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阿斯拉特,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啊!】

掉在我身后的魔剑对我嚷嚷到,但我根本没空去理会它,眼前的敌人容不得我分开心思。

双手没有了阻挡他利刃的武器了,如果稍微大意恐怕就会被他切成碎块。

要赌一把么?但万一克丽丝所说的那个不死的力量,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样好用的话,在我还没复活的时候,克丽丝就危险了。

双手被雨水冻得快要失去了知觉,站在我身后的克丽丝此刻也紧张地看着我,她不安地握着双手,无能为力地咬着冻得发紫的嘴唇,此刻她能做的只是祈祷胜机降临到我这边。虽然很想让她现在立即逃跑,但经历过几次这种差不多的事情之后,恐怕她不会再听我的了。

【我会让你尝到,比流星大人所受到的,还要强烈几千倍的痛苦的!】

他大步踏来,踩在了积累着雨水成为了一片片水洼的地面上。扬起的阵阵水花,与飞落的雨点碰撞起来,随后他挥出的长剑划开了水幕,向着我的喉咙袭来,我急速地后退着,勉强地维持着平衡。

我被逼得连连后退,再这样下去,身首异处将不再是存在于我脑海中的恐惧。

【巴尔卡尔艾斯!】

【……】

这把魔剑依旧不愿意回应我,而在这刹那间,我的胸口就被那斗笠男手中的短剑划开一道伤口,但最可怕的是随之而来,从我上方即将降下的长剑。

就在克丽丝发出尖叫之前,一道破空的呼啸声从我们的耳边传来,一发弩箭将他手中的长剑击飞,似乎没预料到这第三方的加入,这个斗笠男吃惊地从我面前闪开,他左右横跳地躲过了那接二连三的弩箭,然后一脚踢起那被打落在地上的长剑,接在了手中。

【不要给他停歇的机会!】

指挥着这十多个从树林中冒出的青骑士的,是一个留着白大胡子的老年人,他举起了手中的阔剑下达着命令,他身旁的青骑士熟练地开始装填弩箭。我为了不被卷入,向着克丽丝的方向逃跑过去,顺便将地上的魔剑捡起。

【别想逃了!啧!】

虽然这个斗笠男想要追上来,但那远处拿着弓弩的青骑士很快就装填好了弩箭对准了他,就算他再怎么厉害,要是勉强自己追过来,也会被那弩箭射成马蜂窝。

投鼠忌器的斗笠男,最后还是放弃了对我的追击。

【帝国的狂犬阿斯拉特……给我记住了!】

他收起了手中的双剑,向着身后的树林逃去。

【别让他跑了!追上去!】

几个全副武装的青骑士听命之后,就紧随那个斗笠男的后面,这几个青骑士与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些不同,他们身上的盔甲留下不少老旧的伤痕,恐怕是三年前那场战争存活下来的老兵。那个斗笠男以这个人数的青骑士作为对手,我也难以判断哪一边会获胜。

不过现在至少是得救了。

【阿斯拉特先生,你的伤口……没事吧?】

我松下一口气,被我护在了身后的克丽丝则开始担心起我胸口上的伤,但那不过是伤及皮肉的伤口罢了,也没必要太过担心。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帮我包扎好伤口。

【只是轻伤罢了。】

【没错,与其担心这个伤口,不如去担心下那些跃跃欲试的青骑士怎么样啊~阿斯拉特哟。】

的确,这把魔剑说得没错。

当那个斗笠男逃掉之后,这些青骑士并没有放下武器然后用万分友好的态度来接见克丽丝,而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逐渐将我们包围起来。

不,应该说是我。

专注着我身上的伤口的克丽丝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她挡在了我的身前,似乎也确认到了这份敌意不是针对自己而是专门针对我的。

【你就是阿斯拉特是吧?比我想象的要来得年轻。】

那个留着白胡子的中年人握着厚重的阔剑走到我们面前,他的脸颊上有一道野兽留下的伤疤,深陷的眼窝之下是宛如秃鹰一般的锐利的眼神,他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但走起路来简直比他旁边的几个青骑士还要来得敏捷。

【你们想怎么样——】

我捉住克丽丝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她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将不安的话语收回到了肚子中。

【没关系的,克丽丝……这位骑士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青之骑士团的团长,西蒙大人了吧?】

