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陈的房间。

“陈,嘿,快醒醒。”

陈在睡梦中朦胧地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随后身体在外力的作用下晃动起来。她半睡半醒地睁开双眼,看见泠的身影,与房间的的黑暗融为一体。

“怎……怎么了,为什么不开灯……?”陈带着睡意,问着。

“嘘,小点声说话,”泠轻声说着,“现在是夜里将近十二点钟,起来,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说罢,泠拉起陈的手,陈在睡眼朦胧间,只管拖着那只陪伴了她多年的小熊玩偶,跟着泠的脚步走着。而泠似乎是本能使然,在墙上取下来一把剑带在身上——尽管那剑并没有丝毫杀伤力。

“那个,这样……不太好吧……?”陈稍微清醒了过来,怯生生地问着。毕竟自她记忆的第一刻开始,这个房间,便是她的整个世界。而她也从未违背过父亲的意思,从未踏出过家半步。

“你在担心啊,放心好啦,不是有我在吗?”泠对陈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小孩子源自内心,不加修饰的天真的笑。仿似能够溶解世间一切黑暗,“我们不是答应过彼此,有困难要互相帮助吗?”

“那……好,请你……带我出去吧!”

陈的眼神似乎也坚毅了不少,她迟早有一天会长大,要走出家门,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冷酷,而她也同样正期待着这一天,希望这一天能早一些到来。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她的面前。

陈府的大门被轻轻打开,一颗脑袋探了出来,用她那双淡黄色的双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没人,来吧。”泠轻声说着。随后仗着身形矮小通过门开的一道缝钻了出来,陈紧随其后。

虽然夜色很暗,但陈的瞳孔还是出于惊讶突然间放大。原来,世界不只那一座高楼,更不止于那一线天空。整条街道高耸的建筑映入陈那赤红的双眼,即使是深夜,仍有不少窗内亮着灯,将那一片夜空照亮;宽阔的街道,两边是蔚然的草木,装点着这座城市;夜空,星云密布;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如此深夜,街上还不时有满载人员的大型车辆经过。

但这不关她们的事。

泠牵着陈的手,走在路边,陈用另一只手抱着玩偶,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用胆怯地目光观察着身边的一切。而泠则始终目视前方的路,显得更加沉稳,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似的。

直到有三个黑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

“这是……不好!”尽管看不清三人的面貌,但泠很快意识到来者不善,拉着陈躲进了路边一堵矮墙后面。然而,在躲避时,陈却无意踩上了地上的一根树枝。

“什么人!”

陈将那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意识到有人从鞘中拔出了刀,她显然害怕极了,想要喊些什么,却被泠捂住了嘴。

“我明白,但不要害怕,让我来。”

尽管泠这么说着,但她说话的声音也颤了起来,她控制住紧张得抽动的手,拿出那把没什么用的剑。至少,能装装样子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的心也跳动得越加猛烈。

一颗圆球被从墙的另一边丢了过来,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异常的大。

“当心!”

还没等泠说完,那颗“球”便炸开来,发出强光。两人的视野范围一时间被闪成了白色。

“什么啊,只是小孩子嘛。”那人把刀收了回去,示意另外两人过来。

泠努力用手护住陈,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泠和陈看到了三个人的穿着——其中两个披着白色的斗篷,还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上有一道黑色的印记;而中间那个人戴着礼帽,穿着黑色的风衣,拄着拐杖,好像留着黑色的胡子。

“赶快回家,”那个黑色风衣的男人说着,他似乎在佯装着亲切,“小孩子可不该半夜在街上乱跑的。走了。”

这个男人显然是另两个戴着面具的人的上司。

“公爵,这两个……?”

“不必管她们了,两个小女孩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哼。”他们两个小跑两步,跟上了那个所谓“公爵”的步伐。

泠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黑暗之中,她才终于放松下来。她转头看向陈,才发现,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她都暗中死死地扯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开。

“陈……放开吧,他们走了,”泠细声说道。她手颤抖着,将那把用来给自己壮胆子的剑收了起来,长舒了口气,“我们也赶快……”

泠再次回过头,看到陈正抱着玩偶无声啜泣着。泠见状,默默地将陈揽入怀中,任她自然地将头贴向自己。说实话,那龙角戳在脸上一点也不舒服,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泠,我们……”

陈那话还没有说完,刚才那三人远去的方向便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爆炸,再投眼望去,那里已是火海一片。

