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You are +not+ alone.

一座锻炉。

深埋于山脉的中心,由自由不羁的火焰驱动。跃动的火舌是山的心脏,流动的液金是山的血管,涌动的蒸汽是山的呼吸。

从未有人见到过这座锻炉。早在人类将他们的步伐延伸至此之前,这座山已因地壳的运动而崩塌。其中的液态金属四溢而出,在短暂的飞舞后凝结为遍布大地的雪花状纹路。后世的人将怀着敬意欣赏它们,偶有大胆者会触碰那些冷硬的痕迹,想象着是何等伟力造就了这一奇观。但他们绝不会想到,这些金属曾是锻炉的血液。

即使有人在崩毁之前来到这里,他们也很难想象这是座锻炉:此时泰拉尚且年轻,仍有无尽的热力可供挥霍。即使熔点最高的金属也无法在此维持固态,它们液化,滴落,由洞窟裂隙吹入的冷风推动,在锻炉的低谷凝结成型,然后又因另一波烈焰重归液态,在洞穴的内里刻出细密的凹痕。这是一场无休止的回环舞蹈。火焰是领舞者,金属是舞客。

然后她诞生了。

她诞生的确切时刻难以考量,就像一个人无法精确说出自己何时入眠。立于锻炉的中心,被液态金属构成的溪流环绕——这是她记得的第一个瞬间。

几乎出于本能,她开始锻造。无需工具,她徒手握起滚动的液态金属,用灵巧的手指为其塑型。起初只是简单的金属片,然后逐渐凹成更为独特的形状:一把铁锤,一把小刀,一把铲子。古老的锻炉里第一次出现了金属交锋的声音。金属和金属互相碰撞,彼此导正,在溅出的火花中化作更为坚硬锋锐的形态。

锻造这些工具有何意义?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锻造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她的存在意义。

当火焰的轮回进行到第两千次的时候,她迎来了第一位来客,他高大的身形因锻炉内的雾气而扭曲。她能模糊地看见,他的手上牵着另一个较小的人影,比她还矮。

+我们来找你了。+

他说。也许“说”这个词并不准确,因为在这场对话发生的时候,“语言”这一概念尚未诞生,而他的信息也非通过声音传递。如同一朵火花出现在她的脑海,她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信息。

来客松开了牵着人影的手。那人影欢快地动起来,跑到她身边,捡起地上的废弃作品把玩起来。那是一把小巧的铲子,她本打算用它做些细巧的工作,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你是谁?+她以同样的方式沉默地提问。

来客伸出手,火焰在他的指间跳动,劈啪作响。多年后,人们会用一种被称为“爆竹”的器具模仿他的行为。

+我们是火的后裔,和你一样。+他说。

她与他们一同走出锻炉。在刺眼的阳光下见到了其他同类。总共十一位,加上她就是十二位。像是被庞大的意识牵引着,她抬起手,让一团温暖的火焰从指尖窜出。他们也举起手,用自己的火焰回应了她。她笑了,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孤独的。

+今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那个踏入锻炉的同类说,他的嘴角同样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