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许久,我们无言地喝着酒。

奇妙的气氛。

「总之」雅也重新说到,「不要被感情所控,在奇怪的文件上盖章哟」。

「不会的。」

「不要想装做看起来被骗了的样子。因为不久后有可能逐渐变成自己也无法区分演技和真实想法的状态呐。」

「嗯,我会注意的。」

喝光了带来的罐装啤酒,我跟雅也道谢并告别。

回去的时候,雅也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嘀咕着什么。

——是吗,回忆吗......

听上去说了这样的话。

到达住宅街时已是夜深人静的午夜一时后了。几只小蛾围着走廊的灯光无声地飞来飞去。

我房间的门锁没开,灯也没亮。悄悄地打开门进去,没看见女孩的身影。我放心了,打开窗户放跑了充满屋子的热量。然后叼着香烟点燃了火。

女孩子留下的锅消失了。把她从房间里赶出去后,没有碰那份料理,就那样放着。那之后她又用备用钥匙擅自进去,把锅拿回家了吧。

持续的发生着预想外的事态,脑袋完全麻痹了,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已经是警察可以介入的事件了。备用钥匙被盗,还被陌生人多次非法侵入。

不过,现在还不想依赖警察。他们在解决问题时,未必能把真相弄清楚。如果在弄清楚女孩的真实身份之前,事件就结束的话,我就会持续着一辈子都得不出答案的自问自答。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知道我幻忆的内容?为什么与藤川千冬如此相似呢?

『没关系的,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

——说不定,她真的是我认识的人,我们真的共同度过学生时代。

无论有多么愚蠢,只要留下百分之一的疑问,那就是我的败北。

近期,她还会来做些什么吧。到那时,让我顺利地诱导对话,引出情报,揭露她的目的吧。

确定了行动方针后,正想往水壶里倒水的时候,咔嚓一声门钥匙脱落了。

这么快就来了啊,我摆好了架势。

放好水壶,把香烟丢进烟灰缸里。

怎么说也是第三回了,能够冷静地应对了。我有些轻敌起来。

但是回头看向玄关的我,看到她的样子却僵住了。

「啊,你又打算吃对身体有害的东西了。」

看见料理台上的杯面,她像是有些吃惊的说到。

纯白的睡衣。其打扮本身并无奇怪之处。但作为深夜访问陌生人的房间的样子未免太没有防备了。不过,根据她扮演的角色来看,也不是那么不自然。所以睡衣本身不值得惊奇。

问题在于,那件睡衣的设计和幻忆中千冬住院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眼前的她,与幻忆中藤川千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比真实的记忆还要鲜明的,那一天病房的气氛,从睡衣领口窥见的锁骨,那细微的声音,全都复苏了。

胸口的深处无理由地感到疼痛,全身的细胞纷纷躁动起来。

果然,这个女孩清楚地明白怎样才能有效的让我的内心动摇。

她脱下凉鞋走进房间,站在了我的身边。她那冰凉纤细的上臂碰到我的手肘时,我像是触电一般把手肘缩了回去。

「嘛,算了。正好我也饿了,呐,给我也做一份吧。」

我一时隔绝了所有的感情,与她正面相对。然后,我想起了当初的方针。

没错,要引出情报。

「昨天说的...」我开口了。

「什么什么?」

她没有抬头,只是以眼睛向上看着我。我忍住想要反射性地避开那个目光的感觉,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询问到。

「『不用勉强自己回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啊是那回事啊。她轻微的笑了。

然后像教育小孩子一样说到。

「不用勉强自己回想起来,就是不用勉强自己回想起来的意思哟。」

实在是千冬的说话方式。无论幻忆还是现实中的她,喜欢这种禅问答式的表达方式。为什么和阿笙在一起比较好呢,是因为和笙君在一起比较好。

我拼命压抑着因回忆起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记忆而感到怀念使脸变得松弛的感觉,同时表明了自己的不信任。

「反正都是故弄玄虚吧?列举出那些言语,是想让我产生对你有利的误解吧?」

这是故意的挑衅。这么做的话,对方也许会为了让我相信而使出下一张牌。谎话说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多。就是这样的算盘。

但是,她并没有中我的挑衅。

只是寂寞的笑了。

「现在你这么想也没关系哟。青梅竹马什么的,如果没法相信的话就不要相信了。只要你记住我是你的伙伴,这样就足够了。」

她这样说着,在水壶里又注入了一人份的水,座在炉灶上。

看来,用普通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她应该是个真正的的欺诈师,知道自己应该深入到哪里,在哪里撒手。

从这条线进攻,也没法期待有什么大的成果。那么就从别的角度进行瓦解。

「你可能不知道吧,但我只是毫无察觉下得到那种幻忆的。我跟真正的藤川千冬自从小学后就再没见过面,而且......我很确定她已经不在了。」

「嗯,我知道你那样解释。」她以一副什么都知道的面孔点了点头。「然后呢?」

「与一般人不同,我对那些幻忆完全没有执着。因此,对于那些回忆究竟是不是真的也毫不关心。真正的藤川千冬已经死了,你要是以为冒充她的名义就能博得我的好感,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对此嗤之以鼻。

「骗人,前天喝醉回来的时候,明明那么的爱撒娇。」

撒娇?

我立刻追溯起记忆。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进入房间后的事。能想起来的只有与她意外相遇,说了几句话,之后又经过了怎样的程序躺在被窝里,这一带的记忆完全遗漏了。

但是,对别人撒娇——而且是对同年龄的女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不认为自己能有如此大胆的演艺。不管喝多醉,人格的根本是不变的。除非我还有另一个人格,否则不可能有那样的举止。

这个恐怕也是虚张声势吧。倒不如说是性质恶劣的玩笑。

「我没有那样的记忆」我断言道。但是那声音中却透着深深的动摇。

「哼,就连两天前的事情也忘了吗?」她并没有乘虚而入,只是微微一笑。「嘛,不管怎么说,酒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哟。」

水壶冒出了热气。她关掉炉灶,往两人份的杯面里倒入开水。然后用不着我赶她出去,便拿着自己的杯面回到了隔壁的房间。留下了一句「晚安,笙君」。

被巧妙地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