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是在十月底进行的，像这样全校规模的考试，在直江三高的各个科室的老师们通力合作之下，上一周下半周进行的考试，下一周的周一就能够统计出所有学生的成绩。
学生们收到各自的期中考试成绩单已经是上周的事情了，每一名学生看到自己的分数的那一瞬间的各种欢喜忧愁到现在也都差不多随着时间该消解的消解，该忘记的忘记。
不过现在笼罩在学园之中的这股压抑的气氛表达的好像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人们虚构的谣传和幻想超越了现实降临到每个人的身边的时候，大概就会给人带来这样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老二今晚你怎么回家？”
“虽然有点远，但只能是走回去了。”
“老三呢？”
“公交......吧？”
“也是。”
地铁已经成为了直江三高中每个人都避而不谈的话题，因为谁也不想自己万一之中说出来的什么东西保不齐变成了现实。
虽然谁都没有见过地铁恶灵，但是地铁恶灵存在的恐怖事实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许多人的心中。
“高三的四名女生，到现在还没有回校......”
“有人看到那天她们和三个社会青年一起往地铁站方向走了。”
“三个社会青年莫不是死掉的那三个吧？”
......
这一周多，木埃言已经听过了许多不一样的版本——关于上上个周六直江路路口地铁站的“地铁恶灵行凶”案。
真实对于人们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人只是自然而然地会对能给自身造成生命威胁的未知存在感到害怕而已。
那无疑是异想化——知道所谓“地铁恶灵”的真实身份，所以木埃言在这种暗地里人心惶惶的氛围之中显得异常奇怪。
不过木埃言给人的印象本身就是“天塌下来都懒得合适的。
相比于地铁恶灵，木埃言更加在意被卷入“地铁恶灵”事件的人。
一个是被小混混们殴打致伤在医院里住院等待康复的墨上霜。不止班上，年级里，或者说整个学校都流传着墨上霜是在地铁恶灵袭击之下的生还者。
木埃言此时已经可以想到墨上霜结结巴巴地挨个跟向他刨根问底的人一遍一遍地解释事情经过的样子了。
一个是偶然卷入事件之中的杏音。作为事件之中唯一一个能够平安的回到学校的学生，杏音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全校学生之中的焦点，直江三高里的许多学生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哇高二五班有个这么好看的女生......哦原来她名字是杏音啊！”。男生们碍于杏音表现得高冷端庄的外表羞于直接搭话，不过女生们倒是七嘴八舌的向杏音问东问西，让她为难了好一段时间。
好在有高熙原作为杏音的挡箭牌，每次在帮杏音解围的同时，也向众人解释了杏音只是“偶然碰上，什么事都没有”的事实，杏音为之困扰的情况才得以解决。
还有一个......
趴在桌子上的木埃言把头从双臂叠作的枕头上抬起，看向了斜对面方向的女生。
冰山一样释放着让人难以靠近的凛冽寒气的女生——
尹伦雅。
从那周回来之后，她对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只字未提。考虑到自己本身和她根本没说上半句话，木埃言觉得就算直接去向她打听情况估计也只能吃上闭门羹。
不，不应该说是她只字未提，她表现得就跟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一样。
班会上在老师点名的时候说墨上霜因伤请假，教室里的所有眼睛都有意识无意识地看向教室后座的那个明显的空座位的时候，尹伦雅对此却不为所动。
那天为了给墨上霜解围，她求助于杏音，可是之后在班级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如同陌生人一样，她也没有再和杏音说上一句话。
虽然行为上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她可能有自己的苦衷。
联系上关于她的传言，她为什么极力与他人保持距离这一点，木埃言多少也有一些理解。
然而就算尹伦雅自己什么也没提，关于她的谣言还是像雨后春笋一样止不住的冒出来。
......
“有人看见她那天在地铁站里！就是直江路路口的地铁站！”
“对对没错，我亲眼看见的，她被四个高年级的学姐缠上了，就是那四个没来学校的高年级学姐！”
“等等，是碰上了地铁恶灵的那四个高年级学姐？”
“对啊！”
“我还看见了，她后面又从地铁站跑出来拦住了杏音！”
“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真是！”
“这么说怕是......”
