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六分仪对紧跟在身边的大介说。

“别说的好像是我主动要跟着你的啊,编外小哥。有什么意见找石田说去。”

“石田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啊?你为什么不对我用尊称,臭小子。”大介生气地说。“那家伙没事,就是又失忆了,过几天就会好。”

石田已经失忆三天了,也就是说,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天。六分仪的记忆并没有被清除,他对三天前发生的事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在众人争论到底要拿六分仪怎么办的时候,石田突然轻飘飘的昏倒了。陈和小林大介见得多了,反倒是吓了六分仪一跳,搞得他直到现在都有负罪感。

“你就不用担心他了,只要备忘录没丢,那家伙就不会出什么事。”

“说是这么说,但他真的经常失忆吗?”

“啊,没错。”大介点了支烟,“明明自己就是个清除别人记忆的超能力者。”

“这是在学校,把烟灭了。”六分仪没好气地说。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是室内。你们年轻人现在怎么这么容易一惊一乍,抽根烟而已。”

大介狠狠吸了一口

“你这种人出现在学校就已经很怪了,罗圈腿大叔。”

“你小子......”大介咬牙切齿。

“要不是老头子下了命令,你以为我会愿意跑来这种地方吗?”

“你现在也可以走啊,反正我也不介意。”

“算了,我可不想听头儿唠叨我。”

大介愤愤不平的把烟扔掉,跟着六分仪走进了教学楼。

“你要来陪读吗?我现在要去上课了。”

“我就算了,已经过了求知若渴的年纪了。”大介耸了耸肩,“我在教室门外等你。”

“那是谁啊?门外那大叔。”沈约把书包放下,坐在了六分仪旁边。

“不清楚,保安吧。”

“保安?会有戴着礼帽的保安吗?我看他还穿着西服,是不是来做实习宣讲的某公司人事啊?”

“要是真有那种公司,估计也快暴死了。”

“是吗?”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请了个一看就是可疑人物的大叔站在教室门外,究竟能给谁留下好印象啊。”

“说不定公司也挺可疑的。”

“就是说啊。”

上课铃响了,教室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

“说到可疑,听说这两天你住的公寓附近经常有可疑人物出没,开着箱型车来来去去。”

“是吗?我没注意啊。”六分仪漫无目的地翻着书本,“大概是搬家公司的吧。”

“搬家公司会请女员工吗?”

“什么女员工?”大概是陈吧,六分仪心想。

“据说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不是,你真的没注意过吗?”

“我哪有心情每天对着窗子往下看啊,再说了,这些事你究竟都是听谁说的?”

“万能的互联网。”

“不会又是那个超能力八卦版论坛吧?你差不多也该跟上时代了,论坛已经被淘汰将近十年了,你怎么还用的热火朝天。”

“我也没办法,他们都只用论坛。”沈约眨了眨眼以示无辜。

不过六分仪嘴上说的刻薄,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这个论坛的事情了。毕竟超能力者是真的存在,那么按理说他们应该也会上网的,毕竟在超能力者之前,他们的身份还是普通的社会人。

普通社会人吗,六分仪想了想石田空和素川的模样,不管怎么想他们也不像是会到那种地方打字发表帖子的人。六分仪叹了口气,低头开始做起课堂笔记来。

“不过,”六分仪搁下了笔,“上面的人很多吗?”

“还好吧,也算是个热闹的论坛。至少在现在来说,已经算是人多的了。”

“你一会儿把那个论坛的链接发到我手机上可以吗?”六分仪问,“我也想看一下。”

“我现在就发给你吧。”沈约掏出手机开始打开网页,但是他忘了开静音,一打开网站,提示音噼里啪啦地响。

“后面的同学,请认真听课。”老师敲黑板。

沈约吐了吐舌头,六分仪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还是回去再看吧,”他小声对沈约说,“我可不想被她抓包,听说分扣的很多。”

“ok。”沈约比了个好的手势。

六分仪和沈约坐在一排,教室的后门开着,他向门外看了看,希望大介已经耐不住性子走掉了。

但实际上大介并没有离开,他正在门外对着墙练习劈腿,年轻时大介练过些舞蹈,肢体柔软度还算不错,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那个……请问您在干什么?”他身后传开少女的声音。

大介的脸涨得通红。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大介的脸由红转白,慢慢把顶在墙上的腿放了下来。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大介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希望能吓住面前这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女生。

“老师好……我是青池早......”

“为什么这么晚?”

大介尽量把鼻孔抬高。

“因为食堂太挤了……”

“老师……”

“快进去和任课老师道歉,这次我就放过你了。”

“是......是!”女孩马上鞠躬,90°,长头发险些抽在大介脸上。

“对不起!”女孩说完便慌慌张张冲进了教室里,一阵喧哗。

“那位刚进来的同学不要吵......”

大介听到屋内的老师埋怨。

是个美女。大介心想,绿色短裙合她,长发合她,只可惜太年轻了。他靠在天井的护栏上,悄悄向后门望了一眼。看到刚才的女孩正坐在六分仪旁边,两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身旁还有个不认识的小子。看到大介后,六分仪狠狠瞪了他一眼。大介便走到了从后门看不到的地方,嘀嘀咕咕着小曲儿。

Dean Martin的《Ain‘t love a kick in the head》。

如果每天都能看到这小丫头,那来学校受苦也值了。大介心想,自从加入取缔队后,看到的女人不外乎陈和想杀了大介的两种,像这样年轻的女大学生,大介怕是有十几年没见过了。只可惜自己已经过了年轻的时候,对刚刚的女生来说,自己甚至快到了可以当她爹的年纪。

他轻轻唱,心里还在琢磨着六分仪的事,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在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恢复自由身。

