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的速度逐漸緩慢下來了,似乎是經過一個彎道,車窗外的景色停駐在一個漂亮的湖面前,湖面反射着的太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
【所以說,你看守期間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么?】
我伸出手將地上的乘務員拉起,他顫顫微微地接過我的手。
【那個,並,並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這位大人。】
【你確定是我最後離開這節車廂的吧?】
【是,是的,雖然我沒有一直觀察着車廂裡面的狀況,但如果有人經過的話,我絕對會發現的。】
他站起身來之後,就縮到了角落邊上,兩隻手不安地合在一起磨蹭着。
【除了車廂之間的過道之外,還有其他地方可以通行的吧?比如上面,你沒留意到有什麼異常狀況么。】
我指了指車廂頂,但實際上這節車廂的玻璃窗戶都完好無缺,根本不像是有被破壞過的跡象。那樣的話就可以推斷得出沒有任何人從外闖入過。
【這個……應該沒有。】
【應該?哼?應該是什麼意思啦!】
一旁的賽菲似乎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她走上去拽住這個乘務員的領子,似乎對剛才被摔倒的事情印象深刻,此時這個乘務員奮力地退後,趴在了牆角上。
【噫!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啦!我印象中就,就只有兩位離開過這節車廂而已!】
我拍了拍賽菲的肩膀,讓她鬆開了手,看來也不能指望能夠從這個乘務員口中得知些什麼了。
【不,不過,我印象中記得有一點很奇怪的……但可能是我記錯了也不一定……】
【喂喂,究竟是什麼事情,別磨磨蹭蹭快點給人家說出來啦!】
【噫!其實應該是我記錯了!我印象中這位大人離開之後,那個被殺死的乘客好像離開過房間……】
意思是,我離開之後那個男人還活着?
這個倒是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啊,為什麼這個乘務員不早說。
【為什麼不早說啦!快點給人家解釋清楚,不然有你好受的啦!】
【噫!那是,那是因為,這個被殺的乘客經常在車廂外面轉啊,所以,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記混了!】
【經常在車廂裡面轉?什麼意思啦!】
【我也不知道,總之像是坐立不安的樣子?經常地在另外一邊的門前晃悠的感覺……】
這樣嗎?難道是說在偷偷觀察詩伊卡她們所在的那一列車廂么?
【好了,打擾你工作了,賽菲,放開他吧。】
賽菲放開了這個乘務員的衣領,如蒙大赦的他便一邊點頭一邊退出了這節車廂。
看來從這個乘務員之口,得到了一個相當重要的線索啊,但現在也沒辦法輕易地推斷得出事情的真相。賽菲咬着手指看着窗外,我也抱着雙臂靠在牆上思考着。
【說起來……阿斯拉特先生,你以前是干過什麼事情么?】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剛才在人家喝下午茶的時候,你們好像在隔壁車廂和那個被人家捉住的犯人說了些什麼吧?好像隊長說了你的名字,你們就打了起來了?】
沒想到,賽菲除了嗅覺不錯,聽覺也不錯啊,在這麼個哐哐作響的車廂裡面也聽得那麼清楚……。
【不對,賽菲,你是怎麼聽到的?】
【嗯?人家太無聊了,所以就貼在牆壁上偷聽你們的對話了。】
【偷聽……】