“嘶——”
......
事实方面确实如此，后面关于学生们大开脑洞的“狂想”可就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一般说法——“果然靠近那个女的就必定没好事”——再一次被“坐实”。
还有的说其实那些遇害的人根本就不是遭遇了什么地铁恶灵，而是因为欺负尹伦雅而被报复杀掉了。
之后的就是上面谣传的进化版，“地铁恶灵”跟尹伦雅之间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尹伦雅对此倒是表现得仿佛置身于世外，倒不如说她一直是那个样子。不与任何人交流，也不曾对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流言蜚语而做出清证。
她现在只是坐在座位上，什么也没在干，只是单纯地在那里坐着。
木埃言在悄悄地看——“观察”着她。
她那直盯着桌面上像是出了神的双眸忽然向着另一个方向偷偷地瞄了一眼......
是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
木埃言抬起头顺着她视线所及的方向望去......
“我说你看什么呢？看美女吗？”先是一记手刀打在木埃言的背上，然后来人才说话，“能让木大贤者都两眼放光的美女是啥样？我可想见识见识。”
木埃言不用抬头就知道找自己的人是高熙原，而且只会是高熙原，没别人了。
“别老给我起一些奇怪的外号......话说你来做什么，高少爷？”
木埃言懒得和高熙原扯那些有的没的，他很明白，高熙原如果不是有事找自己的话，这种闲暇时间应该是忙着去逗女同学开心。
“还能做什么，回家啊！周六了，大贤者不算算日子的吗？”
高熙原说着把显示着时间的手机屏幕贴到了木埃言的脸上。
“啊——今天又是周六了。”
木埃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些什么。
难怪今天下午的下课铃声响得格外地早，原来是今天是周六提早放学。
木埃言拍了拍脑袋，好让自己从刚刚的思绪齿轮之中解放出来。
“杏音一起回去吗？”
木埃言转回头问位置在自己左边的杏音。
“嗯。”
早已收拾好了书包的杏音点了点头，和平常一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身上的校服换成了运动装的校服。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嘛，什么时候放学杏音不是和你一起走到直江路路口的？不行，说的我自己都酸了，我也好想和杏音一起肩并肩，手拉着手，卿卿我我地在晚秋的夕阳之下，看飞鸟归巢，街港车鸣，然后并肩回家......”
“得了得了，柠檬酸还能酸出文人气来，知道你语文一百一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回？”
木埃言又扭回头来问在一旁故作扭捏姿态的高熙原。
“诶，我，我啊？”
高熙原摸了摸自己的耳环，然后捏了捏染黄的发尖，语气中有些不常见的“不确定”。
“大概，或许，我家的会有车来接我？反正是要等一下的......”
说完后高熙原看了看木埃言，接着在木埃言开口想要说话之前，他又接着自顾自的乱扯起来：
“地铁恶灵说真的还真是铁烦人，搞得最近都不好跟小姐姐出去玩了，没事干不就只能回helianthus咯。”
“行吧......”
听高熙原把话说到这里，木埃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管发生什么，往常放学回家的路是不会变的。
出了教学楼沿着主校道往前，左转沿着直江路往下，再到直江路路口的大十字红绿灯之下分别，各回各家。
话自然也不能说得太死，一般来说路程自然是不会变的，除非城改拆迁，或者道路规划之类的把街区的面貌改变。
只是现在，木埃言可以很自信地说闭着眼睛都能把这条回家的路线走完。
不过每次步行回家的路途中总能看到一些日常中的别样风景，比如今天的树下有多少叶，今天飞过的燕群如何，今天路遇的熟人有了怎么样的变化......