两人怔住了,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立刻往反方向跑。无论是谁都知道,那种地方,肯定没什么好事。

“该死,这些*龙门粗口*的家伙,在那边!所有人,保持队形,突击!”一队穿着黑色制式装甲,全副武装的人员立刻奔袭事发现场,很快,更多的武装人员从四面八方现身,封锁了市区主要街道和龙门城的各个出入口,整个龙门城一时间陷入骚乱之中。

混乱之中,两位转移中的近卫局警员发现了躲在小巷里树丛后面的泠和陈。

见到有人靠近,泠本能地将身体缩了缩。

两位警员掀开头盔上的面罩,半蹲下来让自己能够平视对方的脸:“别害怕,我们是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的警员,无论有什么事情,守护市民的安全是我们的首要责任。现在这里外面很危险,让我们先把你们送回家吧。”

他们给人的感觉,与方才那三人截然不同。虽然都没能看清他们的脸,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举手投足间的表现,都是这两位比较令人安心。

泠想了想,自小到大陈一直被父亲限制,不曾出过门,想必有他自己的理由,如果说出“太恒路88号”这个地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不必了,我们自己……能回去。”

两个警员对视了一眼,又说道:“你们还是有所顾虑吧,无妨,在出这条小巷之前,我们会保护你们,至于出去之后,外面会有大批的警员保障你们的安全。”

“嗯……谢谢。”

泠说出那两个字时,显然显得有些尴尬。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爆炸,两具近卫局警员的身躯随着破碎的建筑外墙一同飞了出来,撞到另一边的墙上,瘫坐在墙根下。烟尘散去,显现出五个黑影,中间那个,显然是之前的那位“公爵”。

公爵拿起手杖,手握住顶端,一拔,锐利的刀锋显现而出——那是一把进行了伪装的短剑,手杖的外壳便是剑的鞘。

“我们来拖住他们,你们跑!”那两名警员马上举起盾牌,为陈和泠争取逃跑的时间。

泠见状,拉起陈的手就向巷子的另一头猛跑,这一次,陈却甩开了泠,回头望去。

“陈!”泠惊叫起来,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停下——这简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说,只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在意的人,”陈望着那两名警员战斗的身姿,说着。她望向她们的眼神,带着一种向往,更带着一种崇敬,“我们走吧。”这一次,换做是陈带着泠,向那一线希望奔去。

“在那里!”小巷的尽头,另一组警员发现巷子内的情况,马上组织队伍支援。在奔跑中,陈转头将目光投向那两位警员,她亲眼看到其中一人被黑色的尖刀刺穿了胸膛,鲜血溅涌而出;另外一人也因受到力度过大的击打而倒地不起。

在逆着人群奔跑时,陈手中的小熊玩偶不慎滑落,但或许,她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

“医生,老陈目前的状况如何?”

星熊走进病房,对病房内的医生询问道。

“是星熊督察啊……嗯,目前陈sir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鉴于她个人体质的原因,背部骨骼损伤的问题也并不很大,但是……”

“但是什么?”

“可能是由于神经组织受到损伤,目前的陈sir处于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即使醒来,可能也会长期处于失常状态。”医生看向一边的显示屏,星熊顺着医生的目光看过去,显示屏上的折线落差极大,而且波动情况不一,正如医生所说的“不稳定”状态。

星熊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在以同事的身份探访陈的过程中,常常听到陈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一个名字:“泠”,像是幻梦中的呓语,又像是轻声的呼唤。

“对了,医生,你有空的时候帮我查一下各个组织的资料库,看一下有没有‘泠’这个人,或许她是缓解老陈病情的关键所在。”

“好的。”医生将这件事记在了备忘录上,随后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

最终,乌萨斯帝国与炎国之间的冲突由冷战升温成荷枪实弹的战争。龙门,作为由炎国贵族魏彦吾一手创立的移动城市,自然成了乌萨斯帝国的首要攻击目标,一方面,攻略下一座城市要比攻陷一个国家要简单得多,拿下一场胜利能够激励乌萨斯方的士气;另一方面,龙门一旦陷落,就将成为乌萨斯方的移动堡垒,为战争提供更有利的条件。

魏彦吾当然深知这一点,他加派了龙门近卫局的人手,同时联系上了炎国的最高领导阶层,阐明利害关系,请求军事援助。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这之间,还有第三方组织的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