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知道,他不过只是一名失败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什么是随着他称心如意的事情。

异世界里没有不得不打到的魔王,也没有能够征服的世界,没有什么最终boss也没有什么幕后黑手。

有的只是和他所认知的世界一样,不分正邪,不分明暗,所有的人都自说自话的做着他们自己的行动,导致了一切都变得无比混乱。

在这个世界中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莫名的对“异世界”抱有一些特殊的憧憬,他想成为一个英雄。

但是这在哪座小岛上就已经宣告了计划的破产。

随着自己的本心去行动,遵循着灵魂深处的本我试图抵抗命运。

但是在魔女的力量之下,他不过是一个弱者……弱到对方都不屑于杀死他,亚伯连作为威胁,作为标杆都无法胜任。

于是他决定贯彻爱丽希斯曾经与他建立过的约定,可又一次,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不行。

轻而易举,亚伯被打败的过程只能用凄惨来形容,无论他多么想要绞尽脑汁,榨干自己的潜力,奋力的挥拳,不顾一切的去冲刺,去计算对方的动作,自己的可能性。

现实会以结果来告诉他一个明确的事实——

亚伯是一名失败者,同时也是一名弱者。

而世界,无论是哪个世界,只要是弱者,他的话语,他的思考就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没有人会认同弱者,没有人会在乎弱者,弱者就像道路上无名无姓的杂草。

弱者与失败互相依存,每当亚伯尝试去做些什么的时候,它们就会化作烙印刺伤亚伯的心,它们就会化作重重锁链去否定亚伯的价值观。

“亚伯,速度太快了,这样继续下去你的伤口会裂开的!”

即便如此,这个名为亚伯的“装置”仍在前进,每一次的失败都进一步的在哪空荡的内心中沉淀到最深处,化作经验,积累成他原本没有的宝物(回忆)。

“没事,我没事。爱丽希斯,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第一次是说给爱丽希斯听的,第二次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已经不怎么干净的执事服底下,伤口早就再度裂开,血也从缝隙中缓缓渗出。

但这也阻止不了他的前进,明明有着很多道路可以供他选择。与爱丽希斯在这个国家定局,找个机会重新逃回到地面上,再一次去寻找哪座小岛……

奇怪的是,这些选择在最开始就被亚伯排除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理由、目的都不明,有的只是脑海中对自己的一个箭头,一种不得不这么做的冲动。

答案和问题都不明的情况下,他选择的前进不容许中途放弃,不容许拐弯,更绝不容许后退。

原因不明,但方向却很明确,森林的到处都是哪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地面上的脚印,折断的树枝,甚至还有在树干上留下的刻痕。

这一定是那个男人无言的挑衅——“想要追上来的话就来吧。”

追上了会发生什么?说到底,从那个男人身上亚伯能领悟到的只有危险,前方注定是一场悲剧,到底追上去有什么意义?

压抑的心情连同着裂开的伤口在倔强的意志下强忍着压制,现在的他在验证自己的正确与否之前,都没能得出答案……

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已经接近了终点,奔跑过度的身体渴求着氧气,渴求着歇息。

肉体的本能让亚伯停下了脚步,酸痛的手臂也迫使他轻轻放下爱丽希斯。

“亚伯,真的不要紧吗?”

他已经没法回答爱丽希斯了,身上先是出汗再是伤口渗血又在这样的状态下又出了一次汗。

体力早就到达了极限,人类的机能在警告着他前方是涉及到生命安危的危险区。

“没事,只不过……”

“只不过?”