【哈哈哈哈,没错,就是老夫了,那么我也不废话了。】

他那笑容简直爽朗得像是邻居家的老爷爷,但我可不会被他这副态度给骗了。

【阿斯拉特先生……】

越发不安的克丽丝,紧紧地捉住了我的手臂,甚至捉得我手臂有点发痛。

【我不会抵抗的,悉随尊便就是了,但是,班特有和你说过的吧,关于圣女大人的处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能够及时赶到,应该是班特特意前去请来的救兵……虽然对于我来说也称不上是救兵了。

【这个老夫会考虑考虑的。】

虽然他如此爽朗地说道,但我可不觉得他真的会考虑。

【糟糕了呐,阿斯拉特。】

【是啊。】

但现在后悔没有逃跑实在是太晚了,面对这些青骑士,我实在缺乏抵抗的手段。而且他们对于我的态度也没有严峻到立即要将我斩杀,这里还是暂且放弃抵抗比较好。

【小伙子们,好好伺候我们的歼灭卿吧!】

几个青骑士在这个老家伙命令下,将我手中的魔剑夺去,他们用一个硬木制的枷锁将我的双手拷住,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的样子。

【等下!你们打算对阿斯拉特先生干什么!】

克丽丝慌张地捉住那些青骑士的双手想要阻止他们把我带走,但根本无济于事,她被一个青骑士轻轻地推开,便倒在了一边的水洼之上。就算我想阻止他们对待克丽丝使用暴力,但现在恐怕稍微有点动静,这些青骑士手中的武器就要染上我的血了吧。

【圣女大人,那可不是什么善良男人,老夫作为一个老人家奉劝你,不要被他骗了。】

这个老家伙走到克丽丝面前,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这老家伙的手臂像是一把钳子一样,紧紧地掐住了克丽丝,让她无法反抗。

【你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懂阿斯拉特先生!快放开我!】

【不懂?虽然老夫的确没在战场上与他正面交锋过,但死在他手下的,有妻儿子女要照顾老好人,有父母需要赡养的孝顺儿子,有酒精中毒的酒鬼,有因为犯了罪被驱逐出境的浪人,好的人坏的人都死在那个人剑下,他像个残忍的绞肉机将一切都粉碎,恐怕就连一不小挡在他面前的小鬼,如果挡了他的道,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杀掉吧?】

【少胡说了!阿斯拉特先生才不是那样的人!】

【诶……老夫对沉浸在白马王子的梦里面的小姑娘真是没辙啊,你们好好对待好圣女大人,她因为这场雨冻得脑子都昏掉了。】

他叫来了两个青骑士,将克丽丝带走,但无论克丽丝再怎么挣扎,她也无法抵抗。我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但我都暂时只能装着看不到。

克丽丝就这样,用混杂着哭泣声的不上不下的叫骂声作出最后无力的抵抗,被带走了。

【真是抽到了个下下签呢,阿斯拉特。】

【是啊,真是个下下签。】

看着被拖着带走的克丽丝,这个老家伙摇了摇头,随后走在到我面前。

【今天真是大丰收啊,就算在这个阴雨连连的日子,老夫那隐隐作痛的骨头都不算是什么事了。】

他挥手赶开了架着我双臂的青骑士,然后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对于这种自来熟的大叔可应付不来。

【帝国已经覆灭了,女皇也已经战死了,我这种失业的流浪汉还需要你们青骑士来逮捕?】

【你说得倒是没错,那不如我们举办一场茶会,一起品尝红茶怎么样啊?】

【如果你不在水果塔上面下毒的话。】

【哈哈哈,没想到人称“女皇的凶兽”的你居然是这么有意思的人。玩笑话就到此为止,捉捕你的理由呢,老夫简直用蹲茅坑的时间都能想到一百个。】

【那你这蹲坑的时间可有够久的,这样对健康很不好。】

【除了杀人的功夫,你这嘴皮子也不差嘛,听好了,你这条走狗。】

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突然勒紧,仿佛要把我的脖子给勒断一样地用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才接近那位天真得愚蠢的圣女大人,但如果你再敢妄想要复活你那位尊贵的女皇陛下的话,那我绝对会将你那不安分狗爪子给剁个粉碎,然后抛到水池子里面喂鱼!】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了。

【你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思路给我,就连我也不曾想过要利用克丽丝去复活黛拉呢。】

如果我将黛拉复活过来的话,她肯定会对着我脸上甩上一个巴掌,大骂我打扰了她的安宁吧?