察覺到些什麼之後,我再次走進了被害者的車廂之中,用手敲了敲牆壁,很薄,的確不像是能夠隔音的樣子,雖然這列車不時發出哐哐哐的響聲,但要聽到個大概也不怎麼困難。
那就是說,就好像賽菲能夠聽到隔壁車廂的對話一樣,我和維潔的對話,也可能被隔壁車廂的人偷聽得一清二楚了吧。
我再次看向了倒地的死者,但我想不通他為什麼被殺死了,而維潔卻消失了……
消失了?整理一下思路吧。
首先仔細想一下,為什麼兇手會對這個受害人和維潔出手,可以否定是為了錢財,仇殺的話暫時不排除,但是可以從一個人的證言推斷出一點。
那就是那個乘務員,他曾經說過,有人在這特等車廂之中頻繁地窺伺“蒼藍玫瑰”那一節的車廂。儘管在他認為,那個人就是那個受害人。
但那只是在他眼裡認為罷了,說不定這受害人一早就被殺害了。
那麼,兇手很可能是打算從“蒼藍玫瑰”手中奪回“櫻滿開”的走私犯之一。如果這麼假設的話,有些事情就能夠說得通了。
假設這個兇手是走私犯的一員,他在受害人這房間里偷聽到了我與維潔的對話,得知了我的存在,知道我可能會妨礙他們奪回被截獲的“櫻滿開”,同樣的,維潔也是個礙事的人,如果要一口氣解決我們的話,只要將維潔殺了,然後將嫌疑嫁禍給我就好了。說不定還能引起“蒼藍玫瑰”與我的矛盾,達成一石二鳥。
但是結果並不是這樣,維潔消失了,這間房間的主人卻死在這裡了。
但為什麼維潔會消失,是因為類似神造兵器一類的武器造成的效果么?但如果對方握有神造兵器的話,應該不會忌憚於我,甚至會直接對“蒼藍玫瑰”的人動手才對。
這證明對手的確是實力不足的,甚至需要通過嫁禍這種手段陷害我。
那樣的話,一個普通人出現在維潔面前,想要殺死她,那麼維潔肯定有反抗才對。而現場消失的茶壺,以及有跌撞痕迹的書桌,的確證明了維潔有反抗。
儘管反抗了,卻消失了……
不對,應該是說,反抗了,所以才消失了,或者說逃跑了。
但這節車廂除了我與賽菲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迹,她能逃到地方只有一個。
我再次去到了維潔的房間,門外的賽菲雖然很好奇地看着我,但似乎考慮到我正在思考,她也沒有發出過多的提問,只是一言不發地跟在我身後。
我去到維潔的房間,直奔向那床邊的窗戶上,窗戶是側推打開的方式,但現在的開關位置被鎖死了,不能被打開,我伸手觸摸着這窗戶上的玻璃,玻璃的邊欄並沒有類似玻璃膠的粘合劑固定,而是直接用木板擠壓固定,我稍微用力地往着上下推動,玻璃略微地被我推動了。
雖然並沒有露出縫隙,但尺寸是沒對上,不如說這是臨時替換上的。恐怕這塊玻璃就是從那個畫商原本用在那副畫上的玻璃來臨時替代的吧?恐怕這是對方的急中生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叫做馬魯斯的畫商,應該是一早就被犯人殺死了,隨後犯人假扮成了畫商佔據了房間,同時在走廊上觀察時機打算奪回被截獲的“櫻滿開”,但是途中偷聽到對面房間的說話聲,得知了我的出現,意識到了我可能是個危險,於是才打算對維潔出手,然後想要將罪名嫁禍給我。
但維潔卻意識到了對方是來殺自己的,而且還出手反抗了,最後打破了窗戶直接跳車逃跑。而犯人可能認為,我很可能會再次來找維潔,如果我發現現場發生過打鬥,可能會推理出維潔逃跑,而一旦讓維潔跳車逃跑的事實暴露,很有可能整節列車都會停下來去救援維潔,等到將維潔救回來之後,犯人的目的恐怕就暴露了。
於是他便將現場偽裝好,利用這裝在畫框上,和窗戶尺寸差不多大小的玻璃,讓這個車廂變成一個密室,偽裝成了維潔從密室之中消失了,將她跳車逃跑的事實掩蓋起來。
但一個消失的人恐怕並不足以將“蒼藍玫瑰”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於是只好將他殺死的畫商的屍體刻意暴露出來,好讓我陷入殺人犯的嫌疑之中,讓“蒼藍玫瑰”的直接把我收拾。