干枯的嘴唇光是挪动就要绷紧全身的肌肉,稍有大意他就会倒下。

“在这之后,爱丽希斯你就不要跟过来了。在外面等我,保护好自己等我。”

但他还是必须要这么说,因为前方的天空已经变色了。

白天的天空应该是晴天白云,又或是黑夜中的繁星当空。

就算是夕阳的天空也不过是橙中带红,绝不会像是这样紫红色的天空,连同着云朵一起变色的天空。

从两人的正面迎来了一阵风,从中混杂着各种腥臭的气味。

空中的云朵也从那边的方向朝着两人飘来,亚伯直觉明白了,这里就是分界岭,跨过这步继续向前一定会不好的东西在等着他。

在这前方,爱丽希斯是不需要的。

决不能让她身处危险,这是亚伯绝不会妥协的一点。

“亚伯你,到底要去哪里?总觉得你很奇怪啊,从到了这个国家以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啊,为什么我必须要听你的在这里等你?这个前方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只是,本能在呼唤着我前进,我必须前进。但是,我不想看到爱丽希斯受伤,我不想看到爱丽希斯……死亡。所以在这里等着我……”

少许呼吸过后,亚伯似乎缓过来一点,说话也变得流程了起来,只不过脸上依旧“写着”疲倦两字。

身高高于爱丽希斯的亚伯在妖艳的紫红色天空的光线下显得稍有梦幻,爱丽希斯感觉他所说的话语看似平静,却依稀的有着一种独特的气味,远比空气中飘来的腥臭更浓厚的味道。

离别的气味。

“我也不想看到你受伤的样子啊!你有好好看过自己吗?你的衣服到处都破损了,你的身体上伤痕累累,已经这样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能做到什么?还是说,在亚伯眼里认为我根本不在乎你?以为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消耗品吗?”

“不……并不是这样。”

“那么!”爱丽希斯在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期间,语调逐渐上升,声音也越来越响,搭在胸口前的手也感受到她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很着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着急。

“有什么必要你必须要去?有什么原因逼迫你必须要去拼搏?亚伯曾经说过的吧,对于你来说,我很重要。现在我就在这里,什么危险都还没遇见,向后退的话甚至能够远离危机,现在你前进的理由是什么?还是说你当时说的都是谎话,真正的你想的……”

“因为要遵守和你的约定啊!”

亚伯的双拳早已握紧,咬紧的牙关从唇缝中微微显露,眼角表露着不安与急躁。

“亚伯......”

“想要破坏世界,这个原因我原本根本没有想明白,但是渐渐的,我开始理解了你的心情。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不正。爱丽希斯想要的是去除这些不公平的东西,消除那些不正确的事物。那么,只要前方有着不公平与不正确,我就必须前往去纠正……或者是破坏。这是我被赋予的使命。”

“才没有这种使命!不会有这种不得不做的事情!亚伯,比起约定我更希望你陪伴在我身边……我……我!”

“爱丽希斯想要抛弃梦想吗?!”

亚伯的话语一针见血,像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直击爱丽希斯的心扉。

百年的执念,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下,多次开口,多次伸手,都在半空中停止,喉咙硬是没挤出一片声响。

“我出发了,爱丽希斯。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

直至亚伯彻底远去后,爱丽希斯才忍不住跪坐到了地上,她这时才知道自己也早已没了体力,双腿发软不容许她继续前进。

“亚伯……”

轻声呢喃着家人名字的少女默默低下头,不愿去看那片逐渐变得黯淡的天空。

——————————————————————————————————————

“怎么了!魔女!攻击已经没有刚开始哪样犀利了哦!”

在空中飞行着的是千,

从四面八方各种角度同时射出大量兵器的也是千,

论武器的储备,论战略、战术、地形的优势全都是千占据上风。

魔法阵以千为单位展开,不需要绘画,只需要念想,规格外的魔女就会无穷尽的披露她哪超越人类,超越人知的力量。

火、风、地、水,不同的“属性”饱和攻击接连袭向地面上的男子。

攻击的矛头对准哪不能飞,手上仅仅只有一把剑的男子。

爆炸、破碎,各种足以杀死常人千次的攻击以秒为单位在地面上反复的进行。

…...