How lucky can one guy be......大介啐了口痰。心想这歌词也真够讽刺的。

三天前,就在几人争执究竟如何处置六分仪比较妥当时,石田却因过于紧张而直接昏了过去。虽然及时送往了医院,但看他说胡话的那个样子,怕是要在医院再躺上几天了。大介对超能力者一向没什么好感,认为他们八成都是一群过分依赖能力的蠢人。他一天都没有嫉妒过石田的能力,以后也不会,尤其是看到石田现在的样子后,他相信脑子正常的人都该明白所谓超能力究竟是怎样的东西。上帝既然没有一开始就让所有人都成为超能力者,就说明这并不是什么天赐的礼物,而他们所犯下的错误,往往还要牵连普通人承担,比如自己。因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所以陈干脆通知了军部的上层,得到的命令虽然不是灭口,但也足够大介喝一壶了。

暂时让他加入取缔队,大介你来贴身保护他。陈挂了电话后,对目瞪口呆的六分仪和大介说。大介明白,虽然名为保护,实际上就是监视他不要多嘴——虽然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六分仪根本对此没有打算——所以即便心里装着一百个不愿意,他还是得跟在这小子的屁股后面到处走,而六分仪就像是故意一样,比往常绕了远路去上学。

“喂,你小子不会是绕了远路吧?”

“真抱歉啊,我平常就习惯走这条路。”

“你妈的。”大介低声咕哝。打了个哈欠。想着离下课的时间还早,便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其中一个号码。

池部踉。联系人的姓名栏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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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六分仪同学还真是怪欸。”青池——刚刚进教室的女孩,掩口笑了笑。“我以前好像都没有和你说过话噢。”

“没有吗?我记得好像讲过话吧。”六分仪表面强装镇定,桌下却已经狠狠踢了沈约几脚了。

“青池同学还是离阿距远点好,他这个人闷的很,表面上一本正经,私下聊起来不知道有多狠毒。”

“哈哈,是吗?”

“我求求你好了,”六分仪认输,“我什么时候讲话狠毒了”

“你应该问自己什么时候没有狠毒过,你好mean啊阿距。”沈约拍了拍六分仪的肩膀,看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是这样才没有女人缘的。”

“说起来,你们刚才有看到吗?”青池问,“刚刚我进来的时候,门外有个好怪的老师噢,在用墙练劈腿,看起来蛮奇怪的的。”

六分仪偷偷翻了个白眼。

“那个老师是不是穿着西服,还戴着顶礼帽。”沈约在六分仪身上比比划划。

“对,你们也看到了吗?以前从没见过这个老师欸。”

“说不定只是其他校区来的老师,”六分仪试图岔开话题,“最近不是说教师组改革吗?”

“我们还以为他是来推销实习的,就是那种传销。”

“真的呀,我看他好怪,就赶紧进来了。”青池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沈约目不转睛地盯着青池的脖颈,又被六分仪踢了一脚。

“哎呦!疼!”

“后面的同学!”

青池又笑了起来。标准的女大学生笑容。

“别欺负沈约了,怪可怜的。”

“就是啊,我怪可怜的。”

沈约有些蹬鼻子上脸。

“你们听说西郊的事了吗?”青池问。

西郊,也就是六分仪的公寓所在。距离学校不算太远,步行需要二十分钟。

“知道知道。”沈约马上来了兴致,“我刚刚还在和阿距聊这件事,毕竟他家就在西郊嘛,怪让人担心的。”

“什么?原来六分仪同学住在西郊啊。”

“是。”

六分仪揉了揉额头,祈祷对话能早点结束。

青池早并不是什么难缠的女生,事实上她应该算作学校里最抢手的女性了。不仅在某蓝鸟平台上有大几万的粉丝不说,本人似乎还靠接广告挣了不少。在六分仪的印象中,这类女孩不是难接触就是有种莫名的骄傲。但青池早与其说是前两者,不如说对一切都有种莫名的热情,不管在哪,做什么,青池总是有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干劲和热心,几乎快让人产生反感了。就算是沈约,也要甘拜下风。

“虽然住在西郊,但是一无所知吗?唉,看来传闻果然是传闻。”

不是的。六分仪心说。不是传闻,而是超能力者。

“青池同学可能不知道,但阿距是个远近闻名的阿宅。就算你问他自己家楼下的事情他也不会知道的。”

“你才阿宅。”

六分仪软弱回击。

“我看外面那个怪大叔,说不定就是传闻里可疑人物。”

“诶?为什么?”青池早问。

六分仪也有些好奇。沈约是怎么推理出来的,经年累月阅读小道消息培养出的敏感嗅觉吗?

“西郊离学校又不远,而且似乎没人认识那个怪大叔啊。按理说有人来查课的话,班长总会通知的。”

是这种程度的推理吗?

“我觉得不太像诶,那位大叔怪虽怪。可不像是坏人。”

“也许他就是这样的坏人,你也说不准。”六分仪说。“他们钻的不就是这种空子吗。”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一般论用来形容人是大忌啊。”

“正义必胜。”青池突然坚定。

“行,都行。”六分仪开始打青池的哈哈。“我个人对正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就是了。”

“六分仪同学是对什么都没有要求吧。”

“这样说也不对,我对生活还是挺有要求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这种程度的要求谁都有吧。”

“也不一定噢。”

青池早扶着脸,对六分仪说。

“不要使用一般论说明问题。”

“为什么?你想搬出那套人人生而不同的说法吗?”

“也不是啦,只是,这样说很奇怪不是吗?明明在谈论自己的问题,却搬出其他人来垫背。”

“输给你了,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大家都在使用一般论,而且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可以用一般论来概括。”

“真的吗?”

“六分仪同学还真不擅长骗人。”

“这是什么意思?”

六分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