但犯人是怎麼消失的……是直接從這個窗戶離開的么?不,應該做不到,要在外面把這塊玻璃重新裝好,也太困難了。
我思考不到犯人是怎麼離開的……這個推論還是有很大的漏洞,恐怕詩伊卡也不會接受吧。
但有一點讓我更加在意的是。
維潔逃跑的過程應該不會毫髮無傷才對。
至少應該讓詩伊卡派人去救援才行。
我為了說服詩伊卡,趕回到了她所在的車廂,賽菲與那個一直旁觀着的高大男人也跟了過來。當我推門進去之後,詩伊卡正翹着腿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名為《十二英騎傳說》的書打發著時間。
【看你的樣子,你應該是有重大發現了吧,阿斯拉特大人。】
詩伊卡將手中的書合上,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後雙手托着下巴,直直地看着我。
【是啊,我就直接說結論吧,維潔應該還沒有死,她應該是跳車逃跑了,列車的四周都是荒山野嶺,她應該會繼續沿着鐵路的方向行走,請你立即安排人手去救援。】
【有趣。】
詩伊卡拿起茶杯,悠哉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後繼續直視着我。
【但也就僅限有趣了。】
【她房間的窗戶的玻璃是後來被人裝上去的,你可以自己去看,加上她房間有打鬥的痕迹,可以證明她的確是遭到別人的暗害,然後跳車逃跑了。】
【所以呢?這也可能是你打算削弱我的人手,好方便你逃跑而做出的發言吧?】
【所以說證據就在維潔的房間裡面啊!而且只要將維潔救回來,我的清白也自然可以證明了吧?】
【你搞錯了一點了,阿斯拉特大人,我應該有反覆地強調過,我需要的並不是古拉德女士是怎麼消失的證據,或者什麼別的可有可無的消息,而是真正的兇手,或者說,決定你不可能是犯人的信息。】
可有可無嗎……維潔的安危對於她來說的確可以說是可有可無吧。
【但是!剛才那個乘務員說,阿斯拉特先生離開了那節車廂之後,可是見到過那個受害人出現在走廊上的哦!】
【這個情報我早就詢問過那個乘務員,那很可能只是他記錯罷了。】
詩伊卡簡簡單單地帶過了賽菲的話,但明顯賽菲明顯不服氣。
【這個怎麼可能記錯嘛……人家知道了!救援的工作就讓人家去就好了!反正人家在這裡只是會礙事……】
【等下!賽菲!】
沒有理會詩伊卡的阻攔,賽菲轉頭想要離開房間。
估計是在這個房間聽到那兩個男人說話,賽菲才會說自己是在礙事吧……看來她在這個隊伍裡面混得也不怎麼樣,如果不是詩伊卡提攜的話。
而賽菲也沒有成功地離開,似乎有了上次被我突然溜出去的經驗,那個高大男人伸手攔住了想要離開的賽菲。
【波旁,你讓開啦!】
【……請不要為難大小姐了,賽菲殿下。】
嗯……殿下?
【人家叫你讓開啦!】
賽菲試圖推開那隻粗壯的手臂,但明顯地,她的力氣遠遠比不上這個男人。
我嘆了口氣。
算了,偵探遊戲也差不多玩夠了,現在知道了維潔的去向,應該先確保她的安全才對。
我已經不想再因為我的原因而虧欠別人了。
【說起來,我似乎也沒必要聽從你們的指示吧。】
我轉過身,對着詩伊卡拋下了狠話。
【……阿斯拉特大人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以為作為帝國的狂犬的我,會安安分分地等待你們宣判我有罪,再老老實實地躺在斷頭台前面么?】
【什麼——】
我一腳踢翻詩伊卡面前的桌子,然後躍過了那翻倒的桌子,跳到了那窗前,接着一腳踢碎了那窗戶的玻璃。
【就是這個意思。賽菲,你還是留在這裡吧,謝謝你相信我。】
【阿斯拉特先生……我知道了!】
接着,我向著火車外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