校门口旁边的保安亭站着一个很明显的熟人。
几乎所有放学回家的人经过保安亭时，除了向同样站班的值周老师说一声“老师再见以外”，还会向他招呼一声“周末愉快”。
“哟！会长同志！”
还没看到校门底下划的校门线的时候，高熙原就远远地向熟人打了招呼。
“嗨，高熙原，木埃言，还有杏音同学。”欧阳理沙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十分地舒心。
面对欧阳理沙热情的招呼，木埃言和杏音都点了点头。
“今天又轮到你执勤了？周三你不是才值过日的吗？”
因为看到了欧阳理沙手臂上套着的红袖章，木埃言随口问了一句。
“今天原本是十二班的书记委员值日，因为周六要回家，书记委员家离学校比较远，最近你们也知道的......地铁不方便搭。”欧阳理沙解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被对事件无能为力的无奈感遮挡了一些，“所以我就先代为值班，周三下午轮到我的时候再让书记委员换班替补回来就可以了。”
“可是我记得你家不是......住在琉璃区那边的吗？差不多也是和从学校到我家Helianthus的距离一样了吧？”
听了高熙原的话，木埃言凭印象之中对琉璃区到直江三高的距离也摸出了大概，随即表示赞同。
“是挺远的。”
“这个没事的，我一直是搭着学校老师们的顺风车上下学的，不常坐地铁，所以在学校忙学生会的工作不会耽误时间。”
欧阳理沙无论之前还是现在，自进入了学生会开始就一直是给人一种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工作形象。也正是因为他的带领之下，直江三高的学生会井井有条地正常运转。
“话说回来，杏音同学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吧？”欧阳理沙话题一转，问向杏音。
旁边的两人也表示理解，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是个正常人，看到杏音自然就会联想到直江路路口地铁站的地铁恶灵行凶事件。
“没事，多谢关心。”杏音的回答有些内敛，也不是因为她性格偏内向的缘故，对熟悉的人也好，对陌生的人也好，她只是习惯于这样回答罢了。
“如果还遇上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多多依靠你的朋友或者老师，学生会也会最大限度为学生们提供帮助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偏于官腔，但是欧阳理沙认为这是从学生会长的角度上对遭遇了不好的事情的同学理应给予的关心。
然而对此，杏音能做的也就只是以点头来回应。
“对了，”欧阳理沙看着杏音身上的那一套宽松的运动服款式校服，“杏音同学的制服？”
“坏了。”杏音很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只要能表达出“穿不了”的意思即可。
在地铁站内被发现的时候，身穿制服校服的杏音同样被染了一身的腥血，因此那套制服校服只能作废。
“这样啊......那等冬前高一补定校服的时候，我可以让学生会多报你的名上去，帮你补定。”欧阳理沙很热心地说。
“嗯谢谢。”杏音依旧是话不超过十个字。
“那个，关于杏音同学需要的校服型号......”欧阳理沙说着掏出了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摁起九宫格输入起来。
“我我我我，小杏音的事情我最清楚啦！小杏音的三围是86-55-8......”
高熙原兴奋的举起手大声回答，但是抢在他说完之前木埃言伸出了手及时地对无脑黄毛进行了物理消音。
“哈哈哈，不用这么详细......”欧阳理沙陪笑了笑，“校服的尺码型号就只有S、M、L和XL而已，再往上就是加加大那样的多加几个X。”
“那就中码吧。”木埃言看了一眼身旁默默无言的杏音，代为回答说，“可以的话就要两套。”
“两套？你也要一套？自己穿吗？”高熙原挣脱了“物理沉默”，打趣着问。
木埃言自然想要用手刀代替语言作为回应，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到头来还是打疼自己的手。
“嗯嗯，记下了......两套，有备无患。”切实把这一事项记录进手机的备忘录以后，欧阳理沙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那就有劳你咯，学生会长同志，同志辛苦啦，我们先回家咯！”
路遇的搭话也近尾声，高熙原率先抛出了代表“再见”的发言，赶着木埃言和杏音出了校门。
“嗯，再见，下周见。”欧阳理沙向他们三人挥了挥手。
“周末愉快。”
木埃言回头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他身旁的杏音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也朝着欧阳理沙挥了挥手。
望着三人的背影融入人潮之中，欧阳理沙由衷地感叹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