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要強,我再次認識到這一點。並且再次知道我對她的了解是多麼片面而主觀。

那張冰冷的臉當然不是她本來的面目。甚至,後來在我面前展露的模樣大概也不是她的自我。

也許那些偶爾表現出來的樣子才是她。

你到底是什麼樣呢,凱爾希?

我明明是你的病人來着。

最近我一直在對凱爾希這樣抱怨,她已經完全把之前一副很強勢的模樣說出的“你是我的病人。”拋在了腦後。完完全全把我當成自己的貼身服務業兼職文書工作人員來使喚。

她的飲食起居和各種打雜工作全部甩給了我,當我是秘書嘛?!

我明明是“特殊觀察對象”吧,結果卻要跟着凱爾希跑東跑西,跟着她到各種地方跟中年的油膩大叔們周旋。

等等……我們不是與世隔絕的超然組織嘛!

再超然也要吃飯。而且,人類是群居動物。她說。

每次陪着她出門都會趴在Mon3tr的背上高空飛行,輕微的缺氧癥狀和強大的風壓一直讓我頭疼。

但是凱爾希對這種感覺好像很入迷。這和她一貫的風格不太一樣,但我也分不清這種追求刺激的模樣是她的本性還是假面之下的另一重假面。

凱爾希,她,到底有沒有向我敞開心扉過呢。

她總是張開雙臂任由狂風衝擊,不知是否有閉上眼睛。

其實怎麼看都很危險,但是在她後面試圖摟住她的腰卻被抓個正着的我大概沒什麼資格這樣說。

我可能已經開始習慣了,習慣有凱爾西在的時候,就像她習慣了纏在她身邊的我一樣。

這種關係究竟起源於什麼呢?我們這兩個本來毫無交集的人現在彷彿緊緊聯繫在一起,又好像依然沒什麼關係。

我對她那種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好感出現的很自然,自然得讓我有些害怕。

~~~

她很少睡覺,精神總是高度亢奮。

根據我的觀察,她還時不時會出現手抖的癥狀,也有些時候會突然做出奇怪的行為。

還經常當著我的面服用一些藥物,少有的不讓我知道葯的成分。

不過我能猜到她用的是什麼,大概。

雖然希望只是我想多了,但是怎麼看都不正常。雖然有聽說過有人靠這些東西追求靈感或者讓神經系統亢奮,但是……我無法看着她這樣。

並不希望看到她的健康被這種東西侵蝕殆盡,我是這麼想的。

我得讓她戒掉。

但是我需要找個理由。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概。

~~~

我現在正拿着從她包里掉出的藥品凱爾希對視。

她的眼神很平靜,並沒有被撞破秘密的感覺。也許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私密到需要向我隱瞞的秘密而只是單純地礙於面子不想我知道,又或者她早就料到這種事會發生所以做好了心理準備。

反正在那張撲克臉上我找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凱爾希也在進步,以前那些好懂的表情被她收斂了很多。

嗯,都是我調教的好。

至於一切都是她自導自演的可能性並沒有被我列入考慮範圍內,那種情況對我而言實在太過可怕。

我不願去想太多。

撞見這些東西的過程出乎意料的簡單,跟她一起去和哪家勢力商談,結果在旅店她自己就把東西掉到了地上。

也許是癮症上來了,她動作有些急促,藥瓶就那麼掉在了地上。

然後她很平靜的要我幫她撿起來,就好像那只是普通藥物。

我當然照做了,只不過沒有遞到她的手上而已。

“沒收。”我的表情一定像極了平常的凱爾希。

而凱爾希依然一副平淡的臉色,那是像我跟她剛見面時那樣的冷淡的表情。

她無所謂。

“我並沒有……成癮,隨時都能戒掉。”

我曾見過的每一個經常服用成癮性精神藥物的人都這樣說,但是實際上他們很少有成功戒斷的。

“那就現在停葯,這樣身體遲早被掏空。”我知道這樣說很蠢,但是這時候就應該強硬的讓她停葯。

我已經準備好反駁她為了不停葯而做出的任何狡辯。

但她還回來的只有平靜的視線,以及輕微的點頭。

沒有想象中的激烈反抗,她和我認識的有藥物依賴癥狀的朋友不是一類人,目光也許稍顯猶豫,但她的眼神看着的是我而不是葯。

她確實沒有上癮,大概。至少沒有在精神層面上產生依賴性。

但是是什麼讓她聽從我的建議呢?我不知道。

她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多到就算她告訴我有個未來的人回到現在對她劇透了未來的一切我也會相信。

她很簡單地戒掉了葯,作息也會漸漸正常吧。

“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明天的事還是都交給我吧。”

“沒事就睡吧。”

第二天,我像個笨蛋一樣把她留下出了門,留她一個人在房間里。

在會議室里坐立不安的我當然沒爭取到什麼,直接採取了最保守的策略。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是不適合做這種事。

那天的會議結束,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回旅館。

她在沙發上蜷成一團,嘴唇蒼白,渾身打着顫,眼神有些失焦。

憔悴的不想原本的凱爾希。

藥物的戒斷反應已經臨近,不然她不會拿葯出來用。

“回來啦?”聲音很虛弱,但是大概是正常的反應。

接下來她需要的是營養調劑和心理疏導——雖然心理疏導可能沒什麼必要。

我等她好些才陪她一起回去。

這是第一次沒有乘Mon3tr而是坐巴別塔的交通工具來進行移動。

“以後,你就是我的葯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依然掛着有些病弱的笑。

當然,不只是那天,那段時間的談判全部交給了我,就算精神上沒有產生依賴性,身體的戒斷反應還是很強烈地擾亂凱爾希的日常活動。

反正替她談判也不是第一次了,雖然原本完全沒有在意過這些勢力,但是巴別塔準備的資料很全面,我需要做的只是簡單的隨機應變,發揮我的專業素養就好了。

她有我在一旁,也許會輕鬆些吧。

希望這不是我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