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今天晚上你结婚啊大兄弟！你没事跑来和我在小树林聊天干什么啊！”
庄明一边费劲地按着东方羽的嘴，一边低声教训周少爷，
“我跟你说，我徒弟是你老婆的老相好，我徒弟现在被你爹灌了这么多酒要发酒疯啦你快回去吧……”
“院子里是谁阿，吵什么吵？”
家丁嚷嚷着，脚步声越来越响。
东方羽酒喝多了，才不管周林死活，自顾自地扒开庄明的手骂道：“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你告诉我啊，你还要再找几个女人才肯罢休？！居然还有胆子打我师傅的主意……”
“东方羽……！嘘！别说啦！”庄明急得满头大汗。她可不希望东方羽乱发酒疯，成为全镇人的笑柄。
可当事人却一定也不慌张，反而严肃地回驳道：“话不能这么说，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如果你像你师傅说的那样，你爱她的话，你大可以将她带走，我没有半点意见。”
“你、你是有病吧！她已经是你的、你的……”东方羽瞪着眼睛。
“我没有碰她。”周林望了望庄明，“我不会碰她的！我不会碰一个我不爱的、甚至于今天刚认识的女人的！你以为我真的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吗？”
“好好好我知道我相信你……你走吧！我管不住他了……”庄明把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他手里，连忙把人推走。
“……好，多谢小姐相助！周某告辞!”
就在这时，两三个提着灯的家丁闯了进来：
“院子里是谁——？”
“是我！”庄明说，“我刚刚和我徒弟吵架了，抱歉啊……”
家丁们抬眉，面面相觑。
真听不懂啊。
（三十三）
“我我我们真的要走了！我妹妹还在家里等我！”
庄明一手扶着轻飘飘的东方羽，一手牵着昏沉沉的小燕儿，吃力地绕过人群向门外走。不管老爷太太们说什么，她只当没听见，一个劲地往外逃。
“仙姑，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这句话她倒是听见了。靠在门上喘着气，连说好。
于是在佣人的搀扶下，三人上了周家的大马车。燕儿被庄明抱在身上，没一会儿就睡去了。东方羽喝了那么多酒，两眼却撑得老大，脑袋倚在窗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哦，是那座桥！
庄明往外瞄了一眼，这才明白过来。
“诶，小羽！”
“嗯……”他疲惫地回过神，软绵绵地说，“我叫，东方羽……”
“好啦好啦，东方羽。”
“啊？”
“啊什么……哈哈哈，你很傻喂！”
“……啊？”他顿了一阵，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回家翻了下书，我估计你爹……是梅尔卡斯特家的人。我的师傅貌似认识你爹，可她啥都不愿和我说，我就根据她说的话，稍微调查推理查证了一下……不过这些都还是不能确定的，我要是说错了……哎呀，总之，梅尔卡斯特，记住没？”
“梅尔卡斯特……住什么地方？”
“‘那边’。”她说。
“啊？”
“一个平行世界。妖魔鬼怪的世界。梅尔卡斯特是个很有声望的家族，所以我能在大百科里找到它——就列在‘冰羽凤凰’词条下。”
“‘冰羽凤凰’？”
“对。我从我师傅扯的一大堆屁话里提炼出来的。可以确定，你就是冰羽凤凰。你翅膀的特征和书上的描述完全符合。然后……我们已经知道你娘是魔女，魔女一般都是人类，那么你爹肯定也是冰羽凤凰，而且一定是什么很厉害的人，不然他不可能从那边的世界过来……其实冰羽凤凰也不一定就姓梅尔卡斯特，但鉴于你爹那么厉害，我觉得我可以下这这样的推论。”
东方羽眯着眼，皱着眉，好像为了跟上她的思路，花费了十分大的力气。
她见了直笑，笑完继续说：“……其实呢，我为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一直都在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到‘那边’去。‘那边’是法术师的世界，也是妖魔鬼怪的世界，拥有着无限的可能，充满朝气——那是属于我的地方！那才是我真正能大放光彩，自由自在的地方！现在我要问你，追溯过去也好，寻觅未来也罢……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庄明说完这些，心里不免忐忑。面前的这个家伙可是刚被灌下大半坛白酒的人啊，他真的能听明白自己的话吗？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睡着了？
她正犹豫着想要拍拍他，却见他前倾身子，酒气十足的呼吸直往她脸上喷。
“干嘛呀……”她撇过眼去，问。
这个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伸出手，捋了捋她鬓角的乱发，轻轻地别到耳后，露出了她如白玉雕刻般的耳。
“过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未来。……你放心，我碰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什、什么呀？你这流氓！”她气鼓鼓地往后缩了缩。
“从今往后，我就是东方羽……我……我是你的徒弟、我是个妖怪……”
“妖怪怎么了？妖怪也可以活得很自在啊，我那一堆妖怪朋友每天吃吃喝喝不要太开心……”
“嗯……”
“其实人会怕妖怪，无非就是因为妖怪比人强大嘛，所以人才会想尽办法去诋毁、去消灭妖怪……诶，说起来，我就随口说了个‘东方’啊，你怎么就当真了呢？喂喂，东方羽啊……”
庄明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她望着面前那个苦难的、疲惫的少年人，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听他匀称的呼吸一声两声。她的手发了颤，轻轻地抚上他面颊。寒风的凛冽让他的皮肤粗糙不堪，就像土墙上的砂石。
“我有面霜……”她自言着，从随身的布包里翻出来一个小巧的瓷瓶，打开盖子，仔细而轻柔地把乳白的面霜涂上他的脸。
从今往后，我是师傅。我来照顾你。
“神仙在北边……”他喃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