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恢复理智时,发现自己正在来时的路上,被红搀扶着奔跑。

街道两边到处都有破坏过、燃烧过的痕迹,泊油路上也有燃烧瓶还在持续地冒着烟雾。

“我们去哪儿?”我痛苦地问道。

“红收到了凯尔希医生的指令,将博士送往龙门外环的接泊地点。”

我看见了路的尽头,那是上午发生车祸的桥,依稀模糊记得,这里到外环还剩下一站路。如果凯尔希已经部署了罗德岛的干员前来救援,我就能够提前撤回罗德岛。

一路上,斯卡蒂在前方轻松清扫着障碍,一个个轻装敌人惨叫着被拍飞,而重装敌人无法追上我们的脚步,胜利似乎已经就在眼前了。

我打开平板电脑,看见一条未读消息,心也为之一颤,连续按错了两次,好不容易打开收件箱,才发现那是来自诗怀雅的语音消息。

——“博士,你到旋转餐厅了吗?对面的大古广场发生了爆炸,看到了吗?那只肠粉龙被困在里面了,如果你还在龙门,没有离开的话……求求你,去救救她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只要她平安无事,我给你320万的双倍报酬!不,要多少钱都可以!”

——“拜托了,她是我的朋友。”

“停!”我喊道。

“怎么了?”斯卡蒂关心地问道。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逐渐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难以逐句复述,“肠粉龙……被困了。”

“谁是肠粉龙?”

“我也不清楚。”我又想了想,猜测道:“该不会是陈警官吧?”

“红没有在她身上闻到肠粉的味道。”红说。

“斯卡蒂,你说呢?”

“我也没有闻到。”

“没问你这个,”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是问,你愿意不愿意再接这个赏金任务,诗怀雅出了320万的双倍报酬,买我们去支援老陈。”

斯卡蒂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从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的眸子里,我听见了一丝类似于关切的柔软。

“市区……很危险,我要确保博士的安全。”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我不由得愣住了,心想她大约还在介意刚才没能阻拦住塔露拉,随即笑了起来,“好,好,好!但是啊,刚才如果不是陈sir忽然出现,可能我们在那座宅子里就已经出现死伤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被她间接救了一命……让我们还了这个情好吗?”

斯卡蒂不置可否,她在等待我的命令。

那片发生爆炸坍塌的商场并不难找,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夺取财物,而是疯狂地破坏着残存的柜台和贵重商品,我们来到商场中央,发现西边的楼层已经坍塌了大半,刺鼻的风裹挟着阴郁的天光从缺口处涌来,我眯起眼睛,听见前方传来激烈的对抗声。

红像一只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不出五秒钟,将那些手持钢棍和长刀的歹徒瞬间就倒下了,剩下的几名近卫局警员惊魂未定地看着我们,其中一位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见陈sir了吗?”

“陈sir被压在里面了!”

“我去救你们的长官,你们几个,从1到6,报数!”我也顾不上解释了,习惯性地按照往日部署干员的方式指挥道:“1号,守住电梯口!2号3号,正门,4号5号,缺口,6号,地下车库入口,以拖延时间为目的,等我们救出陈,马上撤退!”

红的眼睛分外敏锐,一眼就看见了塌方的角落中,有一个死死撑住巨大混凝土块的身影。

“星熊,我们来帮你了!”我喊道。

“没事,无论多重,只要掀开就好了!”伴随着这样一句顽强的低吟,星熊用尽全力为自己开辟了逃生的路线,不,不止是她自己,陈也被困在了里面。

后面有名术士和弩箭手出现了,似乎正打算做出最后的暗杀,红再次抛出匕首,中伤两人,斯卡蒂见星熊和陈已经成功脱离,当机立断将路过的水泥柱一一拦腰劈断,在这依里歪斜的残破商场制造了第二次坍塌,头顶的钢架、玻璃乱糟糟地落下来,将战场笼罩,手持防暴盾牌的龙门警员们纷纷撑起盾,协助我们往外撤去。

星熊的肩膀被混凝土压出深深的血痕,胳膊也被划出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但她只是笑了笑,拍落衣服上的灰尘。

“幸亏你们来了,不然,我就得顶着一只废掉的胳膊继续战斗了。”

“你不是已经回罗德岛了吗?”陈睁大眼睛问。

“非常不巧,有位富婆花了大价钱买你死,然后又花双倍价格买你活。”

“呵……怕不又是那只叉烧猫。”

“正是如此。”

“巴不得我死,却又请人来救我,她在想什么呢?”

“人家是商业投资天才,你不懂,这叫风险对冲。”星熊调侃道。

“陈警官,我有个提案。”我尽可能诚恳地说道,“再过一个小时左右,最多两个小时,凯尔希就会带着罗德岛最精英的队伍来支援,现在近卫局大楼已经被占领了,在那之前,先跟我一起撤退吧。”

“近卫局已经被占领了?”

“正是如此。”

“那么,我更不可能撤退了。”

“为什么?”我的脑门上开始沁出汗珠,“现在敌方是守,我们是攻,战况极为不利,还有不止一位整合运动的领袖在此处,强攻绝非易事!”

“龙门的市民还在这里,警署也还在战斗,如果负责指挥的上级撤退了,他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陈的表情平静,脸上依旧沾着楼层倒塌时的灰尘,唯有眼神幽深,像是潜藏着一颗深水炸弹般压抑着怒火。我看了一眼高大的星熊,试图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她也打算继续战斗的话,我就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是星熊却笑眯眯地趟了这趟浑水。

“老陈,博士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你可以先撤,我带着弟兄们撑上一两个小时还是绰绰有余的,等罗德岛的援军到来,我们再将整合运动一网打尽,说不定可以进一步降低损失……哈哈哈哈。”

“星熊,我不喜欢你骗我时的样子,这让我很内疚。”

她深吸一口气,扯开上衣,露出结实有力的上臂。

大约是平日里辛苦锻炼的成果,陈的腰背线条充满张力,臀腿修长紧致。

“龙门的问题将由龙门自己解决,赤霄必将在今日饮血。”

“姐,有话好好说,咱别脱衣服。”我还想劝阻,帮她把上衣拉上。

“橙花。”

“什么?”

“你身上有苦橙花的味道。”

陈淡淡地述说着这样的事实,嘴角挂着似自嘲似落寞的笑意,但最终也并未做出任何猜测,少女始终侧面向我,不愿回头,仅能望见她紧锁的眉头,和鼻尖隐约的细汗。

就这样,陈横握双刃,一步一步往近卫局走去。

“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望着她远去的步伐,我困惑地问星熊。

星熊凑上前来,弯下腰嗅了嗅,说:“我觉得是硫磺味。”

斯卡蒂凑上前来,也嗅了嗅,确认无疑地说:“硫磺味。”

红凑上前来,嗅了嗅,最后说道:“硫磺,源石,橙花精油,和女人汗水的味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眨了眨眼,揣摩了一会,干巴巴地安慰道:“没事,红,大战中过于劳累很容易产生幻觉,等回罗德岛,我会让凯尔希医生安排你检查下鼻科的。”

红困惑地陷入沉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