼服的她同样深陷于悲痛中。对这二人来说,他们所失去的绝不仅仅是一位亲人这么简单,还有忠诚的战友、骁勇善战的勇士以及一位无可取代的知己。

其实不能说帕查库迪对这结果毫无准备,他与考伊拉道别时就隐隐有了这种预感,但他选择相信希望,相信考伊拉,他以为凭借着自己与考伊拉的牵绊能够创造奇迹,至少能够让考伊拉亲眼看到自己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至于对巴诺军的战役是胜是负则根本不重要。

当从乌璐那里得知了战斗的整个经过后,帕查库迪才发现自己错了,自己还是过于天真了,小看了考伊拉的觉悟,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悔恨——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更强硬地拦住她,或许……至少不会在这种时候失去她的。

作为整个世界的统治者,帕查库迪拥有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

先是挚爱的母后,接着是父皇,最后连唯一的妹妹也……

布莱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偷偷观察着帕查库迪的反应——帕查库迪没有流泪,眉心甚至逐渐聚拢,黯淡的眼神也逐渐恢复了光芒,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可布莱茨不敢问他在想些什么,只能这么默默地站在一旁守候着。

广场喧嚣震天,礼仪官正用尽手段拖延着婚礼的进度,在外面等候的王公大臣们无一人敢入内,但他们心中多少都有了一个念头:这婚礼大典多半是办不成了。可除非帕查库迪真的下令中止大典,不然又有谁真有胆量做出这个决定呢?

“要不……”个性率直的布莱茨刚一开口,帕查库迪也跟着出声,这让她下意识地闭上嘴巴。

“这都是报应。”

“……”

“但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我愿出征,为皇女以及帝国一战!”布莱茨说道。比起言语,她还是认为自己更适合直接用行动来安抚帕查库迪。

“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若不阻止他们,帝都……”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真正的选择题,要在得知真相后才会浮现。”帕查库迪起身,“为我着装吧。”

虽说不太清楚帕查库迪这番话的意思以及态度转变的原因,布莱茨还是乖乖听令照做了。

于是半小时后,苦等已久的王公大臣们终于等来了开门声,他们本以为帕查库迪会一脸忧伤地宣布大典中止,没想到盛装的帕查库迪却是一脸凝重地向前迈步,与跟在其身后的布莱茨一同无视了自己。

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也弄不懂帕查库迪这是想怎么样?

要么继续婚礼,要么将大典变成对考伊拉的追悼会?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也只能跟上了。

不久后,帕查库迪站上高台,布莱茨和其余大臣们却停在了出口后方。人们虽然奇怪为何传说中的王妃没有一同出现,但光是能够瞻仰到神帝的容貌,对此时的他们来说也足够兴奋了,因而台下的广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帕查库迪的敬爱。

看着那一张张期望着自己、相信自己的脸,帕查库迪的表情反而变得更为严峻了。

过了许久,掌声这才逐渐消退,帕查库迪深吸口气,开始对整个帝国的臣民开始演讲——

“诸位,我有一事要向你们宣布。”

众人翘首以盼。

“我……”帕查库迪的手在微微发颤,眼神也变得犹豫起来。

沉默持续了好几秒,帕查库迪就这么站在那一动不动,众人开始疑惑。

但最终,帕查库迪还是下定决心,挺起胸膛道出了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真相:“我……是一位大逆不道、弑君篡位的叛国者!”

此言一出,全世界都为之哗然,包括布莱茨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料到帕查库迪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这发言就连正在监听的巴诺舰队全员都大为震惊,诺雅与米娅更是目瞪口呆。

“十二年前,我为了得到王位,亲手杀死了父皇,你们所敬爱的奎拉大帝,后来……”帕查库迪的嘴巴虽然还在动,但已话筒已传不出任何声音,愕然的人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举国上下一片死寂。

但帕查库迪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他大手一挥解除应急小组们释放的魔导技,继续将真相传递给整个帝国,“后来我营造了父皇死于意外的假象,并欺瞒了所有人。为防止东窗事发以及巩固统治,我还派遣苏南征讨了那些猜到真相或反对我的旧贵族与国家,我的目的就是为了……”

“别再说了——!”布莱茨飞奔过来,释放魔导技堵住了帕查库迪的嘴,由于她是魔导技的天才,加上悲愤与震惊情绪交织下的全力状态,就连帕查库迪都无法解除,只能转身默默看着泪眼婆娑的她。

“你在干什么?!”见势不妙的大臣们刚要命令卫兵上前逮捕布莱茨,帕查库迪却先行使出力场将自己和布莱茨同外界隔绝开来。

“神,神帝陛下?!”大臣们不知所措。

“您……到底想做什么?”思绪一团混乱的布莱茨不解地望着帕查库迪,她眼中的这个男人突然变得无比陌生与遥远。

“做我想做的事,之后才能做我该做的事。”道出真相的帕查库迪此时反而非常释怀地微笑着。

“我不懂,您现在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帝国会大乱的!”

“如果这就是帝国的宿命的话……”

“……”

“但是……”帕查库迪皱起眉头,“在那之前,我有必须打倒的敌人,这既是赎罪,更是我的心愿。”

布莱茨不安地看着他,现在她虽不能完全理解帕查库迪的想法,但似乎隐约能猜到点什么。

于是帕查库迪解除力场,重新转身面对议论纷纷的世界,“如今,你们已得知真相,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回去吧,退下吧,好好思考吧,你们该做的事,想做的事以及自己的真心到底是什么,帝都即将迎来一场决战,一场足以毁灭这座城市与其中所有生灵的大战,渴望活下去的话,就不要选错了方向。”

说完这番话,帕查库迪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布莱茨,此刻的布莱茨仍处于惊愕状态,直至二人擦肩而过也无法说出任何话语来挽留或质问他。

大臣们虽同样困惑与吃惊,但好歹都是见过世面的,因此状态恢复得极快,礼仪官、发言人、通讯部门的人立即活跃起来,试图对外界解释刚才神帝的那番发言纯属意外,确保帝国的统治还能稳定下去。

而当布莱茨被卫兵押走时,她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惆怅地看着天空,那个父亲殒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