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历1136年9月24日,切尔诺伯格

我睁开眼,看到了灰暗的天花板。背后的寒意提醒着我自己正躺在地上。我坐起身,四肢的肌肉毫无来由地酸痛。

“终于醒了。”丹提欧克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侧传来。他盘腿坐着,旁边是先前袭击他的老人的遗体。

“发生什么了?”

“这家伙,”他指着身边的遗体,“你杀了他之后就像发疯一样到处乱砍,我和阿拉乔斯轮流上阵才让你停下。”

“为什么会这样?”

“鬼知道。他的脑子里塞满了克里昂的骨片,可能就是那些东西导致的。”

其实是克洛塔的骨片,但我也懒得纠正。我捂着头起身,一种类似宿醉的晕眩让我几乎没有站稳,“其他人呢?”

“去上面跟老爷子报告了。包括那帮混蛋在幕后搞鬼的事,也得让他们知道。”

我从丹提欧克手中接过自己的军刀,上面已经出现过度劈砍留下的豁口。

“'内米尔'是谁?”他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你在倒下之前一直喊着他。”

“我的兄弟,二十一年前死于乌卡战役。”

“你记得他的名字。”丹提欧克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永远记不住死去士兵的名字,看来你只是记不住我们的。”

“……加里奥。”当我说出这个名字时,丹提欧克的脸颊痛苦地抽动了一下。

“索西斯,马卡迪尔,托克利斯,杜梅尼顿,纳迪昂……恩斯雷迪斯。”我继续报出记忆中的名字,那些名字曾属于丹提欧克的同伴,死于索斯河之战。丹提欧克保持着沉默,直到所有的名字都被说完。

“你满意了吗,丹提欧克?”然后我问他。没有回应。

“如果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告诉你每个人的名字。从第九次乌卡战役到四皇会战,那些在我手下牺牲的士兵,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如果你还不满意——”

他开始躲避我的眼神,“至少你应该去他们的墓前祭拜,哪怕就一次。”

“没有那种时间,也许退役以后吧。”

这不可能实现。我会死在战场上,获得属于自己的荣耀之死。但丹提欧克似乎信以为真。

“那我猜自己的任务就是让你早点退役。”他说,伴随着一个稍微不那么冷硬的笑容。

当我们与其余三人会和时,他们正放松地坐在出口的石阶上,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银色的酒壶。

“老……呃,我说,你可真能打。”阿拉乔斯打了两次嗝才说完这句话,然后他把一个未开封的酒壶丢给丹提欧克。

“这是什么?”

“cheeki breeki,切尔诺伯格的特产。”

丹提欧克把酒壶凑到鼻尖,“闻起来不怎么样。”

“名字很奇怪,闻起来很奇怪,喝下第一口的时候也很奇怪。但相信我,你会爱上它的。”纳瑞克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面具下的脸:褐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从脸上看不出动物特征。

丹提欧克皱着眉喝下第一口,皱着眉喝下第二口,等到喝下第三口的时候又立刻舒展开来。

哈!我喜欢这东西。”他兴奋地说,“让我想起在冰河上捞鱼的日子。”

然后他把酒壶拍到我的肩上,“喂,你也来点?”

我犹豫地接过酒壶,然后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从舌尖一路淌到胃中,让我不禁咳嗽起来。怎么会是冰河捞鱼?

丹提欧克看到我的反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想到你不擅长喝酒。”

“乌萨斯的军官不能喝酒。”

包括我的父亲在内,曾经的乌萨斯军官都是好酒之徒。直到十四年前某位酗酒过度的上校把一位不幸的士兵——以及军官饮酒的美好传统——塞进炮筒里发射了出去。

“管他呢,你现在是黑军团的一员了。”丹提欧克说,“战后饮酒是这里的规矩。”

“……是吗。”我又灌了一口。虽然辛辣依旧,但似乎更能接受一些了。

“走吗?”我问他们,此时才发现自己没有使用命令的语气。

“走,走。在这地方待太久对我们的骨,骨头不好。”

阿拉乔斯扶着太刀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突然愣在原地:“哦对,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

阿拉乔斯露出难堪的神情,声音也越来越小,“那个,有个科西切公爵……他好像想见我们。”

科西切,帝国最有权势的公爵之一,切尔诺伯格的领主。我曾以为自己只会在公文上见到他。

“公爵找我们有什么事?”

“不知道,他只是说希望见到黑军团。”

“什么时候?”

“就……现在。”

我向手背哈了一口气,酒味。然后我又看了看试图把面罩反过来戴在头上的纳瑞克,和手持两把电锯高歌着《牢不可破的联盟》的圣吉列诺,最后是看起来最清醒,但仍脚步不稳的阿拉乔斯。

“现在?”我再次问。

“……是的。”

“……你最好给我找桶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