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了。

站在202室门前,按下电铃。

等了十秒,没有反应。

为了慎重起见再按了一次,但结果是一样的。

如果她目的是欺诈的话,应该会积极响应我的来访才对。

如果在家的话,为什么不出来呢?

敢于使我焦急的话,目的是削弱我的判断力吗?又或是在做欺诈的预先准备?

毕竟也不能一直站在那里,所以决定暂时回到自己的房间。

因为我经常忘记锁房门,所以当我发现门锁开着的时候,没有感到多惊讶。

即使发现灯亮着的时候,也没有感到惊讶。毕竟我也常常忘记关掉房间的灯。

即使发现系着围裙的女孩子站在厨房里,也丝毫没有惊讶。因为有个经常会为了我穿上围裙站在厨房里的女孩——

那是只处于我脑中回忆的故事。

购物袋从手中滑落,里面装着的杯面滚到了门口。

听到那个声音,女孩子回过了头。

「啊,欢迎回来,笙君。」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身体的情况如何?」

意外地见到擅自侵入我的房间还若无其事地使用厨房的可疑人物,我的脑袋里最先浮现出的不是「报警吧」也不是「抓住她」也不是「快叫人」,而是想着「房间里没有放着什么被女孩子看见会很糟糕的东西吧?」

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不过,更不对劲的女孩子就在眼前。

房间的主人出现了,她没有逃跑,也没有解释,而是悠然自得地品味着锅里的东西。料理台上摆放着她带过来的调味料。

从味道来看,她似乎在做土豆炖肉。

的确是義憶中青梅竹马做的料理。

「你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地,我询问到。之后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毫无意义的问题。非法入侵,制作料理。正如我所见的那样。

「在做土豆炖肉。」她盯着锅里回答道,「笙君,喜欢土豆炖肉吗?」

「你怎么进到房间里的?」

这个也是答案很明显的问题。昨晚照顾我的时候偷了备用钥匙吧。房间里只放了最低限度的东西,稍微找一下应该马上就能找到。

她没有回答我的第二次质问。

「因为堆积了很多要洗的衣服,所以全部洗好了哟。还有,我认为被子要更频繁地晾晒才行。」

向阳台望去,堆积了一周的洗好的衣服正被风吹拂着。

我感到头晕目眩。

「你......究竟是谁?」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今天没有喝醉吧?」

「好了快回答我。」我加强了语气,「你是谁?」

「问我是谁.......千冬哟。青梅竹马的脸,不记得了吗?」

「千冬已经不存在了。」

「那......」她的脸上笑容与困惑交织「你昨天不是叫我千冬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乘着对方的步调就完了。

做了个深呼吸,我果断地说到。

「真正的藤川千冬应该已经去世了才对。而且最后一次跟她见面已经是小学五年级的事情。我分得清现实和虚构。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欺诈师之类的,但是迷惑我也是没用的。不想我报警就出去吧。」

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发出了呼吸声。

「......这样啊。」

关上煤气灶的火,她向我靠近。

她更加靠近了不由自主地后仰的我,说到。

「你还是这个样子呢。」

我没能反问那是什么意思。

说不出口的话,大量地堵在了胸口。

无论怎么用意志的表层去抗衡,在我的大脑中更根源处却错误的认知着「与几年前分离了的最爱的青梅竹马再会了」,无可奈何地因喜悦而颤抖。

爱你,爱着你,一不留神就想抱紧你。

甚至无法移开视线,我和她从正面相互凝视着。

近距离看她的脸,总觉得有些非现实感。皮肤就像被造品一样白皙,眼睛周围却有一丝红晕,给人一种病态的印象。

感觉就像幽灵一样。

看到如被束缚住一般僵硬的我,她突然露出了微笑。

「没关系的,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那样说着,她轻轻牵起我的手,温柔地用双手包住。

那是冰冷的双手。

「因为我,无论何时都是笙君的伙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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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给雅也打了电话。问他今晚能不能见面。他说十点以后有空。我们决定在公园见面后挂断了电话。然后,在终端画面上显示的联系方式栏里,不知不觉间发现了「藤川千冬」的名字。她在照顾我之后就擅自登记上去了吧。我本想把它删掉,但因为可能会起到什么作用,就那样放着不管了。

我去了大学,直到碰头的时间都在学生食堂角落的桌子上发呆來度过。每隔一个小时就走到场地外面,慢慢地吸一根烟。空气非常湿冷,香烟比平时的味道更杂。学生食堂一关门,我就移动到休息室里,把身体沉入沙发,读着被丢弃的杂志来消磨时间。

回到公寓这件事,是在听了雅也的意见之后决定的。在和那个女孩子再一次见面之前,我想好好的认清自己的立场。为此,我认为有必要先向值得信赖的人坦白事情的经过,获得客观的视角。

仔细想想,想找人商量什么事情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是被那个女孩子激烈地扰乱内心到这种地步吧。

那天很罕见的,雅也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了。我打电话给他是很少见的,说不定是在担心我吧。

在我那不得要领的说明结束后,他说到。

「也就是说,把你的话概括一下。你脑中突然冒出一些与现实情况存在出入的记忆,那是与青梅竹马「藤川千冬」共同度过学生时代的虚幻回忆。而你从你妹妹口中得知藤川千冬去世的消息后,那个本已不存在的她却在一个星期前搬入了隔壁房间,还亲密地打了招呼......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像笨蛋一样吧?」我叹了口气,「但是,就是那么一回事。」

「嗯,我不认为松本会撒谎,所以那种事应该是事实吧」说完后,雅也笑了笑。「长大后的那孩子,可爱吗?」

「你是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找你的吧」我拐弯抹角地答到。

「可爱啊。」

「嘛,就是那样。」

「那,推到了没?」

「怎么会,说不定是仙人跳呢。」

「是啊,我也这么想。」他同意到。「不过,首先想到这一点,你还真是相当自卑啊。一般情况下,都会浮想联翩的吧。」

实际上只是因为惊慌失措而动弹不得,关于这点我保持沉默。

「我估摸着这不是你之前说过的诈骗亚种吗。有人专门调查情报,然后交给那些怀有恶意的人进行欺诈。」

「这种诈骗手段有点绕弯子......嘛,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雅也表示同意「说起来,松本的老家很有钱吧?」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所谓的欺诈师,就是对没有经济能力的学生,做那么费劲的事吗?」

「我也是在那附近卡住了。雅也你是怎么想的?除了诈骗以外,还有能什么目的呢?」

喝了两口啤酒,雅也客气地说到。

「慎重起见我先问下,松本,你从出生起都没有出现过一次失忆的情况吧?」

「嗯。」我肯定到,「不过,如果失忆的话,那么自己失忆这件事也不可能会有印象才对,所以不能确定呢......怎么了?」

「不,说不定那个女孩子没有撒谎吧。实际上两个人是青梅竹马,你却单方面地抹去了记忆。你认定这是虚假的回忆,而不是凑巧苏醒的真正的过去吗?」

「怎么可能。」

我苦笑着,以为是开玩笑。

「或许只是单纯的忘记。松本,本来就很健忘。」

「即使忘记了,看到脸听到声音也会回想起来。而且我原本中学时代的记忆,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啊。」

「......但是呢,万一啊。万一真的发生了那种事的话。」

雅也的声调降了下去。

「那孩子,也太可怜了。」

我笑了。

他没有笑。

我一个人空洞的笑声在公园回响着,被吸入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