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那昏暗的房间里独自一人蜷缩的经历。

在家里窝了好几天之后,因为高烧烧得稀里糊涂的我,曾经多次做了同一个梦。

那是自孩提时代就反复梦到过的情景。

在长长的电梯不停向上前行的梦,那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只是向上、再向上,在抵达顶点后,在那里却没有一条......可以返回的路。

如今我也正经历着这样神奇的事情。

刺骨的寒冷渐渐麻痹了我的身体,意识感觉快要离开身体。

然而事情就发生在我准备顺着意识登上那长长的电梯时,忽然间,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以非常强劲的力道把我拉走。

这是恐惧产生的错觉吗?我并不清楚,但我并没有力气甩开那只手。

我想知道是谁抓住我的手腕,于是试着回握对方的手,但什么都没握到。不知不觉间,抓住我手腕的手消失了。

没过多久,有一股热流从皮肤内侧慢慢透过来。我全身紧绷的肌肉,被这股热流慢慢舒缓开来,受损的各种身体机能也渐渐重新开始活动。我从内到外冰冷的身体,花了很长的时间,逐渐找回人类该有的温度。

『你不会有事的。』这句话在我耳边一再重复着。

这句话每重复一遍,仿佛都在强烈地鼓舞着我。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

突然,我注意到身体的感觉已恢复正常,而猛然睁开了双眼。身边空无一人,根据周围的景物判断,这里应该是离刚才停车场附近不远处的公园。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呢?刚才......

不过比起这个,我惊讶地摸着我身体的各个部位,刚才被打的部位好像完全恢复正常,就连伤痕也不存在。

说实话,这让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因为死亡的感觉对我来说是无比的真实。

对,就在刚才我已经死掉了。又或者说,我已经确实被杀害了。

但是发生在我眼前的,却是我仍然以实体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且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损伤。我再度四周张望,黑泽光秀他们似乎也已经离开了,公园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时心脏像发了狂似地猛跳。

我在原地呆立不动,从外面飘进来的雪花在黑暗中回荡。

『我还活着么?』我自言自语。

难道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全都是因为酒醉和疲劳制造出来的幻觉?

还是说一开始我就不在现实,而是在梦境中徘徊着。如果按这个说法,那我现在应该还是未脱离梦境的状态吧?

这时我发现了一封有着淡蓝色花边的信封放在公园长椅的边边上。

虽说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标明收信人的名字。但我有预感,这封信就是留给我的。

我将手伸向信封,同时注意着四周的情况,确定四下确实没人。

嘴里不知道什么原因 ,有一处地方似乎破了皮,有着像是在舔铁锈时会产生的味道。

打开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纸。

然而当我准备阅读信中的内容时,信中的第一句话就不由得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可能你不会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因为就在刚才你已经死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雪渐渐变大了,周围的环境完全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面纱。

『我无法向你解释缘由,但我能确切的跟你说,你已经死了。即便你现在仍像是活着,但其实你已经死了。是我利用能力让你复活过来的。』

我接着往下阅读。

『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但这种能力确实存在。举个例子,我的能力让伤口瞬间愈合,回到没有受伤前的情况。只不过我的能力并不是治愈,而是改变。』

我挠了挠头,觉得写这封信的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但还是决定接着看下去。

『我的能力是改变原本发生过的事实,可以说是改变,也可以说是消除。举个例子,我今天打破了一个花瓶,然而我发动能力可以改变或是抹除掉花瓶打破的事实,那么花瓶被打破的事实就会变成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花瓶也自然会回到没被打破的状态。我将这种能力用在你身上,让你实现表面意义上的复活。』

『表面?』

我试着对信中文字的含义思考了一番,但还是什么也无法理解。

『因为我的能力无法让原本逝去的生命死而复生,只能暂时性地延后死亡的事实。所以你依然会死。』

『或许这些话会让你难以相信,这毕竟连我这个当事人也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

这实在是太超脱现实了。我从来没听过有谁能够取消掉或是改变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种能力显然超过人类智慧所能理解的范围。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我可能完全不会相信信中那宛如疯子所说的事情。

这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的魔法师,但在我找出其他令人信服的解释之前,也只能相信了。

那么要真像信中说的那样,我死亡的事实被延后的话,那么我.......还有多少时间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信的最后找到了答案。

『我的能力终究不能够做到完美复活一个活人的地步,过了一定得期限后,被能力所抹去的事实都会恢复原样。说到底也只能算是一种延后的手段』

果不其然,到最后我还是免不了死亡这个事实,而是暂时保留,作为续命的手段,迟早还是得接受死亡。

『我的能力大概只能让你延后一个月的时间。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所以.......对不起。』

我无法理解信中最后一句话的意义,但此时此刻的自己也没有任何心思去想这些了。写这封信的人到底是谁?这个人为什么要延后我的死亡,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

一个月啊......一旦过了这一个月,我就会再次迎接死亡的到来,变回那具冰冷的肉体。

这听起来感觉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但又确确实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事到如今,我还是无法完全舍弃这只是一场噩梦的淡淡希望。

对,亲手拆开这封信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我的人生被摧毁殆尽,只剩下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这种心情已经很难用语言去形容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仔细聆听马路边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靠着公园的长椅上,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又因为先前酒精尚未消退,在接受了如此大的信息量后,意识变得断断续续的。

那天晚上,直接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过去,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好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眼泪不自觉地流出眼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事实上那天晚上合眼时间仅仅只有三个小时左右,辗转难眠的我在天亮前离开了那里。

在归途中,我与一名奇特的男子插肩而过。这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像是刚结束聚会活动,一个人乐不可支地走在路上。

真是让我生起一把无名之火。

于是我绕去商店街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和一些可供加热的熟食,一路边走边吃地走回家。

我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也没必要把钱绑死在裤腰带了。

酒精的味道充斥口腔,也许是很久未曾有过如此消沉,我一下子就醉了,而且还是酩酊大醉。我回到家不足三十分钟就开始疯狂地呕吐。

作为人生最后的一个月时间,我这样的做法明显糟糕透了。

也许当时我没有预料到,在接下来最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我的人生居然被染上了与先前完全不一样的色彩。

那是围绕着我与我的青梅竹马『藤川千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