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真实世界来说,超能力并不像一般人所想的那样,是某种便利的,超人的能力,反而正相反,超能力更像是致死因。如果用普通人体来类比超能力者的话,使用超能力就像是不停拉伤肌肉或催吐或缩骨术一样,频繁使用,迟早会以某种方式威胁到使用者自身。

而超能力者所能做到的,远远不止是催吐和神经痉挛那么简单。假设人体内真有什么生命能量的话,那么每一次催动身体内的力量,都是在消耗那些无法以任何方式补充的能量。

很少有超能力者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能力刚刚显现时。超能力者在第一次使用能力时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而被自己害死的案例时有发生,例如时有发生的人体自燃和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突然心梗去世,多半都是神经属和火焰属的倒霉超能力者。

但在如今,这样的事情已经慢慢变少了。一是因为如今的超能力者数量已经大幅下降,二是因为幸存下来的超能力者大多数都能够以某种方式联系到彼此,甚至可以说超能力者如今还存活于世,都是多亏了互联网的功劳。

他们一直隐蔽着自己,就像秘而不宣的默契一样,超能力者一直以某种约定俗成的公约生活,以某种特定的媒介沟通。他们绝不彰显自己的身份,也绝不迫害自己的同伴。但即便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侥幸生活,他们还是差点在中世纪灭巫运动和气功兴盛的时代被不谨慎的同胞暴露。

超能力者在各个时代都有过自己的组织,这并不是什么新闻。只不过一般都是些人数极少的组织。虽说是超能力者,但仍然受制于地理位置和通信手段,所以一直没能成为气候,各国也一向放任手段,一直没有进行过多的干预——直到两年前。

关于超能力者的数量在现代为何大幅削减,他们内部的说法也是层出不穷,有一说是因为基因稀释,也有人说是因为人体本身发生了改变。不过这两种说法都没有什么切实依据。超能力者并不只是单纯发生了身体异变而已,如今在超能力者内部,存在着对超能力者详尽的分类。如果按照表世界中普通人针对超能力的划分,那么也大概可以分为特异感知(ESP)和 特异致动(PK)两种。前者主要指认识上无法解释的超常现象,包括透视,预知等;而后者指直接作用于外物的念动力。虽然超能力者内部基本不会使用这个标准来划分自己,但也有少数超能力者会认为自己是ESP或PK中的一员。例如取缔队队员石田空,就认为自己的能力属于“特异感知”(ESP)。

石田空的能力是记忆清除,非常简单且容易理解的能力,虽然在荷枪实弹的作战中根本派不上用场,但对取缔队来说,这就是再优秀不过的能力。每当有一般人卷入取缔队的工作,或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时就是石田的出场时间了。他虽然神经质了些,但工作倒是一丝不苟,从没出过差错,加上枪法不错,有时候也还算机灵。石田很快就得到了陈的器重。

但器重归器重,石田却并不喜欢自己的能力,这倒不是说记忆清除有哪里不好,而是发动记忆清除的条件对石田来说十分难以接受。

要清除别人的记忆,石田空就需要使用声音作为媒介,而且是相对特定的声音,通俗点来讲,就是歌声。但不巧的是,石田空并不十分擅长唱歌,甚至可以说是五音不全。就算他不是什么爱面子的人,但每次都对着一群不明所以的无辜群众放声歌唱,还是让他感觉无地自容。

石田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是在小学时的音乐节,石田的歌声使得自己周围的几个同学当场昏迷了过去,而当他们醒来时,无一例外的都患上了短暂性失忆,并在一周之内先后恢复了正常。这件事被当做了不得的奇闻在市内四处传开,自然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石田居住的城市近郊有一家心理研究机构,主事人是著名的心理学家河野眠教授,河野教授年轻时曾参与过民间对对ESP能力者的研究,对此也算有着谜一样的执着。他自然没有漏过这条新闻,河野教授马上以研究城市儿童心理的名义进行了一次调查,并在对数不清多少次的筛选后,终于确认了石田空就是他想要找的人。

河野教授想方设法将石田留下,并在摄影机前要求他对着实验用的猴子再次开口唱歌,虽然没有一次成功,但最后姑且还是起效了。石田并不是他曾经研究过的那些冒牌货,而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

在河野教授的帮助下,石田空慢慢明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在机构内对自己的能力进行了系统的锻炼。主要实验对象先是些猴子,然后换成黑猩猩,最后才开始在其他人类身上进行实验。

但大量的练习也同样伴随着风险,石田空虽然掌握了自己的能力,但相对的,这能力也开始反过来影响到他,石田开始发现患上了健忘症,并会在精神压力过大的情况下患上暂时性失忆。超能力就像是疾病和灾异一样,必定会以某种方式影响到使用者,石田也不例外。他每天都会做好一张详细的备忘录,时刻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因为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

对石田来说,河野教授的研究机构曾经是他最重要的归宿,年少时无法接受自己拥有超能力的自己,最初是在河野教授的研究室里找到了一席之地,所以他也很自然的将心理学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直到陈和取缔队的出现——

“石田,到你出场的时候了。”大介拍了拍石田的肩膀,说完便离开了六分仪的公寓。他和陈在楼下等待,留石田空和六分仪在已经打扫完的公寓内独处。

“你准备好了吗?”石田深吸一口气,他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会非常紧张。

“拜托你了。”六分仪点了点头。

“可能会有些晕,你稍微忍耐一下。”

“晕?”

“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六分仪有些迷惑。

石田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没……没什么,”石田结结巴巴地说,“我接下来要用歌声来清除你的记忆,如果你能闭上眼睛的话……”

“……效果会更好一些。”大介说,整个人喜笑颜开。

“无聊。”陈闭上了眼睛。

“真的,阿空每一次都这么告诉要被清除记忆的人。但实际上闭上眼睛一点帮助都没有,仅仅是因为那家伙害羞而已。”

“你听谁说的?”

“机构的户田小姐,就是那个甜食女。”

“真有你的。”陈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不过,先不说这个,你觉得她状态如何?已经可以接过来了吗?”

“这个,你还是问阿空比较好,”大介摸了摸鼻子,“毕竟河野教授都不怎么让我接触那姑娘,听说即使在机构内部,能接触她的也只有包括河野教授在内的三个人而已。真不敢相信那个河野居然会把她拱手让人。”

陈叹了口气。两人默然等待了一会儿。

“不过这也太久了吧?他们是不是已经在上面呆了五分钟了?”

“从来没有这么久过。”陈拍了拍大介,拔出枪来藏在腰后。

“喂——阿空——阿——空——”大介双手合拢,扯着脖子大喊。

没有回应。

“不会真的出了意外吧。”大介作势拔枪,眼看就要冲进公寓里去。

“等等,有人出来了。”陈拦住大介,但拿枪的手并没有放松。两人紧张地盯着公寓外门,脚步声由小到大,出现的是石田————和六分仪。

“怎么回事?”陈将枪收回,快步走了上去,“我不是让你清除他的记忆吗?”她指了指石田背后不知所措的六分仪。

大介也收回了自己的枪,默默拉低了帽檐。

“是的,但,”石田神色慌乱,冷汗直冒。

“但我没办法清除他的记忆。”

大介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蝉鸣。