毕竟她不是那种喜欢悔棋的人。

【这就没意思了,小狗先生。】

【你这也挺没意思的,大胡子老伯。】

他冷眼看我了我一下,最后一把将我推开。

【你们,好生伺候这个家伙。】

之后我就被带到了他们搭建的临时营地之中。他们的对待我的态度相当不好,我被栓在了马匹后面,还好因为雨天,这匹马情绪不太好,走起路来都慢悠悠的。

走了大概不到八分之一个时刻,我们就抵达了他们的营地,那营地位于一块高地之上,在那高地上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无垠的,被雨水泡得快要发烂的平原,平原之上稀疏的残留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起的遗迹残骸。

这个营地搭建起来的帐篷虽然能够抵挡住天上的雨水,但这弥漫着的湿气则是无法隔绝的,如果他们打算在这里长期驻军,恐怕用不了多久士气就会像他们带来的黑面包一样被雨水泡得溃散。

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他们派出大批的人手来这片湿气弥漫的平原上驻扎,我在打探之前就被赶到了一个牢笼之中,虽然这个木制的牢笼只有两三步的空间,但这个牢笼好歹有个帐篷遮头,不过脚底下的状况就不容乐观了,雨水弥漫到了我的脚底下,我被关进来之后也只能靠在牢笼边上休息了。

【你的处境比人家好多了不是嘛?】

【不也挺好的嘛?让这些雨水好好冲刷一下你身上的污垢吧。】

【人家身上哪有什么污垢啦!】

魔剑就这样被他们随便地放在了我牢笼的一旁,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任由那不时漫上来的雨水冲刷着。

【我倒是没看出来我的处境好在哪里了……巴尔卡尔艾斯,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嗯?人家想想啊……对了!我比较想知道,被那个一马平川的圣女小姐抱着后背的感觉如何啊?有没有感觉到背后有两点尖尖的东西不时地随着一声声低吟碰到你的背后啊~哦~你可别误会了,人家说的是衣服的纽扣啦!】

没有理会它性骚扰一般的发言,太过于习惯它这种生硬地把话题拉扯开的做法了,我已经懒得一一作出回应。

【虽然我不太需要别人道歉,但如果某把高贵的魔剑可以放下姿态说一声对不起的话,我反而可以无视一下现在这种状况。】

【咻咻咻~】

【对你抱有期待是我太笨了,但你倒是把原因告诉给我吧?】

【……一定要说吗?】

【就这样一直心存芥蒂下去?我不知道你说出来我能不能解决,但至少不用我费心思去猜你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把魔剑也不是不能严肃起来,特别在严峻的环境之中。

帐篷外的雨水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漫上来的雨水湿透了我的靴子,我认为没有比这更为严峻的处境了。

【你也见识到了,那个叫做西蒙的糟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打算把克丽丝送回到大修道院之中,而我曾经和克丽丝约定过,如果班特反悔或者没能做到的约定话,我会将她带走的。就算你不为我着想,至少为那个天真的圣女着想一下吧?】

【承诺吗……承诺的确很重要呢……人家知道了。】

总算肯说了吗?

【但人家不会说得太详细的。】

【让我知道原因就好。】

【简单来说,你猜对了,阿斯拉特,因为希尔妲,也因为你被赋予那不死的力量……名为“天之牢狱”的力量,所以人家才不愿意让你使用的,人家只能说那么多。】

“天之牢狱”……真是不吉利的名字。

这把魔剑愿意透露的情报,只有这零星碎点,虽然这根本不足够让我推断出事情的全貌,但还是能根据这些推断出新的情报。

【那拜托克丽丝收回那个叫做“天之牢狱”的力量,我就可以使用了吗?】

【在那之前,你会先死掉的哦,阿斯拉特哦,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那位圣女小姐,用这个神奇的力量将你困在了生者的世界。】

【那真是有够糟糕的。】

各种各样的意义上呢。不死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既然活着就得遵守好自己说过的话……但这让我不能使用这把魔剑,就让我很是头疼了。

【还有……抱歉,阿斯拉特,因为这个只是一个人家很自私的原因,让你和圣女小姐都沦落到这个地步,果然人家还是得道歉吧?】

【没所谓了……蕾洁赛德,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就是了。】

【平时不准用那个名字叫人家啦。】

【那什么时候可以?】

【呜~在~在床上~?】

果然还是让它郑重地道歉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