却没有一次能够得手,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罪魁祸首的他只是站在地面上,挥动着手中的剑,迈着灵敏的步伐,轻松晃动哪具微不足道的人类之躯,所有的攻击都迎刃而解。

一击能够解开数百的兵器进攻,一步能踏出火焰与烈风主动避开他一样的闪避,轻晃脑袋能让剑刃刚刚擦过他的脸颊,不造成一点伤害。

并且在此之上,男人手中握住剑柄,在空中的千光是看到地上闪过的哪一丝光芒就开始警觉——

不知那时跳跃还是飞翔,两人的间距在瞬间化成乌有,千手上的优势,捏住的王牌变得毫无意义一般,那道能夺走人性命的光芒直直的袭向千!

“哈!”

发出咆哮的也是她,双手持剑的也是她,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战场中习得的无限接近“瞬”的本能反应做出反击的也是她!

但双手手中持有的剑,空有剑柄,剑身在挥出的同时被击碎,两道身影交错,两道身影同时开始下降。

身上提前绘制的风之魔法阵被破坏,与被不知何时多添增出的伤口一并被切开。

千连男人的剑到底挥动了几下都没能看清,连从哪里挥出的也没能注意到。

缓缓降落的她只知道自己因为本能的反应所以成功接续着性命,但这都会在落到地面上的那瞬间宣告结束。

喧闹的环境和因为被大肆破坏导致扬起的灰尘都在阻碍着千的判断,但她在脚尖落地的同时听到了在她远处身后的那声脚步声。

又来了。

又是一样的情况,千的大脑理清状况的时候,她手中的剑早已更换成新的,背部很痛,自己似乎强行用魔法推进自己扭转身躯去应对必杀的一剑。

但,依旧没能完全防住,大腿上被划过的血痕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的思考变得愚钝。

“怎么了?thousand,你不是战斗评价最强的魔女吗?能在同时使用千种的魔法来攻击不是吗?现在的你还真是不忍直视啊~光是凭借生物的野性反应来应对我的剑,只是没有章法乱挥的两剑。还是说,这才是你本来的战斗方式呢?”

“闭嘴,有空讥讽我的话,不如继续攻过来,黑骑士。”

拨去烟雾,男人吊儿郎当的把剑搭在肩上,像是故意给足千时间去构建魔法阵一样,一脸不屑的接近她。

“都说了叫我梦魇(nightmare),或者是梦魇大人。黑骑士什么的只是我过去的黑历史啊,好好的叫别人名字才是礼貌,小千千~”

准备完成,千丢弃双手的剑转身朝着男人冲去。

“没反应吗?真是无趣的女人,连对话都只知道用暴力来回应。”

再次从魔法阵抽出的双剑,但却在抽出的同时已经被斩断了。但是,在周围已经准备好的魔法阵并没有被斩,就这样一口气!

“发动!接招吧!混账的黑骑士!”

所有能想得到的攻击都被全数投入,面对四面八方的无死角攻击,男人只是在即将被击中之前,挥动手中的那柄少许形状有些奇怪的单面剑。

无论是火焰还是风压还是水柱,还是长兵,都化作了乌有,无价值的碎裂了一地。

男人身上甚至连一粒尘埃都没沾上。

怪物,而且是怪物中的怪物。

但正因为是怪物,所以布局才会有意义。

“啊啊啊啊!”

一边嘶啸着一边冲上前去的千,手中握住的剑在接触到男人的剑时直接破碎,为了躲避男人接下来的追击她的右脚向后退了一小步。

而正是这一小步中,从地面上射出了另一把长剑,直击男人的脑门。

他的身体姿态大幅度的向后仰去,这让千看到了曙光。

“好!”

乘胜追击!现在不攻击的话,什么时候攻击!

千为单位的魔法再次从周围展开,她确信自己获得了胜利。

可在下一秒,她眼前的景象并不是少女所期望的胜利,也不是失去平衡男人,而是千种被切碎的魔法阵与用牙齿咬住剑的那张可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