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坐摩天轮——至少是我失忆后的第一次。

我知道摩天轮的舱内狭小,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狭小。

我拘谨地坐在一边的角落,W坐在另一边的角落,我们明明已经身处小小世界的两端,腿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良久,摩天轮开始再次转动,齿轮运作的机械声中,高度逐渐攀升。

我只有两圈的时间,分秒必争。

“W,船准备好了吗?”深吸一口气,我率先开口询问。

她点点头:“从远一些的渡口那里,我偷了一辆快退休的汽艇,燃油应该刚刚够开到最近的移动城市。”

我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等下了摩天轮,我们就乘船回罗德岛吧。”

“为什么?”

明知故问。

“在那儿你能得到照顾,很好的照顾...那能让你活得更久,活到你所希冀的明天。”

我的话似乎触到了W的痛处,她忽然收敛笑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目光看着我。

“但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七天。”

我有些不适应那目光中的冰冷,只能将语气放得更加温和,像是在安抚受伤的猫:“在罗德岛我也能陪着你,不是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与我错开片刻:“至少今天...今天晚上,我想留在这里。”

我没有继续追问,我知道她已经做了最大限度的退让,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但莫名地,我心中的不安没有半点消退。

为什么她如此执着于七日游?

为什么...必须是七日?

......

我不敢再想下去,最坏的预想让我的后背直冒冷汗。

我忍不住瞥她,她在笑,笑得轻飘飘的,也许下一秒,那个笑容就会与她一起被吹散在狂风之中。

我害怕失去,但我真正能为她做的又少之又少,只能自我安慰般握住她的手,握紧再握紧。

摩天轮转过一圈又一圈,那段时光短暂又漫长,我与她只是简单地对视着,窗外风云变幻,黄昏落幕,夜晚降临,不详的阴云遮蔽苍穹,冰霜在风暴中狂舞,但我无暇顾及。我的头脑昏沉,思维停滞,突然的降温让我手脚冰凉,小小的世界在暴风雪中剧烈晃动,我无法控制自己——在各种意义上。

最终,摩天轮停下时,W的双手抓紧我的肩膀,不让我再靠近一分一毫。

她拒绝了我,目光已经在外驻留多时。

我怔怔看着她走下,怔怔跟在她的身后,在摩天轮的入口望见那个白色的身影。

我认得那个人,也无比忌惮那个人。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站在暴风雪中,她是零度世界的中心,犹如冰山一般难以跨越。

“霜星......”我喃喃着她的名字,疲惫的神经被突地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